隔日聞仲去了一趟月宮，看了望舒的遺容後也順便找了一圈林墨雪，沒找見於是回了。又過了一日華台辰鍾幽幽響起，聞仲裹在被子裏翻了翻，伸了伸懶腰起床了，這一睡他就睡了兩天。

  ??“天尊起了嗎？”聞著有動靜兒，門口鄧忠貼著窗道。

  ??“起了，進來吧老大。”鄧忠身後隨了兩位小仙，是來給聞仲送熱水和換洗衣物的。

  ??“天尊您可真能睡，老二昨兒回來了，說南天門沒林姑娘的出入記錄，不過卻有子鳶的下凡記錄。”鄧忠道。

  ??聞仲穿著中衣披頭散發道：“我知道了。”

  ??鄧忠問道：“可天尊你明明已經沒收了雷部令鑒，子鳶她拿啥下界呀？”

  ??聞仲冥想了一刹那，搪塞道：“我哪兒知道？萬一是和哪個神將私奔了呢？”

  ??鄧忠撅著嘴道：“天尊您呀，要是子鳶真私奔了我看誰來給你梳妝打理呢。”

  ??“我五百年前不也自己收拾的嗎？”

  ??鄧忠擠眼兒道：“這可不行，就算私奔也不能便宜了外人呀。”

  ??“不便宜外人便宜老三啊？哈哈”聞仲洗好臉和鄧忠嬉笑道，“先找到她再說罷。”聞仲隨意挽了個發髻，插了根雲紋簪披上鄧忠送來的大氅就出門了。快到雷霆大殿時聞仲回頭瞧鄧忠走路似個病叟，於是道：“老大你手傷如何？”

  ??“天尊不必掛念，我身上多少劍傷您又不是不知道，多一處不多。”

  ??“不可掉以輕心，你讓老劉找些童兒多煉些丹丸，你自己早晚也服一些。”

  ??“遵旨。”

  ??“好熱鬧呀！”雷霆殿裏錯落站了十來位上仙，青麵呂嶽、赤麵羅宣都在，趙公明、瓊霄、金光聖母正在念舊，二十八星宿裏的幾位星君也在，大家拂袖暢談有說有笑。

  ??眾仙見聞仲來，紛紛抖擻衣衫，稽首拜曰：“見過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

  ??“諸師兄，聞某有禮有禮。”聞仲眉開眼笑如沐春風，“吾酣睡至此慚愧慚愧。”

  ??眾仙奉上薄禮，詢問聞仲傷勢如何，聞仲一一拜謝，笑曰輕傷不足道。

  ??羅宣道：“普化天尊擊敗天魔太濁匡正三界，此功足以比肩盤古。”

  ??群仙莫不附和。

  ??聞仲亦回讚道：“師兄等率眾隨軍，收複不周山全境，亦是蓋世功勳。”

  ??聞仲隨命辛環、張節二人操辦酒宴，聞仲聽皓翁建議一道先領眾仙到雷界山煙波湖畔遊玩，到晚間時分酒席置辦得當再飲酒敘舊。

  ??眾仙喜樂客隨主便，於是同遊雷界山。仙家們難得賦閑幾日，正好雷界山天高雲淡，碧水蒼山此般景色自然心曠神怡，於是眾仙或對弈射箭，或樂舞垂釣，各自為樂。

  ??聞仲讓皓翁取來三支釣竿，與財神趙公明覓了處深灣垂釣。

  ??“天尊呐，你欠我的一千兩銀子可甚時候還呐？”趙公明笑侃道。

  ??聞仲差點都忘了這茬兒，“師兄恕罪，本該早歸本利可你是知道的師弟我囊中羞澀，不過府中尚有幾件青銅美器少時我們上玉樞府任憑師兄挑走！”

  ??趙公明哈哈大笑：“天尊這是變賣家產乎？豈敢豈敢，老道我豈敢在天尊府上搬東西？天尊，聽說你差點死在泰山，那我的一千兩豈不是差點兒打水漂了？”

  ??雖是笑話，可聞仲、皓翁、趙公明三人都默默未語。“老夫不懂拐彎抹角，若言辭惹天尊不悅還請天尊饒恕。”趙公明突然正色道，“泰山一戰皓翁手刃狂魔赤靈一洗坎宮之恥，天尊你更是中流擊水力挽狂瀾六劍打廢太濁聖人修為，扭轉三界局麵；那紫微小兒卻卸磨殺驢蓮蓋泰山，他真的隻是想絞死太濁和玄邪嗎？”

  ??聞仲僵笑道：“師兄切不可讓外人聽見，不知師兄從哪裏聽得如此詳細...”

  ??“天尊，我教中傳得沸沸揚揚。你旗封泰山之前他不率軍進陣而是先修雲闕帥台，五旗封鎖泰山後他明明身懷十二品淨世白蓮卻按兵不動，最後用來蓋你，這樣子擺明了欺負人還怕人非議嗎？”

  ??聞仲收收杆，望著微波粼粼的湖麵道：“俱往矣，師兄就莫再糾結了吧，他是代帝大天尊是君上怎麽做都有理。”

  ??趙公明愣愣看著聞仲，將竹竿一扔，“聞天尊！你甚麽時候變得如此軟弱？”

  ??皓翁不說話，聞仲依舊在擺弄他的魚竿，浮標像是動了動，心思似乎不在趙公明的話上。

  ??趙公明搖了搖頭，“天尊好，那你看這個，‘北極中天下發褒獎泰山—不周山大戰功臣告諭’。”這是個紅色的折子，七政八部九宮十二司局但凡是參加了大戰的悉數都有收到，唯獨雷部沒有。

  ??聞仲接來看了看，除了褒讚的浮藻之詞以外首封太陽星君白蘇為太陽帝君，以表彰其收複不周山下神火洞之功，然而實際上率軍先擊潰不周山防線和攻入神火洞的都是趙公明；其次又表彰了黃天化稱其護衛艮宮有功，襲父爵祿，晉山嶽部正神，封三山五嶽東嶽大帝，其下諸神俱有封賞；最可笑的是跑腿兒拉援軍的蔣歆正式執掌幽冥，敕封幽冥正神秦廣帝君...李靖、哪吒、楊戩等各自加封一級...然後才是趙公明、瓊霄等隻賞賜瓊漿玉露、金丹火棗、綾羅綢緞等...聞仲直接看到末尾，潦草地寫著：雷部雷師皓翁雖手刃赤靈但陣前忤逆君王功過相抵，乃至於雷部其餘諸將士以及各部罹難天兵、神將、星君、天王等身死衛道，讚歎雄哉...

  ??聞仲冷笑，“身死衛道，讚歎雄哉...”聞仲順手遞給皓翁。

  ??“哼...嗬嗬...”皓翁一目十行越看越氣，“他媽的！”皓翁一把將冊子摔進水裏。“欺人太甚！”

  ??“我又能怎麽樣？”聞仲亦很無奈，整個告諭竟然一個字都沒提到他聞仲。

  ??趙公明突然抓著聞仲的手道：“你難道不幫雷部戰死的五千餘將士討一個公道嗎？你難道不幫老鄭、秦完、李德、金素、董全、高輝、趙堅他們討一個公道嗎？”

  ??聞仲不說話，看著水麵他猶感身心疲憊。

  ??“既然天尊不開口，那老夫我就要在三日後大宴上問問紫微，他的良心是不是被狼掏了！”皓翁故意對趙公明道，其實冊子他早看了，本來送到雷部的冊子也是他扣下來的。

  ??趙公明知道，光義憤填膺的皓翁遠遠不夠，要反抗紫微的權壓隻有身為九宸首座的聞仲振臂一呼。趙公明坦言道：“天尊，隻要您開口我與師妹們還有呂、羅等商量過了，全截教唯你馬首是瞻！”

  ??此話一出魚竿從聞仲手中滑落，皓翁未動聲色。

  ??聞仲尚冷靜，故意問了句：“宴席還未開張，師兄怎麽就說醉話了呢？”

  ??皓翁也打馬虎道：“就是就是，趙元帥這是甚麽意思嘛...”

  ??趙公明看見皓翁眼色道：“非是胡話，乃是我等詳議之後才敢說的話。天尊，皓翁給我說過了，關於歸墟的事。”

  ??“皓翁，關於歸墟的事我不是說了不要聲張嗎？”

  ??“天尊恕罪。”

  ??趙公明趕緊搶過話來，“天尊莫怪皓翁，歸墟紫微已然和盤托出，非置你於死地不可，是可忍孰不可忍，何不跟他反了？”

  ??聞仲沒說話。

  ??趙公明繼續道：“我的天尊師弟！別人都殺到你頭上來了，你還在做甚？你還要把脖子洗幹淨嗎？”

  ??聞仲對皓翁道：“你也是這樣想的嗎？你們是不是先商量好了的？”

  ??皓翁拱手對聞仲道：“臣隻想保護天尊，不管天翻地覆。天尊虎豹已除，豺狼又當道若想真正挽救三界，唯有一副鐵肩主動擔起道義。”

  ??“你們到底想怎麽樣，直白些。”

  ??皓翁道：“請天尊收繳紫微神權，廢除太禦，率領九宸親自監攝三界。”

  ??“嗬...不就是謀反嗎？怎麽做？”聞仲道。

  ??趙公明補說道：“敗了是謀反，成了是清君側，天尊是否有紫微謀逆的證據？天尊你有傷在身不必親躬，隻需借混元金鬥用血引之法導出天尊體內誅仙四劍和先天五旗。三日後宴會上隻要天尊下令，我與三霄謊口先走一步而後在上禦府外先用五旗封宮，再用四劍搭陣迫使紫微交出十二品白蓮，一切彈定後再請你主持大局，公布紫微謀逆教他交出所有神權，到時候截教門人響應大事可成。”

  ??“可行嗎？”

  ??“可行。”皓翁道，現在沒有任何神佛能破誅仙陣。

  ??聞仲搖搖頭，“不行，誅仙陣威力太大就算是四人分持也不可小覷，萬一紫微不妥協，你們晃動四劍豈不是要死一大堆？不行，不能由著你們亂來...”

  ??“哎！”趙公明捶胸頓足，恨不得一腳把聞仲踹到水裏去醒醒神。

  ??皓翁先讓趙公明莫急，對二人言：“四劍隻是威懾北極以及山嶽、幽冥等紫微之嫡親；若紫微孤注一擲量我們不敢動誅仙四劍，那...那老臣也有拿下他的把握。”

  ??聞仲抱著手，隻聽見沙沙的竹葉聲，什麽時候他竟然也走上了被慫恿政變的路上來。細作思量，僅僅以一塊笏板、一封文書就指控紫微謀反的確難於上三十三層天，他大權在握混沌神器在手，他說什麽就是什麽；但如果先發製人發動政變就可以穩妥拿下紫微。“我再考慮考慮。”

  ??“我的天尊！隻有三日也！”趙公明道，“更始宴紫微心腹畢至你要是再猶豫我們就錯過了這千載難逢的良機了！”

  ??“天尊，遷延不決乃是兵家大忌，等你拿到監攝三界大權再來思量得失罷！”皓翁道，“天尊！退一萬步說，你兄弟玄邪乃是亞聖之身是當今三界第一高手，讓紫微掌握三界如何才能保證他們之間不起衝突？隻有你，隻有你掌握三界，才有真正的安定，因為...玄邪他永遠不可能反對你。”

  ??趙公明連連點頭，皓翁似乎把話說到了點子上，簡直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有哪些人知道？”想到玄邪聞仲有些心動了，就算有些死傷，也總比長久的憂患要好。

  ??趙公明道：“我三個妹妹、呂羅二君、金光聖母。鬥木獬和奎木狼代鬥部的全部同門他們隻知概況，然後就是天尊和皓翁。”

  ??“可我掌中無兵，事態蔓延開來如何控製？”聞仲仍然擔心，距離北極中天最近駐紮著星辰營，若事態擴大恐寡不敵眾。

  ??皓翁提醒聞仲說：“天尊難道忘了你師兄餘元了嗎？”

  ??“餘元？”

  ??趙公明補充道：“餘天君在東山營中擔任典軍將軍，是韓信的副手。”

  ??“韓信一介儒生，東山營有兩萬天兵餘元有辦法提調前來，效力於天尊麾下。”

  ??聞仲仰仰頭這是一局定江山的大事，“我還要問一個人。”

  ??“誰？”

  ??皓翁似有所懂，“要我陪天尊去嗎？”

  ??“不必了，今日晚宴後我騎墨麒麟去便是。”聞仲對趙公明道，“明日你來雷部，起不起事我都給你一個答複。”

  ??“一言為定。”趙公明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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