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好興致，分院圈囿也能隔空對詩。”鮫道人一襲分水藍袍，手持折扇似個風流公子。

  ??“汝來做甚麽？”聞仲斂起愁容，擺露出一副嚴肅麵孔。

  ??鮫道人笑曰：“七泉洞中冒犯天尊，下仙還未前來請罪。”

  ??“哼！無恥小輩。”

  ??“小輩？”藍鱗鮫撩撥自己的長發道，“小道生於前天帝少昊兩千三百六十四年，凡間才剛好是燧人造火，比你聞天尊的大商朝可早多了。”

  ??聞仲沒搭理，畢竟像他這樣遭遇封神大劫獲封天尊的太少，一下子神級拔太高，所以三界許多其貌不揚的低級神君很多都是他的長輩。

  ??“天尊休怪小仙，隻是外麵流言紛紛，說是你受妖女誘惑墮入魔道，紫微大帝懸重賞尋你下落。”鮫道人言。

  ??“怎麽？你要殺了我嗎？”

  ??“萬萬不敢。”鮫道人是個明白人，他不會傻到親自殺了聞仲去邀寵獻媚於紫微，“隻是請天尊在寒府暫歇幾日，待到天官下來明察督辦也好為天尊澄清流言。”

  ??聞仲自知，現在自己不過是奇貨，出得起高價的隻有北極中天。

  ??藍鱗鮫又繞到另一半院，走進扇門，見子鳶尚在牆下。

  ??“見過師叔。”

  ??子鳶冷笑，又示意鮫道人進屋內說話。

  ??“藍鱗鮫。你膽子可真大，不怕你太師傅嗎？”子鳶嚇唬道。

  ??鮫道人自斟自飲，笑了笑，搖了搖頭。

  ??“看來你什麽都知道了。”子鳶道，“那你師傅死的事你也知道了？”

  ??“哪個師傅？”鮫道人漠不關心道。

  ??子鳶冷嘲道：“也是，哪個師傅對你而言都不重要，隻要能蠅營狗苟，什麽東西都能當你師傅。”

  ??“師叔莫再嘲諷。”鮫道人似乎有些慍色不過仍未失態，“我本就是孽鮫同族，受師傅元吉靈虛真君庇佑，苟延於歸墟，慎行於道門。我侍奉三清、協侍玄冥數千年終究隻是個從星君級的禦水真君，凡見天官皆是低頭叩首，無非是因為我出身卑賤而已；如今三界大亂，正是梟雄並起時候，我又何不能大江弄潮，博浪中流呢？”

  ??“太濁大天尊已許爾整個歸墟，竟還不知足？”子鳶質問。

  ??藍鱗鮫大笑道：“天地風雲變幻莫測，太師傅昔日雄風固不可擋，拜隔壁的普化天尊所賜魔家已然是偃旗息鼓；良禽擇木而棲，既然棲息之所已倒，師叔也不能強迫別人放棄尋找更挺拔的樹木吧？”

  ??“自古見風使舵者皆無甚好下場。”子鳶對著屏風梳理著自己的頭發。

  ??藍鱗鮫望著子鳶的背影，他隻在與赤靈的文書中得知了這麽一位師叔，卻不知是這樣一位婀娜多姿的女子，子鳶摘掉麵紗後容貌更是讓這鮫君神魂顛倒。“真是天姿國色，背影無雙。竊竊窺之，不忍漏掉半分目光。”不過好在這鮫人尚知幾分孔夫子的禮義廉恥，不至於像天樞子一樣膽敢輕薄子鳶。

  ??“師叔定然很喜歡普化天尊吧？”

  ??鮫道人突然一問，讓子鳶無從回答。怔了很久，直到把頭發撥弄好，“你也知道甚麽是喜歡？”

  ??“師侄奉勸師叔，珍惜往後餘生，遠離那些道家的天尊大帝。”鮫道人說罷，又起身向子鳶行了禮，悄悄退了。

  ??他似乎很懂關於道家的愛情，也深知道家的絕情。

  ??又去二三日，藍鱗鮫安排與天上接頭的人也回了信兒，說是不日就會有天官駕臨，他便將歸墟裏外打掃幹淨在激流口幽冥三聖像前布置了排場恭候來訪的貴客。

  ??果然，藍鱗鮫找的買主正是天樞子，隻是他不知道這回連天樞子背後的老東家紫微大帝都親自出馬了，他一個小小的道君妄圖在這些天尊大聖之間遊刃有餘，謀取私利，卻不知三界權謀詭計之深、聞仲的牽連之廣。

  ??天樞子與紫微大帝一道，隨其“三清通天徹地秘術”直抵歸墟山門，與天樞子接頭的小廝已然遵從藍鱗鮫旨意坦白了歸墟被太濁霸占的事實，不過這些紫微都不關心。

  ??紫微避嫌掩體讓天樞子與藍鱗鮫交涉。

  ??“禦水真君，我等在回信中已有默契，請交出聞天尊和紫衫妖女。”天樞子道，這次紫微站在他背後，他說話都利落了些。

  ??藍鱗鮫不緊不慢，他奇貨在手有何慌張？“星君莫急，先容下仙領罪。”

  ??“你有何罪？”

  ??藍鱗鮫跪道：“昔日太濁侵府，帝君戰死吾以歸墟千萬同門計不得已屈居太濁淫威，還請天官明察。”

  ??“我們事先有言。不罪。”天樞子看了眼兜帽掩麵的紫微。

  ??“吾今設計擒得太濁門人紫衫魔女，又使普化天尊脫困，那下仙...”

  ??天樞子不耐煩道：“信中有言！事成之後我定奏明君上，保教汝加官晉爵。廢話休說，快快領我們去見普化天尊！”

  ??“謝過星君！”藍鱗鮫道，“隻是怕星君貴人多忘，莫不如給下仙甚信物之類，也好教下仙...”

  ??紫微站在背後，實在是忍受不了了。“休再乖張贅言！汝之好處，分文不得少。”紫微上前一條手搭在藍鱗鮫肩膀上，立刻便壓得他臉紅氣喘。“立馬帶我去見聞仲！”

  ??“上官高抬貴手！高抬貴手！”

  ??藍鱗鮫遭紫微一條手壓著，往後院去了，“兩位天官是準備如何處理普化天尊和那妖女呢？”藍鱗鮫拿捏不準，這兩個道人殺意盛盛，莫非這世界上還真有人敢害聞仲？

  ??紫微冷臉應了句：“這個不勞道君操心，見聞仲時你就是真正的歸墟之主，帝君級的歸墟禦水大帝。”

  ??“能有這口氣的，不是北極的紫微大帝也是紫微大帝了。”藍鱗鮫心裏暗自道，“這下生意收不了場了，本想將聞天尊和妖女交給北極，北極最多詆毀一下聞仲，在朝堂上殺殺雷部的威風，結果看這架勢分明和東海之上如出一轍，就是要索二人性命。”藍鱗鮫心裏暗暗後悔，試探性地問了句，“二位天官，現如今聞天尊身體欠安，不若等雷部來人，接他老人家回天罷？”

  ??天樞子怒道：“你到底是什麽意思？如果你還想著和雷部攀上點關係，那北極絕不會容你！”

  ??“是是是！星君。北極能給的雷部斷斷給不了半分。”事已至此藍鱗鮫已然斷定如果交出聞仲不但聞仲、紫衫女性命堪憂，那自己這個知情的外人絕不能能活命；素聞紫微大帝作風曆來斬草除根，藍鱗鮫不禁打了個冷顫。

  ??“做甚？”紫微見藍鱗鮫抖了抖。

  ??藍鱗鮫人順口道：“肩麻了。”

  ??“還要走多久？”

  ??“稟天官大人，聞天尊多與歸墟舊臣相識，我怕微議於是將他請到千碑山僻靜處歇息。”

  ??“千碑山？”天樞子對紫微道，“那不是還有百十裏路？”

  ??“那就快些。”紫微鬆手，讓藍鱗鮫施法駕雲，領他們去千碑山。

  ??藍鱗鮫裝模作樣將二人引入七泉洞穴，又故技重施用洞中的水浪打了個遮掩，然後變回原身跳進泉水中溜了。七泉洞七方泉眼相連，又連通歸墟覆海，這一溜自然是泥鰍入水不見蹤影了。

  ??這不溜不要緊，一溜自然惹得紫微氣得火冒三丈、七竅生煙。

  ??“帝君！”天樞子被水浪推開七八步，撞在了礁石上。

  ??紫微紋絲不動，隻是心態炸裂。“牲畜海類，竟然戲耍寡人至此！”

  ??“帝君，事已至此，如之奈何？”

  ??“如之奈何？如之奈何？寡人！”紫微氣得原地打轉，自己片刻時間貴如金沙，萬不能教天庭知曉他下了凡，不然處死聞仲後他不好解釋嫌疑。

  ??於是亂撒了一通氣，將七泉洞折騰了一番。

  ??“帝君！”天樞子眼前一亮，“帝君！你看！”

  ??“看？看個甚？”

  ??“那是不是就是鮫祖寶淚？”

  ??紫微往最大的潭水中央望去，一株青蓮葉上確有兩顆晶瑩的露珠。“鮫祖淚水晶透明，光澤明亮。”紫微以前是看不起這東西的，現在卻欣喜若狂，“哈哈！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我若得此寶看聞仲如何回天！貪狼，與我取來。”

  ??“遵旨。”天樞子屁顛兒上前，剛一伸手就被一道黑影搶了先，那旋風似的魅影奪了盛裝蓮葉的硨磲，端在手中傲立在泉水邊沿上。

  ??“何方神聖？膽敢奪我寶物！”紫微大喝。

  ??“吾乃太濁門下大護法帝君。”

  ??原來是勾陳趕來奪了鮫祖淚。

  ??“你這魅影邪徒，當年雷皇殿中腰佩紫龍玉嫁禍寡人的便是足下吧？”

  ??“是也。難為足下還記得貧道。”勾陳道，“素聞紫微大帝大天尊尊貴無極，怎麽也會勞師求遠來此不毛之地搶這寶物？”

  ??紫微大笑，“你還認得寡人？既然知曉我是三界代帝那就快快拱手來降。太濁既廢，我惜公之才，何不歸於寡人麾下？”

  ??“哈哈，貧道謝太禦一番好意，隻是貧道不擅與口蜜腹劍的偽君子打交道。”勾陳嘲諷道，這番挑釁恐怕難免一戰。

  ??“大膽狂徒，膽敢冒犯我家帝君！”天樞子手持七星劍，劈頭刺向勾陳。

  ??勾陳斜眼未驚，側身躲過劍鋒，右手一掌直將天樞子拍飛，於吉仙衣背後也被打出個黢黑的巴掌印。

  ??紫微提劍上來，斷了勾陳後續的掌力，天樞子撿回一條性命。“道君何必為難小廝，讓寡人來會會你。”紫微有太上老君先天紫氣護體，橫衝直撞；勾陳有夔龍波纏身，銅壁精鋼。這兩個一個是紫霄北極大天尊，一個是赤霄無極神雷王；一個三界掌禍福，一個西北控天狼；雖列四禦，隻因三清歸元生了禍心，一個嗜權欲篡位，一個因恨叛玉皇。

  ??勾陳知曉紫微斤兩不輕，加之修煉了白蓮功法，也許自己不是對手，於是出招保守，以雷法和太濁傳授的功法配合使用；紫微一心隻想奪來鮫人淚手手殺招，三五回合近不了身便動用絕技“大羅紫宸”；勾陳見招拆招，立定元神用“五雷真訣”正麵與紫微對掌，那是波紋陣陣，紫光雷電充斥整個山洞。

  ??正是這樣強大的雷光混雜，法力餘波將其二人分別彈開，勾陳不慎打翻白玉硨磲，鮫人淚被天雷瞬間燒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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