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仲、子鳶眼前有一方漢白玉高台，台上硨磲中有一株睡蓮，蓮葉上盛著的晶瑩剔透的露珠就是鮫人柳青青最後一滴淚水。

  ??“天尊，寶物在彼。”鮫道人止了步揣著手，一副神秘樣子。

  ??“終於拿到了。”子鳶跳上石台，回頭時高興得像個鄰家的小姑娘。

  ??聞仲感覺有蹊蹺，東西拿得太順利了。話還沒說出口，一波水浪撲來，將子鳶、聞仲掀飛十來尺遠。

  ??鮫道人事先有備，隻被撩起了衣腳。仍揣著手，露出陰險笑容，“聞天尊，你果然沒了法力，下仙得罪了！”鮫道人淩空飛舞絞起一道水柱將聞仲和子鳶雙雙攝走，囿禁於歸墟南院。原來這狡黠的鮫精一直等的就是泰山的戰報，確認太濁和聞仲兩敗俱傷的消息。最近五湖四海傳言紛紛說聞仲離經叛道棄道入魔，他又素知聞仲和紫微的恩怨，此刻正是他扣住聞仲和子鳶向天庭邀功的絕佳時機。

  ??子鳶佩劍被下，此地又是鮫道人老巢，自然不是對手，二人被鎖於深院，隔了一麵矮牆，周遭下了禁製。聞仲量鮫道人沒有殺他的膽子，怕就怕鮫道人將他們交給下凡的天樞子處理。

  ??東海水晶宮中龍王敖廣和星君天樞兩人惶惶不可終日，天樞子也從青龍處得知了聞仲之所以要去歸墟的目的，如果等聞仲恢複無邊法力，那他就玩兒完了。

  ??未成君命天樞子是回也回不得，聞仲有子鳶保護是殺也殺不得；東海龍王更衰，無端被天樞子拖下水，二人在水晶宮中大眼瞪小眼長籲短歎，隻恐命不久矣。

  ??席上的餐點二人皆無心受用，耷拉著腦袋一副沮喪模樣。

  ??“啟稟龍王爺爺，門外有道人求見。”蟹將盤手盤腳前來通稟。

  ??“現在還有誰來東海？是雷部的人嗎？”敖廣眼珠睜圓，幾日沒梳洗，龍須炸了毛似的，生怕走漏了消息雷部興師問罪來了：

  ??“雷部？汝等怕雷部的很嗎？”門外闊步走進個高大道人，披風兜帽，遮了大半截臉，渾身上下密不透風。這道人紫色神光霸氣外露隻教上來阻攔的蝦兵蟹將近不得身。

  ??天樞子立馬提劍質問：“何方狂人，膽敢擅闖龍宮？快給我滾出去！”

  ??道人嗬嗬冷笑，走到天樞子貼臉跟前兒，“你這飯桶，能力不大口氣不小。”道人兜帽一掀，乃是紫微。

  ??“啊！”

  ??二人雙雙匍匐在地，齊聲呼讚道：“拜見太禦紫微大天尊。”

  ??紫微將佩劍置於案上，屁股坐上龍王的珊瑚寶座，“寡人觀汝二人辦事，簡直作嘔。尤其是貪狼你，手持玄妙法器竟然除不掉一個喪失了法力的聞仲！”

  ??二人身不敢起頭不敢抬，龍王嚇得哆嗦不停牙齒打顫，早已說不得話出來，隻有天樞子尚敢回他帝君話：“帝君明鑒，本來有北極星辰幡壓製紫衫妖女，臣將除之哪知道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摘了寶幡教那妖女好施展了邪術。”

  ??“汝辦事拖泥帶水，於吉仙衣助你藏身，有千種機會除掉聞仲你偏偏要將他設計上東海，結果陰差陽錯碰上林默。”紫微道，“你知道那林默是什麽人嗎？”

  ??“臣...臣不知...”

  ??紫微也是頭暈腦脹，“算了，我懶得與你多說。”

  ??東海龍王戰戰兢兢，開口對紫微道：“事已至此，陛下可定要救小龍呀！”

  ??“那你以為寡人親自下凡是為了什麽？”紫微先教二人起來，再盤問天樞子，“貪狼，你查清楚了他們去歸墟是要幹甚沒？”

  ??天樞子拱手道：“臣已查明。聞仲在泰山法力盡失本無可救藥，但黑龍玄邪曾上靈山逼死如來佛祖時奪得佛祖指骨舍利，此物能調愈諸天損殤。又因聞仲修道素與佛門相斥，內丹不納舍利靈力，需借助歸墟鮫人淚外在調和，故聞仲前往歸墟尋藥。”

  ??“原來如此。”紫微點頭，心裏暗自道，“一條黑龍已然難以對付，絕不可讓聞仲恢複法力。不然就算自己擁有十二品白蓮，也很難對付貫通了《玄天蕩魔經》的聞仲。”

  ??“帝君此次下凡，那天上怎麽辦？”

  ??紫微回道：“政務暫委陽君打理，慶賀宴是天狼操辦，我用秘法傳來也不敢多耽擱。”

  ??“那大帝的意思是？”

  ??紫微撚須目露凶光，心狠手辣的他從來都是一不做二不休，聞仲不死他寢食難安。“看來還是要寡人親自出馬了。”

  ??聞仲和子鳶被鎖在深院，剛開始還多著急，過了兩三天不見人來說個甚、做個甚，也就無聊至鬆懈了。尤以子鳶的心思最為糾結她既想聞仲傷病痊愈，成為她心目中守護天地的大英雄，又怕聞仲得知所有真相。

  ??設使她真的得到了鮫人淚，也不知道是否會交到聞仲手中。

  ??難得幽冥歸墟，萬丈的海底還能辟出一方如此靜謐的莊園，雖無朗日卻有瑩瑩的珠光，雖無和風卻有聲聲的回浪。

  ??子鳶守在牆角，細細地聽著隔壁的聲響，隻要聽見聞仲的腳步聲，她的心便像小姑娘一樣激動。她不敢太主動，於是隻要知曉聞仲來到了牆邊，她便哼起了歌謠，或是《雲水謠》亦或是《詩經·國風》，但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讓聞仲知道她就在牆的另一邊。

  ??“彼采葛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彼采蕭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彼采...彼采...”

  ??“彼采艾兮！一日不見，如三歲兮。”聞仲在隔壁接嘴道，“這麽簡單，也背不住？”

  ??“哎呀！天尊你又笑話奴婢了！”子鳶羞紅了臉，背靠著牆。

  ??“奴婢？”聞仲皺起了眉，他坐在花園中，與子鳶同乘在一片陰涼下。

  ??子鳶沒多在意自己漏嘴，反而沉浸在浪漫的幻想裏。一路的坎坷和聞仲經曆的這一切對她而言反倒成了恩賜。“天尊，你說...我是不是一個倒黴的災星呢…這一路沒有好好保護你反讓你受苦了。”

  ??“小妖女？今兒怎麽這麽客氣，和我說這些？”聞仲道，“其實吧就你對我而言算得上是真心與體貼。我很感激。”

  ??“真的嗎？”

  ??“嗯。”聞仲敞開心扉道，“若你非太濁門人，或許我們能成為很好的朋友。”

  ??“都是身不由己呢。”

  ??“妖女，等我拿回左右三界的法力，便讓你身心由己。到那時，我希望你告訴我你的名字。”聞仲許諾道。

  ??“真的嗎？”子鳶仿佛又天真起來。

  ??“然也。”聞仲站起來，走到朱牆腳，背貼著冰涼的牆壁，“妖女我們對詩吧！”

  ??“嗯。”今日是子鳶數月來最高興的一天，仿佛回到了雷部，回到了從前。“天尊，奴婢才疏學淺可不一定答得上來哦！”

  ??“你應該會的。”聞仲低著頭，沉思、判斷，又搖頭、又仰望，似有幾分心裏的掙紮，最終脫口而出：“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

  ??此乃李商隱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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