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仲在觀中修養已近半月，他無時無刻不掛念著天庭，掛念著以為還在玉樞府的林墨雪，不過現在他連飛身九天都顯得吃力。

  ??這日清晨，未等鍾鳴聞仲又先起床來，晨練小會兒，又拜了三清然後親自打掃鬥姆殿去了。在這半月相處時間，聞仲與眾道士說法、講解晦澀的經文博得眾徒追崇，便是那愛打瞌睡的小道士也被聞仲訓得服服帖帖，滿觀上下無不尊奉聞仲。

  ??聞仲在鬥姆殿才待小會兒，太宇便來尋他，乃是請他去客堂用早膳。

  ??聞仲欣然笑往。

  ??客堂裏人聲鼎沸，有道長正在輪流施粥，聞仲端了碟鹹菜、一碗清粥，嘴裏還叼著個大饅頭，尋了個僻靜角落。

  ??“嘿，小子，在這呢。”太濁也端碟鹹菜、一碗稀飯、嘴裏銜個饅頭。

  ??聞仲抬頭一瞧，繼續嚼饅頭，“太濁大天尊也吃這些？”

  ??太濁道：“小子，我不吃這些吃什麽？”

  ??“我以為嗜血的天魔是不食這些人間煙火的。”

  ??“那你道家的大羅神仙緣何也要吃這些雜糧呢？”

  ??“我懶得和你掰扯。”聞仲隻埋頭喝著粥，兩個都是廢了法力的人，他對太濁是又氣又無奈，總不可能上去掐一架。

  ??“太濁師兄，有你的來信。”太玄最後才來，順便帶來門口信匣子裏的信件。

  ??“大清早的...”

  ??“不知道吧，沒見著人，多半是官家，投了件兒便下山去了。”太玄道。

  ??太濁嗯了句，拆開信，隻見寫道：師尊太濁大天尊如晤，臣勾陳拜上：

  ??泰山一戰臣已獲知，犧牲巨大，猶患師尊傷情；赤靈戰死、介睚叛逃臣實哀實歎，但據臣所知泰山符文具毀艮宮已下，臣亦於本月初六暗滅大德天坤宮、誅殺皇天後土祇。如今八宮隻震、乾尚存，紫微暫據十二品白蓮天界局勢微穩；林女亦在謀中再請師尊運籌，以期大業。

  ??勾陳

  ??“誰給你的？”聞仲埋著頭，有氣兒沒氣兒，好奇隨口問了句。

  ??“怎麽？想看嗎？喏。”太濁擰著信，假裝遞給聞仲。

  ??“沒興趣。”聞仲衝著太濁哼哼了兩句，收拾碗筷走了，“小妖女怎麽沒來吃飯。”

  ??太濁轉背道：“哦，她好像要出遠門在收拾東西哩，你要不給她送些吃食去？”

  ??“我堂堂道家天尊，去給一個妖女送吃的？”

  ??聞仲端著朱漆盤，一碗粥、兩個饅頭和一碟清炒小菜。

  ??“妖女。”

  ??聽是聞仲，子鳶嚇得不輕，忙帶上鬼王巾，輕輕地“嗯”了聲。

  ??聞仲見門虛掩，使肘推開。“妖女，我給你送些早餐來。”聞仲將盤放下，才見子鳶款款走來。

  ??子鳶穿著一身薄如蟬翼的絲裙，隱約可見內襯的中衣，甚至是雪白的膛。她身上散發著淡淡的幽蘭香，這是子鳶自己秘製的香料，用來迷惑聞仲的心神。

  ??“來吃飯。”

  ??子鳶搖搖頭，低喃了句：“要走，不用。”

  ??“嗯？不用？沒胃口嗎？”聞仲撅撅嘴，“你既然不是啞巴，說話能大聲點麽？”

  ??子鳶笑了笑，他從未見過聞仲如此可愛但再不敢說話，若是穿幫就不好看了。

  ??子鳶隔桌對坐，隻顧看聞仲。

  ??“對了你要走哪兒去？”聞仲道，“現在外麵兒挺亂的。”

  ??“他要去東海。”太濁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就算沒了法力他也似鬼魅般來去無蹤。

  ??“東海？去東海幹什麽？”聞仲問太濁。

  ??太濁上來，先給自己摻了杯水，“東海歸墟，借鮫祖淚。”

  ??“借那玩意兒幹什麽？”聞仲問道，“給玄邪嗎？”聞仲知曉鮫祖淚有中和調息之效，玄邪身兼佛魔道三教法術，當需此物。

  ??“他不用。他天賦比你高。”太濁道，“給你用的。”

  ??“我？我也不用。”聞仲還是嘴硬，釋迦摩尼的舍利他還是看不起。

  ??“你不用我用行了吧？”太濁懟聞仲道，“我雖重傷，但若用了三十年內有望恢複法力，到時候又要禍害你的三界。”

  ??“你這魔頭！簡直不可理喻。”聞仲拍案，把頭偏一邊，“但是，但是外麵神佛滿布，你讓小妖女去不是去送死嗎？蘇杭之地華夏重鎮，天神多的不得了；東海邊界又有大玄武鎮守，一巴掌就能捏死小妖女。”

  ??“我要去。”子鳶站起來，進房間取佩劍。

  ??“她是為了你去的。”太濁說。

  ??“為我去也輪不到她，我與歸墟玄冥帝君是故友，我自己去借便可何需她去？”

  ??聞仲不知，江陵都死了好多年了。

  ??聞仲坐在堂中，他不確定這個小妖女為什麽喜歡自己，但自己需要保護她。

  ??子鳶出來，偷偷地看了聞仲一眼，準備離開。

  ??“我陪你去吧。”

  ??“嗯？”

  ??“我陪你去吧，我雖然沒法力了，但應該不會拖累你。要是遇上神仙，我應該能應付。”

  ??“嗯！”

  ??兩人終於一起走出了觀門。聞仲腿長稍稍走在前，子鳶小步慢趕然後拉住了聞仲的手。

  ??“妖女？你？”

  ??此時此刻，兩人目成。隻尺距間，恰如月滿樓裏初見。子鳶愣了愣，她從來都隻把聞仲當天尊，這一刻耗費了她莫大的勇氣。

  ??“妖女？”

  ??“哦！”子鳶未鬆手，而是一步繞到聞仲麵前另一隻手抱著聞仲的腰，一襲秀發飛起，然後生出晶藍的閃電。

  ??此乃“雷雲縱”法術是也。

  ??雷霆響徹山穀，電光火石之間隻見兩人親密地抱著，一條條電鏈卻像情絲一般直將兩人纏繞，風、葉也隨之舞動起來，時光仿佛放慢，隻見得一片火樹銀花。正所謂：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子鳶的相思，在這一巾之隔下總算是淺淺的實現了；她仿佛得到了聞仲，因為此刻她就把自己最心愛的人攬在懷裏，她不想聞仲回去，寧願就這樣騙他一輩子。隻有雷雲縱這樣的法術她才得以擁抱，也正因為雷雲縱法術才會轉瞬即逝，從汴梁到東海消不得一聲雷霆，世間的美好果然都被安排地精貴。

  ??子鳶攜聞仲裹身雷雲，因其法力尚淺不足久耗，二人剛好落在了蘇杭之地，算來時間已經是臘月了。適逢歲末，萬急不急於這一時，於是聞仲便與子鳶留在了杭州城內，遊宿了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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