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妖女
作者:
小青陵 更新:2021-06-25 03:58 字數:4241
小道士剛下課,途徑後院,聽聞仲琴聲絕妙,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腳步,躲在扇門後竊聽。
??聞仲一首《廣陵散》罷,已然酣暢淋漓,他好久都沒有彈地如此盡興了。小道士抱著經文,直到聞仲叫他,他才從激昂婉轉的琴聲中回神。
??“童兒?”
??“施主叫我嗎?”
??“嗯。”
??小道士蹦蹦噠噠跳到聞仲跟前,順口還誇讚了聞仲一番,“施主的琴可彈得真好,不亞於太濁師叔。”
??“嗯。”聞仲笑答,“今天你學的甚麽經呀?”
??“嘿嘿,施主也懂經書?”小道士把卷成卷兒的經書打開,居然是《雷霆玉樞經》。
??聞仲還是恭恭敬敬地接過了經書,捋了捋翻開,但他似乎已經對裏麵的句子很陌生了。聞仲還是敷衍道:“不錯,還是陶弘景批的注,讀懂了嗎?”
??小道士嘿嘿笑著搖頭,直言雖是認識的一個個漢字,但拚湊在一塊兒就不認識了。“怎麽沒看見師姐陪你呢?”
??“哪個師姐?你是說那個妖...那個紫杉姑娘?”
??“嗯。”小道士對聞仲道,“施主昏迷之時姐姐可是寸步不離地照顧你,你該是她最上心的人了;如今你醒了她怎麽卻不與你做伴了呢?”
??“不知也。”聞仲不知道她是誰,但知道至少從東京月滿樓開始,這紫杉妖女便不斷介入他的生活,即道家講的緣分。不過聞仲總覺得這緣分很陳舊,很陳舊...“她不敢說話,不知道是否是怕我認出她。”越想越不敢往下想。
??太濁悠閑地信步過來,他眼前的這兩個人,都是他的“傑作”。
??“你兩個倒是同命相惜啊!”太濁說話愈教聞仲聽不懂,因為聞仲並不知道整座青陵觀都是太濁創造的,他眼前這個活生生的道童也是太濁按他自己的模樣捏造的。
??“魔頭。你來做甚。”聞仲大好心情全教太濁攪黃,雖然在泰山經曆了同生共死但要改變他對太濁的看法依舊很難。
??“來看你呀。”太濁又轉頭對小道士道,“你還不去背經,亥時之前我要來抽背。”
??“啊!師叔,我這就去。”小道士哭喪個臉跑開了。
??聞仲又對太濁道:“你是在囚禁我乎?”
??“當然不是。”太濁坐到聞仲麵前,雙手臥於腹前,語氣平穩,“老夫法力盡失,豈能關得住聞天尊?”
??“咳...”聞仲尚有些咳嗽,“既然如此那我就將告辭,久與邪同我怕近墨者黑。”
??太濁白了眼聞仲,冷笑道:“你就這麽走出觀去,絕活不過三年。現在隻有我手上的釋迦摩尼真身舍利能治愈元神劍傷。”
??“哼...還釋迦摩尼的舍利,佛教的東西別拿到我眼前來。”聞仲道,“待我回天於雷澤中靜養須臾,足可自治劍傷;不消你這魔頭操心。咳咳...”就這幾句硬話都傷了聞仲中氣,以至於又小咳了幾下。
??“小子你明知道劍傷之重,你就真的甘願赴死?這三界就沒有你留戀的的東西了?”太濁拿當年釋迦摩尼問他的話來反問聞仲。
??聞仲猶豫了,他還有深愛的林墨雪、深愛的雷部、還有那愛恨交加的兄弟玄邪;還有紫微在天庭翻雲覆雨,對於三界他還有未盡的責任,他不能就這麽死了。
??見聞仲不答話太濁嬉笑道:“混球,你若叫我一聲師傅,我便救你性命。我反正是沒用了,但隻要你痊愈,你便是三界法力第一的天尊。”
??聞仲大喝,一掌拍在琴上。“休想,魔頭你休想,若我聞仲叫了你一聲師傅,願遭天打雷劈!”
??“寒霜!四十年前你就這樣子,為何如今還是這樣子?”
??聞仲冷笑著問:“太濁,四十年前。四十年前我隻認識一位在道觀中叫我讀書寫字、彈琴下棋的師傅,而不是一個塗炭生靈的魔頭。”
??太濁道:“老夫自古以來就是開天辟地的聖人,所做的也是開天辟地的大事,我隻不過是鏟除掉阻礙我的人,有何不可。”太濁視三界神佛為無物,口氣中睥睨群雄。
??“嗯。所以我們正邪殊途。”聞仲嘲笑太濁道,“足下真是煮熟的鴨子嘴硬,你不擔心天界追查你,反倒在此大言不慚。”
??太濁微微笑道:“天地尚在我手中。”
??“嗯?”聞仲疑惑,看太濁的神秘自信聞仲不禁心頭一顫。
??“好了,反正我法力已廢門徒四散,寒霜我在這兒問你一句,假如有一天鴻蒙太極陣啟動,你願意和我一起重立地風水火嗎?”太濁的眼神略顯真誠,畢竟難得在他的眼眸中看出情感。
??聞仲毅然道:“不。絕無此可能。”
??“我們師徒倆商量著來也不行嗎?”太濁雙手撐在古琴上,為了聞仲他可以算是一退再退。
??可聞仲的答案依舊是一樣。
??太濁閉目道:“都說你是木頭,我看是南海鐵木又笨又硬,無可救藥!”
??聞仲懶得和太濁扯,拂袖而去。漫步在青陵觀凹凸不平的青石磚上,往日歲月盡浮於眼前。當年是他執意要下山,想去人世間看看,但隻要他走出謫歸山的結界,便逃脫不了命運安排。如今聞仲又回到這裏,若自己再一次轉身離開,那失去的便不止是這一輩子了。
??夜裏的青陵觀點了稀疏的燈火,晚課後道士們各自歸寢,等鼓聲過後便準備歇息了;老觀主歇課後抱了把青草去喂他的大水牛,小道士依舊在書房打瞌睡,太宇還在打著算盤算計收支,太玄關上觀門...又是波瀾不驚的一天,聞仲忽然感覺人間的道觀才是真正修行的洞天。
??往來擦肩的道士還算親切,對聞仲多有關心問候,雖說這群道士有時潑了些,但終是善心的。聞仲一一稽首回禮,眾道士一看手法還多專業...東繞西繞聞仲不知已走到了子鳶的客房外,透過半開的窗隱約飄散出淡淡的胭脂香味兒,越靠近香味越濃。許是被這奇妙的香氣吸引,聞仲走到門口,書生般秀氣地叩了叩門:“姑娘?妖女?”
??子鳶聽到是聞仲,心裏又懼又喜,忙將手中桃木梳放下,赤腳就跑到了門前。“天...”子鳶的“天”字還出口,便又咽了回去。
??“妖女。大晚上還掛著麵巾?”
??“嗯。”子鳶隻小聲的應了一個字,不敢多暴露嗓聲。
??“那我能進來坐坐嗎?”
??“嗯!”子鳶在聞仲麵前永遠是個長不大的妹妹,隻要聞仲對她一笑,她就回到了雷部最美好的那段時光。
??子鳶翻來蠟燭將客房照地亮些,摻了白水端到聞仲麵前,一舉一動聞仲都看在眼裏。“妖女?你能說話怎麽不和我說話呢?”
??子鳶隻看了眼聞仲。
??聞仲自言自語道:“多是有難言之隱罷。其實我原來也不喜歡說太多的話,聽說姑娘在東京汴梁傾倒眾生,可聞某惜至始至終都沒能夠目睹姑娘的容顏。”
??子鳶坐在床上,卸了濃妝眼影她怕近了,眼神出賣自己。
??“遮麵也好,免得多有留戀。你應該是個靦腆的人兒,怎麽會跟了太濁這個大魔頭呢?”聞仲舉杯呷著白開水,像個話嘮鬼一樣,“對了,妖女你的雷法是誰教你的?”
??“嗯。”子鳶一下子抓緊了被子,如果聞仲想起了雷部令鑒曾在她那兒保管了一段時間,那自己就完了。
??“多半是太濁教的,畢竟天雷寶鑒都是他玩兒剩下的。”聞仲撅著嘴喃喃自語,“不過你掌握的還是不錯,會電鏈嗎?”
??子鳶想了想點了點頭。
??“天雷波呢?”
??子鳶突然想起了望舒,不過還是鎮定地點了點頭。
??聞仲像個教書夫子般點頭,“會天雷波就應該會雷霆劍法。”又問“那雷雲縱和九霄雲雷手呢?”
??子鳶搖頭,事實上她也沒學到那麽高層的雷法,就連雷雲縱也隻會少許。
??聞仲道:“你的雷術還在基層,都是用劍引雷,要是沒了武器就麻煩了。”
??子鳶靜靜地看著聞仲說話,麵紗下的臉笑地像花兒一樣。
??聞仲似乎也找不到話說了,白水喝了三杯,他想看見麵紗後的臉,但又有些顧慮。彼此都沉默了一會兒,隻聞窗外黑夜中的窸窣蟲鳴。
??“你的...傷。”聞仲喏喏的說,“我能看看嗎?”
??子鳶猶豫了很久,這是她拒絕不了的請求,是她夢寐已求的場景。“嗯。”
??子鳶輕輕地點了點頭,此時,聞仲每走近一步,她的心都像要跳出三界外一樣。每走一步,她的耳邊都像吹過了夏日的晚風。便就在這幽幽的燭光裏,子鳶遭遇了她和聞仲最完美的對視,她管不了了,管不了聞仲認不認得出她,子鳶寬下外披,解開中衣,露出側肩。
??這是聞仲見過第三個女子的身體,看著子鳶的傷聞仲心裏一下子就心痛了,雷火真氣打出來的傷比神火令嚴重,損毀的肌膚很難再恢複。“還疼嗎?”
??子鳶搖頭。
??“用玉清膏可以祛掉雷火之氣。”聞仲扒拉扒拉差點拉掉子鳶的肚兜...“不好意思...我。”
??聞仲連忙把手縮回來,卻被子鳶一把抓住貼在自己胸口。子鳶隻凝望著聞仲,眼裏滿是深情。
??不知聞仲此時此刻是否心動了,隻知道他木訥了很久。“妖女...想迷惑我...哼,沒門兒。”聞仲故意俏皮地調侃了一句,然後掙開子鳶的手。“妖女,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想知道你是誰,但我希望你以後能夠改邪歸正,那樣我們也許能做朋友。”說完聞仲對子鳶行了禮,出客房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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