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邪家的巷子就在條街外，陪著林墨雪嘻嘻鬧鬧走了柱香功夫就到了巷子口。說來怪也，上回來見玄邪這巷子裏外甚是安靜，這回來賣菜的、拉騾子的、要飯的什麽人都有。

  ??“柳哥哥看，這些人也忒怪，賣菜的不吆喝，拉騾的似散步，要飯的在打坐。”林墨雪拉著聞仲笑著說。

  ??聞仲環看一周，麵目本喜笑顏開轉而變得凝重，忽然聞仲大喝：“裝神弄鬼！見了本座還不稽首？都給我顯出本相！”

  ??這些販夫走卒一聽雷霆之怒，無不驚懼，隨微光一亮，現在站在聞仲和林墨雪麵前的卻是一個個或漢服、或唐裝的神仙，眾神仙中聞仲巧識得那乞丐所變的，他便是汴梁的城隍，是天下最大的城隍。聞仲指著大城隍道：“伯隍！汝等這是什麽意思？”

  ??伯隍定神細看是仔細辨別，忽然腦門兒一震連忙跪伏道：“見過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其餘小神一聽是雷祖下凡，全部拜倒在地。

  ??“免禮、免禮！”聞仲叉著腰質問道，“你不在廟裏當差，蹲在這兒作甚？”

  ??“回稟普化天尊，下仙前日奉觀世音菩薩法旨，在此看著一戶人家。”伯隍道。

  ??“該不會就是趙哥哥家吧？”林墨雪悄悄在聞仲耳畔說。

  ??“什麽人家？”

  ??“回天尊，一年輕男子，三十郎當歲，前些日才成了家，菩薩教我等早晚候在附近，以察其動作。”

  ??聞仲點點頭，心裏已然知道些，勾陳說如來早就下凡，看來是要動手了，聞仲複問：“有甚發現未？”

  ??“這戶公子、夫人看著皆良實，公子盤有營生常解貧苦，遠近多有口碑。十六日大婚，登門賓客不勝數也，前日，此公子提劍遠走隻留夫人一人在家。”

  ??“知道了。”聞仲道，“爾等乃道家體麵神仙，成群結隊扮作這等模樣亦有不雅，爾等聽我號令，速速歸府各司其職，菩薩那裏有我交待便是。”

  ??“遵天尊旨。”

  ??聞仲打發走了一潑神仙，然後同林墨雪鑽進巷子，直至玄邪院兒門口。

  ??“隻有孫妹妹在家嗎？”林墨雪輕輕叩了兩聲門。

  ??“伯隍說你趙哥哥出遠門了。”見沒人應聞仲也上前叩了兩聲。

  ??兩人在門口閑說了幾句，仍不見有人開門，“孫妹妹該不會出去了罷？”

  ??“呃...”聞仲看著林女道，“也許去了王家，要不我們暗些時候再來？”

  ??“嗯。”

  ??聞仲埋著腦袋剛想走，可又覺著不對頭，遂用法眼以觀內院。“不好！”聞仲不看不要緊，一看就看見孫憐躺在樓梯轉角處，木板上還淌了一灘血。見此狀，聞仲火速拉著林墨雪移形進屋。

  ??“怎麽會這樣？”林女張皇失措，“快...快找...找大夫！”

  ??“還找什麽大夫...”聞仲速將孫憐帶到臥榻上，先摸其脈斷其傷勢深淺，再直接用真氣恢複其氣血，“嫂子有身孕了...”

  ??“嗯？有身孕了？那...那妹妹傷勢如何？”

  ??“還好，無甚大礙，胎兒亦無礙。”

  ??“那就好！”林女道，“那我去煮點兒熱湯來。”

  ??聞仲和林墨雪為照顧孫憐直忙活了一下午，兩個神仙忙裏忙外弄得像個仆人樣，直到傍晚孫憐才漸漸醒過神來。孫憐見自己臥於床榻，旁有杯盞，自己的衣服也換了便知曉是得了照顧，於是張口就喊道：“趙哥哥回來了嗎？”

  ??聞仲和林墨雪正在院兒裏葡萄藤下磕著瓜子閑聊，林墨雪這個大耳朵聽不見孫憐叫，聞仲倒是機敏，一聽人醒了連忙裹著林墨雪上閣樓。“大嫂醒了。”

  ??“嗯？怎麽？見過柳哥哥和林姐姐！”孫憐欲起，又被林女扶下，叫她好生躺著。

  ??聞仲拱手道：“昔日我承諾趙兄定要赴他婚約，隻因種種緣由終是食言，如今本來補約，一來不見趙兄反倒見嫂嫂你遭遇不測，於是將你救起。”

  ??“嗯，謝謝柳哥哥，隻是下人這般憔悴模樣反教你們二位天仙照顧，於心有愧。”

  ??林墨雪笑說：“妹妹說外人話了，趙哥哥和柳郎是兄弟，你就是我們的家人哩！”

  ??聞仲又為孫憐把了脈，見脈息平穩，於是才安心。“對了，趙辰呢？他跑哪兒去了？”

  ??“不知道，趙郎隻說是出遠門，未定歸期，我也沒問。”孫憐答曰。

  ??聞仲嘴巴裏喃喃道：“這黑龍，剛結婚出甚的遠門？你懷著孩子，他還跑個甚呀？”

  ??孫憐笑道：“還是聞哥哥一眼瞅出蹊蹺，我早有身孕隻是一直不曾給趙郎說，婚後本欲開口又逢他遠走，便又擱下了。”

  ??“待他歸來我定要說教他！”

  ??聞仲和林墨雪這倆人隻要裹在一起下了界就像兩匹脫了韁的野馬，帶著孫憐三人在汴梁城內和周邊遊山玩水，若不盡興聞仲又使神通將這兩小姑娘三山五嶽滿天下的帶著遊玩。

  ??天庭這頭，聞仲前腳剛走，律令正欲掉頭，忽見雲頭顯光，料是有仙家來，於是又多待了幾分；光中紫旗飄飄威武不凡，眼看就是北極的儀仗。果然，待散去濃雲光暈裏端立的正是多事的北鬥天樞星君，天樞子這回身穿青褐色連雲漢袍，頭戴鏤空雕花玉冠，手持羊脂玉笏板，這派頭倒有那麽幾分斯文。天樞子旁乃是其弟天權子，同是文人打扮，這位學富五車的文曲星君是唯一讓雷部吃了啞巴虧的神仙；二星君背後又有協仙數十，分執旗幟，華蓋。

  ??律令見狀不驚，亦叫當值府門的張天君不要驚慌，天尊不在他們要好生應付。律令上前，好聲說道：“下仙見過貪狼、文曲二星君。”

  ??天樞子、天權子前腳落定，瞄了眼律令然後撇著嘴巴回道：“貧道亦有禮了。”

  ??“二位星君不叩山門直落玉樞府門口，恐是不妥罷？”律令挺直腰板兒道。

  ??天樞子笑曰：“我等奉太禦紫微大帝尊旨前來頒詔，莫說落在府門口，就是落在你家天尊床頭櫃兒前也不失禮。”

  ??“你！放...放...肆！”張節將雷電戟一頓，但這口齒太丟麵兒了。

  ??“喲？張...張...張天...天君呐？”天樞子笑道，“天君好生威武呀！好了，這回來雷部不欲生事，快帶我去見普化天尊，我有旨付他。”

  ??律令道：“星君不巧，我家天尊剛剛拜訪九宸去了，你眾遠道而來先到仁化殿聽雨堂拜茶，我即請皓翁來，不知可否？”

  ??天樞子掉頭問天權子道：“聞天尊不在？這該如何是好？”

  ??天權子曰：“那就先依律君言，等皓翁來領旨，回頭再轉交給普化天尊也是一回事情。”

  ??“好罷！”

  ??律令與張節遂領著大眾去了仁化宮，先在聽雨堂內安排了天樞、天權子落座，又教子鳶去煮水泡茶，然後自己和張節去找皓翁。

  ??說這兩個星君在聽雨堂裏遊手好閑，忽而把弄案上的普通文玩，忽而又撥弄台上管弦樂器，總之是屁股癢得坐不住。兩星君正談笑間，子鳶剛好托著盤兒捧著熱茶走來，乍看子鳶今日清裝素抹，眼暈粉泛；金釵流蘇，風撩柔發；淺綠薄紗，肌膚雪白；纖纖細步，朱唇含笑。

  ??貪狼一見子鳶，似醉倒湖心、陷進流沙不能自拔，當年蟠桃會上隻得遠觀，今日近賞簡直傾心。

  ??“星君請用茶。”子鳶明眸皓齒，似笑非笑，聲若流水，麵若桃花。

  ??“謝仙子。”天樞子三屍攢動，色迷心竅，全然忘了自己道家身份，端茶時竟然摸了子鳶的手。

  ??“星君...”

  ??“仙子可長得忒乖巧？聽聞仙子是凡家女兒，可住得慣這天庭否？”

  ??“回稟星君，住得慣。”

  ??“哦...仙子既非道家，若思男女夜來難寐如何消磨？”天樞子竟然問出這等齷齪的話。

  ??“星君？星君你說得這是什麽話呀...奴婢...奴婢...”

  ??天樞子不管他弟弟在旁，直是以言語相輕，所言多是輕薄，所行更是猖狂。他知曉子鳶是肉體凡胎不懂法術，於是大膽摟起子鳶的細腰來，子鳶不敢動用私練的手段隻得任由天樞子亂來。

  ??“星君...你！啊...”

  ??天權本來故意躲在一旁，到了這兒也看不下去了，提醒天樞道：“大哥，差不多行了！”

  ??“怕甚？”天樞隻管自己興奮勁兒，摟著子鳶不放。

  ??“貪狼！你在幹甚麽！”皓翁聽見子鳶呼喊，與律令張節忙趕到聽雨堂，見此醜陋場景皓翁不由大怒，抬起掌便要劈下。

  ??文曲星見狀心裏知曉皓翁神通，連忙上前阻攔，接連求道：“皓翁息怒！皓翁息怒！”

  ??“太放肆了！”皓翁喝道，律令、張節眼看也將動手。

  ??文曲星趕忙圓場道：“誤會了！誤會了！”

  ??“什麽誤會？”

  ??“是這樣子，子鳶仙子捧茶來，我兄長連忙相迎，不料地板濕滑仙子失足摔倒，我兄長又連忙前去攙扶，遂有諸君所見一幕，皓翁你想到哪兒去了！”天權子編得一手好文章。

  ??“攙扶？”皓翁半信半疑，也不敢相信天樞子有多大狗膽敢在雷部調戲女仙，“子鳶？是這樣子嗎？”

  ??子鳶驚魂未定，瞅了瑟瑟發抖的天樞子一眼，然後支支吾吾道：“呃...確...確是奴婢失手，星君好心...好心上來攙扶...”

  ??張節見天樞子一副媚欲之態，知曉子鳶是真受了委屈卻又不敢說出口，胸中怒不可遏，恨不得一戟豎劈了他。

  ??皓翁點點頭，權當個小事過去了，隻要還逮著定打得他找不著北。“好了，既是誤會，那就談正事兒罷！”

  ??天樞子也鬆了一口氣，心裏想剛剛不知道是著了甚魔，竟然忘了這裏是雷部！

  ??“星君，你的旨呢？”

  ??“旨！哦哦！對了旨！現在就宣，現在就宣！”天樞子道，“奉太禦紫微大帝陛下口諭，下月初一紫雲上禦府公開天祭，特請雷部正神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及其門人至北極中天與會。”

  ??“臣雷師皓翁離鬼代普化天尊接旨。”皓翁聽旨畢，遂與眾人起。

  ??天樞子又撇了子鳶一眼，腦袋一時熱，反正大帝說讓聞仲帶門人去北極，子鳶不也是雷部的人嗎？於是又編了句，“皓翁呐，天祭法會定有祭樂，我家帝君說子鳶仙子是曲舞魁首定要同來呀！”

  ??“難得太禦還記著我家子鳶小姑娘，你回稟紫微大帝，子鳶同去。”皓翁回天樞子道。

  ??“極好極好！那下仙也好回去交差了。”

  ??“律令，送二位星君。”

  ??律令領皓翁話送天樞、天權二人出府，反正一個是不想留、一個是不想待都走得快。律令在天樞耳旁問道：“請問星君還記得天蓬元帥乎？”

  ??“天蓬元帥？他不是在南天門兒守著的嗎？”

  ??“不是天蓬真君，是當年的天河水神，去西天取經的豬八戒。”律令笑道，“也就是調戲嫦娥的豬八戒呐！哈哈！恕不遠送。”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