騷客文人常歎息，隻恨熹微不久留。再絢麗的晨光也有它西去的使命，等東方的金黃蔓延開來時也是這些漂泊的散人們歎息著離開的時候。聞仲和玄邪比肩席地而坐，望著日光神遊天外任憑山風撩撥，仿佛都有無限的心事，待絡繹的人群慢慢散開，聞仲也該說離開了，天庭還有一大堆爛攤子等他收拾。跟隨在人群中，聞仲不失臣子之禮地去了玉皇頂大殿裏拜了玉皇大帝三拜；孫憐和林墨雪累得發困，玄邪便與聞仲交待了他的大婚事宜然後帶孫憐飛回了汴梁。

  ??“我們不跟著回汴京嗎？”林墨雪蹲在五嶽獨尊碑下，眼睛快睜不開了。

  ??聞仲俯瞰著齊魯大地道：“傻丫頭，還不回天庭留在人間賣煎餅嗎？”

  ??“哦。”林墨雪自然是不喜歡天庭，但是隻要聞仲走到哪裏她便跟到哪裏，她知曉聞仲是不可能脫身雷部所以不管天上眾仙再如何對待她，她也甘願忍受。

  ??目送玄邪和孫憐走了好一會兒聞仲才拉著林墨雪下山去，本來想駕著雷雲回去了，半道上被匆匆趕來的東嶽大帝攔住去路。黃飛虎前腳才落屋一聽說聞仲在山上，因怕聞仲後腳跑了黃飛虎連華服都來不及換戴著冕旒冠飛上山頂。

  ??“普化天尊留步，黃飛虎前來拜見！”

  ??聞仲與林女已陷身雷雲，聽黃飛虎呼喚聞仲猶豫了下還是罷了法術，來人家仙山遊耍也該講個禮也。聞仲端立五嶽獨尊碑下，見黃飛虎來未動形色隻待其走近方才抱手行了個禮。“東嶽帝君。”

  ??“拜見老...拜見天尊...”黃飛虎才從十八層地獄上來，累得氣喘。

  ??“帝君不消多禮，本座匆忙前來兩手空空端是失禮！”聞仲客氣道。

  ??黃飛虎瞄了眼林墨雪沒多說話，直對聞仲道：“天尊光臨還望到寒廟中吃杯粗茶。”

  ??聞仲不好卻請，便依著黃飛虎去東嶽廟一坐。走了百八十步路聞仲閉口不語，氣氛甚是尷尬於是脫口隨意問道：“帝君查勘地府可有甚差池耶？”

  ??黃飛虎回道：“稟天尊確有蹊蹺，清明前後，山西一村四百餘口人一夜斃命，孤魂野抓了七天七夜；中秋前汴梁大城隍官奏報一大戶人家三十五口人葬身火海，秦廣王遣無常鬼前去索魂奇怪的是竟然不見一魂一魄！”

  ??“竟有此等怪事？”聞仲也緊張起來，畢竟這等滅門慘案都是要上奏天庭的，“天災還是人禍？天上有無備案？”

  ??“天地皆無備案。”黃飛虎道，“全部是橫死。”

  ??“妖怪所為？”林墨雪插嘴道。

  ??“太濁？”聞仲看著林女道，“也不應該呀，他沒必要殺人呀！”

  ??“至少不是太濁本尊。”黃飛虎道，“我半月前通達地府會十王與地藏王同審，分批審了三晝夜才得知行凶的乃是個白麵書生。”

  ??“白麵書生？”聞仲拳頭攢緊不敢說話，淡淡地繼續問道，“那書生有何形狀？”

  ??“玉冠漢服，手提三尺劍。”黃飛虎道，“定是妖魔所化，弟子正欲擬表上奏天庭。”

  ??聞仲手心滲出汗來，恍恍惚惚地應和著黃飛虎，他似乎有種不詳之感，繼而又盡量安慰自己莫作多想。二人話說間已經路過了碧霞元君祠到了東嶽廟。正所謂人有人間仙有仙境，這東嶽廟看似窄小而且人滿為患，但是在神仙這一頭就變得寬大許多了，那些端坐高台的泥塑也變成了真真的大仙們。還等不急眾仙來拜黃飛虎就私下將聞仲拉到後堂，看樣子火急火燎就連幻靈真君也沒讓跟著，聞仲聽黃飛虎一說此事比人間兩宗滅門慘案還要嚴重也支開了林墨雪，隻身一人與黃飛虎在房間密談。

  ??真是急人也，黃飛虎引聞仲至於深室，裏裏外外關了三重們，下了九重塌，欲吐露胸中機密之前還在周遭布下禁製生怕走漏了甚風聲。黃飛虎權柄滔天做事從來都是小心謹慎，但這次這般擔驚受怕模樣聞仲倒是頭一回見，也許是太濁把三界攪得稀爛讓這些個神君們都杯弓蛇影了罷！

  ??“這般形狀帝君恐怕不隻是請本座吃茶罷？”趁黃飛虎還在下禁製聞仲先問道。

  ??黃飛虎收住法術轉身答曰：“還喝甚茶，弟子有一言曾奉與天尊隻怪自己無緣麵諫還是雷師皓翁代的話。”

  ??“甚？”聞仲早忘了黃飛虎說了甚，說起上次讓黃飛虎吃了閉門羹聞仲心中還是多少有些愧意的。

  ??黃飛虎走近聞仲小聲兒道：“當朝開國皇帝趙匡胤可是天尊所薦？”

  ??聞仲還以為黃飛虎是要說他與趙大關係如何如何，於是連忙解釋道：“趙大雖與本座有舊，但其得大位乃是個家功德，上麵兒也是勘察了的。”

  ??“非與天尊談論與趙官人關係，乃是與天尊說其死因。”黃飛虎讓聞仲坐下，自己同坐細細道來，“趙大陽壽未盡身死趙二毒手，其本有天王護持不至此難奈何趙二與天庭上官勾結婉轉害死趙大。”

  ??“甚麽！”

  ??“天尊不急，再聽飛虎說。趙大死不瞑目，我察覺後飛下地府欲察究竟不料那上官先一步搶到生死簿，趙大魂魄也不知去向，上官道趙大已然轉世，我執掌地府兩千年豈會看不出這天大的破綻？”

  ??“誰敢搶生死簿？那可是地書啊！”

  ??“弟子頂頭上官，陰間神皇...”黃飛虎不敢說，但也指明了。

  ??聞仲明白但又立馬糊塗起來：“紫微...他勾結趙二幹涉凡間朝政做甚？他是不待見我可能也不待見我兄弟，但他要換天子向禦帝們商量便是了何苦私自謀害趙大？”

  ??“症結便在這裏！”黃飛虎道，“紫微與趙二有約在先扶持其登大位，讓趙二給自己修身立廟供奉香火，並且要暗中削減玉皇大帝香火供奉要讓他的香火超過...超過玉皇大帝...”

  ??“他到底想幹什麽？”聞仲道，“此乃謀逆他不知道嗎？”

  ??“丁酉禦言，言及二帝，豈不知淩霄寶殿裏隻有一把極尊禦座啊！”黃飛虎道，“為此紫微擅自奪去趙匡胤及其血脈江山，還株連了無數凡間大臣；玉帝尚在他就僭越不但欺君更是篡逆啊！”

  ??“這老道！”聞仲憤言，“雷皇殿黑衣道人之事他還沒洗刷幹淨，這下又頂風作案犯下逆天大罪。你這般說來可有憑據？”

  ??黃飛虎撐著椅子兩眉鎖成一條線，“飛虎甚時候敢憑空亂諏？紫微與趙二有盟約刻於紫微大帝笏板上，名曰‘白玉之盟’。”

  ??聞仲仿佛聽了天橋下說書一般難以置信，獨自消化了好一會兒，他不明白紫微何必走上這條不歸路，他高居太禦位高真武大帝兩級，天界中又有一眾闡教群仙黨羽，玉帝成聖後他做主中天當是穩妥，就算再想得到帝位也不該走這步臭棋啊！“我看他是中了邪！”聞仲道，“憑據可在手？”

  ??“在手。笏板存於大內有專人看管，所置之寶盒按奇門遁甲、七星北鬥之數下了禁咒，費了我好大功夫才打開。我取了物件兒，變了個假的放在裏麵兒，但恐怕瞞不住多久。”黃飛虎從內墟中取出紫微大帝的白玉笏板，雙手奉與聞仲，“我雖受恩於武王，但在是非麵前從來不曾糊塗，伯邑考這番犯下彌天大罪無論如何我都要上表稟奏玉帝！”

  ??“該奏...該奏...”聞仲還沒回神，盯著玉笏板怔了會兒。

  ??“此乃我在地府就擬好的表文，請天尊過目。”黃飛虎又掏出一金牒。

  ??聞仲瀏覽完表文，思索良久，他雖與紫微有嫌隙但茲事體大不得不慎之又慎，“此表一發紫微定然遭誅，徹查下去恐怕北極乃至三界中不少大仙都難逃幹係。”

  ??“是也，別的不說我那下官秦廣王就是第一個。”黃飛虎歎息道，“這哪裏還是道家？直一個渾濁的官場！三清祖師果然不在了，以至於三界無綱，欲望橫流。”

  ??聞仲亦微微點頭，現在隻消將表文公之於眾整個北極就會轟然倒塌，但是紫微倒了誰來主持三界？自己？所牽連之群仙何去何從？難道全部推上斬仙台嗎？聞仲心中一連三問忽然想起當年北海玉帝親自出麵保敖順的事兒，如果追查紫微謀逆的代價是天地大亂眾神自戮，那麽還不如安於現狀。天地大敵當前，豈能自亂？聞仲叩住牒文道：“飛虎，若此文張開天地必然大亂，牽連者不勝數，現巨魔未滅我們不能自戕！”

  ??“天尊的意思？”

  ??“叩住證據、表文，暗中提防紫微待三界有變再作計議。”

  ??“尊天尊旨意。”黃飛虎既不驚詫也未追問，原來這一切皆在他預料之中。黃飛虎亦知彈劾紫微定然引起天地軒然大波，但又無計可施隻有傾訴於他的老師—天庭中最正直的神仙聞仲。聞仲誠然沒讓黃飛虎失望，他的心永遠顧著三界大局，現在三界之頹圮實在是經不起折騰了，黃飛虎將笏板、表文一同交給聞仲，希望聞仲能妥善保管。

  ??“笏板我留下，表文燒了罷！”聞仲意味深長道。

  ??“不需，我黃飛虎從來就不怕得罪誰，這份署名表文就是我與紫微劃清界限的檄文。”黃飛虎道，“弟子深知天地大義，當年紂王無道我叛出朝歌，現在紫微失德我亦離他而去。”

  ??“帝君明辨是非，倒是本座忒執著了。”聞仲道“好了也...時候也不早了，我還要趕回雷部。”

  ??“弟子送別老師。”

  ??“飛虎，你把守艮宮萬事要小心。”聞仲走了老遠終是不忍，還是囑咐了黃飛虎一句。

  ??“師尊亦然。”似乎很少與聞仲說了這麽多話，一句師尊道出了黃飛虎胸中多少珍念，好在他與聞仲同守八宮因為就算是死去了鴻蒙也是師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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