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人無知，胡亂請了真人大駕，還望真人恕罪。這就奉上青蚨還請真人笑納。小道隨即恭送真人下山。”掛壁吊腳閣樓走出個龐影掛著一副粉彩麵具，帽子後兩個垂髫，個子很高穿得就像個烏紗燈籠一樣，言語世故老成。

  ??術士受命端來黃金元寶，太濁笑道：“有道是請客容易送客難。既然來了，何必著急送客？”

  ??“言中帶刺，估計是有備而來。”老魔心裏戒備道，“隻怕寒寺簡陋招待不得珍饈美茗，怠慢了真人。”

  ??太濁搖搖頭，“無妨，一杯素茶足以。”太濁心裏想這老魔果然夠得隱忍，舉止客氣。

  ??老魔當即吩咐弟子端來太師木椅一把、圓案一方、香茶一盞，就在庭壩中央給太濁鋪開。

  ??“不知真人有何見教？”

  ??太濁拂袖落座，不慌不忙。放下佩劍，先嚐了一口茶，味道微微有點回潮。“聽聞先生彩戲功夫精絕，又說得一口好書；老道無禮，特來恭聽。”

  ??“哼。這潑道士竟然要我親自說書與他聽？”老魔心裏暗自道，但麵兒上仍舊說得乖巧，“真人抬舉小道了，編排胡諏而已。”

  ??“無妨，說來聽聽。”

  ??一旁的醜臉屍魔按耐不住了，方才這道士才殺了他三個師兄弟，現在還敢當著他主人麵撒潑，“哪兒來的潑道士？忒不識抬舉！我要看看你有何本事能讓我家師父給你講書？”那屍魔飛將起來，手使一把鐮刀當空耍出招式，可還未近太濁身就被一道紫色神光吞噬了。

  ??連渣都不剩。

  ??“好厲害的護體神光。”老魔驚得後傾，更加不敢輕舉妄動，“真人，要聽小道講書不難，不知真人能出何價？”

  ??“哼。不愧是精明的生意人。”太濁茶碗一放示意添水，那一旁的小鬼顫顫巍巍提來壺沸水給太濁滿上。“老夫出得起價錢。”太濁從袖中摸出個小錦盒，打開。

  ??“太上老君九轉金丹？你是什麽人？”老魔嚇得夾緊雙腿，私有此物之人至少都是道家金仙之上。

  ??“開始罷。來一段《定軍斬夏侯》”太濁悠悠道。

  ??書講罷。

  ??“確是別有一番品味。”太濁道。

  ??“既然如此，那多謝真人金丹了。”老魔似乎急於得到九轉金丹，恨不得伸手就把金丹薅過去。

  ??“不急。”太濁兩個字頗有分量，主要是他身周環繞著一層瑩瑩的紫光。

  ??“興致正濃，茶湯入味。再來一段罷。”

  ??“再來一段甚麽？《韓信點兵》？還是《呂洞賓三戲何仙姑》？”

  ??“《涿鹿之戰》。”太濁開口。

  ??老魔大驚失色。

  ??“你！你知曉我身份？”

  ??太濁哼一聲沒做答。

  ??老魔轉而表麵上泰然，輕輕搖著扇子道：“涿鹿之戰有甚麽好講的，不過是淒慘的定局而已。”

  ??“對，確實是定局。”太濁讚揚這老魔這句話裏“定局”兩個字形容恰當。

  ??“如何說？”老魔想聽這位不速之客說道說道他所理解的定局。

  ??“涿鹿之戰你們怎麽可能贏？”太濁突然正色道，“三清那三個老鬼、女媧、伏羲全部站在黃帝那一頭，你以為九天玄女、廣成子下凡就僅僅是當黃帝老師嗎？你們一眾魔神拿什麽贏？”

  ??“你到底是誰？”老魔已經站不住了，聽他那口氣完全不把先天五聖放在眼裏。

  ??太濁繼續道：“介睚。九黎戰敗後率殘眾西遷退入巴蜀，後值天庭掃蕩落草成了個山野老妖。”

  ??“你還知道些甚麽？”介睚心裏明白不是自己門人將這道人攝來，本就是他主動找上門來，隻是他還不清楚此人的目的。居高自傲，恐非善茬，再與他周旋兩句。

  ??“哼。”太濁潤了潤口，“知道什麽？你後腰、肋下兩寸、正腹、右腿內側四處劍傷是軒轅劍弄的罷？”太濁繼續說，“涿鹿之戰你受重傷，隻有躲在陰暗角落裏采集些童男童女精氣維持現狀。哈哈！”

  ??“你笑什麽？”

  ??“堂堂九黎魔神淪落到這般境地苟延，難道還不該笑麽？”

  ??介睚走上前一步，取下他的粉畫麵具，“足下果然高人。不錯，我身受軒轅劍重創，千百年來東躲西藏靠吸食童男童女精氣苟存。九黎兵敗如山倒，眾魔神慘遭清剿我又有甚麽辦法？不過今日倒是多謝了真人送來太上老君九轉金丹，吃了它我就再不用吸食甚麽精氣求存了！”

  ??太濁不屑地看了一眼金丹，本來說好人家講一段書就奉送，現在又反悔了。“金丹不可輕送，先生還沒開講第二台書呢。”

  ??介睚太需要九轉金丹了，幾乎不想再浪費時間去講虛禮，不管這道人是騾子是馬，反正先把九轉金丹搶到手再說，於是坦白道，“講了這出你又要下一出，何時有盡頭？”

  ??“休管，汝盡管講來。若章回精彩賺我高興，則奉送金丹。”

  ??“要你高興？等於沒說。”介睚語氣略帶威脅道，“真人既然知曉我是九黎族上古魔君，那就清楚我手段。我若硬搶那就請真人恕罪了。”

  ??“哈哈！”介睚一席話惹太濁大笑，茶杯都端不穩了，“好好好，你搶...哈哈。你也別搶了。”

  ??“什麽意思？”

  ??“汝自恃有上古神通欲豪奪老夫手中金丹，好。”太濁道，“這樣，你若能接住老夫半掌之半掌，那金丹當即奉送。”

  ??“何謂半掌之半掌？”

  ??“也就是兩成半掌力。”

  ??“兩成半掌力？”介睚笑而轉怒道，“真人海口誇大了罷？老魔不才尚有萬年修為，豈容得你這般折辱？”

  ??“是虛是實，一試便知。”太濁用中指點了點茶水，麵對介睚彈出一滴水珠，順勢猶如神龍擺尾打出剛好兩成半掌力的“天魔手”，掌力襲往介睚一副肺癆鬼似的樣子縱使他竭盡全力格擋也被天魔手拍飛，身後的大殿也被掌力擊垮，連洞穴都搖搖欲塌。

  ??“這掌...”介睚腦海一片空白，躺在廢墟上額頭眉間剛好粘了一滴茶水。

  ??太濁一掌幾乎將介睚打死，雖然睜著眼不過中了天魔手也活不久，肉身的五髒六腑、元神都散亂了。

  ??太濁真是可以，現在就算把九轉金丹給介睚也沒用了。

  ??洞穴就快塌陷，小鬼些早就跑完了。太濁才從太師椅上起身，踩著廢墟殘板兒走到介睚麵前。

  ??“你輸了。”介睚接不住天魔手，也送掉了性命。

  ??太濁把九轉金丹取出來，當著介睚麵撚成粉末隨風撒了。

  ??“你...”介睚開口就嘔出鮮血，“你到底...是誰？”

  ??“將死之人，何必再問這些？”太濁道，“反正你也在這臭穴中苟活，就當老夫送了你一程罷。”

  ??“我隻是在等光複九黎，光複九黎的機會。”介睚已經撐不住了，他其實也有遠大的誌向，至少當年也是敢和黃帝麵對麵硬剛的漢子，隻是拖著一副要死不活的身軀東躲西藏，日子一久便苟且了。

  ??是也，對於介睚而言他心裏也無比清楚，九黎族魔神死傷殆盡涿鹿之戰後毫無翻盤的機會；中原越來越穩定，炎黃子孫信奉道家有三清撐腰，自己其實早就該死了。

  ??“還是有些許誌氣。”太濁從懷中掏出一枚水晶小瓶，內有暗紅色液體，扔給介睚。這是太濁精血，是他肉身被毀前僅留存了四滴中的一滴。此精血遇金木水火土皆散，隻有用水晶打磨的容器才能保存。此物能愈合所有傷損，不論是何等修為，哪怕是聖人；能助修行者速成金身，也就是如若一個凡人徐徐服用，不用甚麽鑄基...直接就能練成三丈金身；能精進修為，助長神通，短時間讓服用者達到他天命所限的頂峰。

  ??隻是此物容易誘導人的戾氣，容易入魔。但對於太濁而言這正是他精血最大的益處。

  ??太濁轉身道：“飲下此物十日後來汴梁城東六十裏的道觀找我，拜我為師我帶你光複九黎。”太濁又走了幾步，“對了，老夫道號—太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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