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望海樓
作者:小青陵      更新:2021-06-25 03:58      字數:6456
  聞仲初識了玄邪,第一次玄邪就給了他溫柔的感覺,這讓聞仲想保護他。

  ??“柳兄,後會有期。”玄邪就地辭了聞仲不知飛哪兒去了,聞仲亦沒有追,隻是心裏也道了句後會有期。

  ??接連幾日不見玄邪,聞仲又走訪了沿海幾個村莊,所有居民無不痛陳北海龍王惡行,欺壓百姓、興風作浪、索要寶物...這日聞仲最後走訪一村落,看名字正好是前幾日龍王廟裏遇著的孫家屯。聞仲信步走入村裏,村民穿梭織網,麵黃肌瘦;孩童隻穿破衣爛衫與雞狗為伍;泥牆裂隙,草蓬漏雨民不聊生也。適逢一老者在院裏喂雞,聞仲麵熟,細看正好是前日所見孫老太爺。聞仲心想玄邪梓潼不也姓孫乎?莫非正是這孫家屯人?

  ??“老者,晚生終南山小道這廂有禮。”聞仲站在籬笆外問詢道。

  ??“誒!”老者放下簸箕,“無量天尊,道長裏邊兒請!”

  ??老者端是客氣,呼來老伴兒倒上粗茶,捧來花生胡豆客請聞仲。“道長福臨我莊上,隻有這寒酸齋食,罪過罪過。”

  ??“不怪不怪。”聞仲道,“貧道遠在終南仙境便聽聞北海物產豐盈,民生富足,何以如此困苦?”

  ??“誒...還好還好...”老人家擺擺手道。

  ??“嗬,小道見老者似有難言之隱?”

  ??老者揮揮手道:“不瞞道長,北海有個規矩,叫做自家賺一分,龍王老爺得八厘;而且這老爺從來不收商賈供奉隻因那商賈南北走動,又多是見識廣的讀書人怕說東說西,故而重負皆落在我等土生土長的北海邊民頭上。”

  ??聞仲怒道:“那何不參天拜地,或是去江西龍虎山告他個欺民苛刻之罪?”

  ??老者嚴肅道:“你這小道!滿口胡言還不快快收回剛剛所言!自古民難告官,豈有民能告神之說?”老者又道:“我等邊民生活是苦了點,但仰仗著龍王老爺尚且能糊口,不作多求。”

  ??聞仲沒再下問,敖順欺上瞞下自恃天高皇帝遠不受約束,已經是罪惡滔滔。聞仲又故意說道:“剛來貴莊上路過外頭荒丘見一孤墳荒涼,上書孫姓,不知是你屯裏哪家女子仙逝?”

  ??老者欲言又止,老婆子接連遞眼色教老爺子住口,看來聞仲又問著破綻了。

  ??見老者不願言語,聞仲賣個幌子道:“貧道見那墳頭荒涼想是沒做過道場,可憐女子下地府必是受罪,小道本想討來八字為那可憐人誦篇《往生渡劫經》,不料老者不願可憐可憐矣。”

  ??聞仲脫口撒謊的技術真是不遜他師父。

  ??孫憐已經死了三個月,死後即被收了去,聽聞仲要幫孫家女兒化難,便也就講了:“我講了還望道長莫要伸張。那孫憐乃是村尾孫二家獨女,在城中與南方商賈趙番趙大官人相識相惜。可是那趙官人時常要外出,動則三月半年,故是多年未言婚嫁;直到端陽...”老人家搖了搖頭,眼睛濕潤,“那孫家女兒老實貌美,翩翩被貪淫好色的龍家大公子敖俊看上,趙大官人甚有本事,他在時就連那敖俊也忌憚他三分;可偏偏可偏偏那趙官人在端陽節又有事外出,敖俊逮著機會,在孫憐去龍王廟上香之時就在那廟堂裏糟蹋了她。”

  ??聞仲捏著茶杯不語,怒氣填胸,繼續聽老者講:“孫憐本是個老實姑娘,遭了這般侮辱豈能苟活?又想趙大官人是體麵人再跟著怕是汙了人家,隻留了一封家書便在城郊上吊死了。”

  ??“造孽。”聞仲又問,“老者此言可有半分捏造?”

  ??“道長,事關神家,老朽豈敢編造故事與你聽?”老太爺擦了擦淚花,“可憐孫家乖女兒,我是看著她長大的,下葬那天不敢聲張就那麽草草埋了。”

  ??聞仲離開孫家屯,見夜幕將落,順便來到孫憐墓前。正所謂墳前多鬼役,聞仲跺了跺腳使了個地雷術,即讓墳坑附近的小鬼顯了身。

  ??“哪位仙人施法喚我?”原來聞仲踩出個城隍。

  ??“你可識得本座?”聞仲對城隍曰。

  ??這城隍正好巡視這郊外,被雷法一驚還未回神,又是夜黑麵生沒見過聞仲本尊,由是沒認出來。“小神剛司職一二百年,不認得大真,還望贖罪。”

  ??“你可聽說過雷祖聞仲?”

  ??一聽聞仲大名,自然是如雷貫耳,城隍俯首曰:“見過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

  ??“無需多禮。”聞仲指著墓碑道:“此女子你可還記得?”

  ??“孫家女兒,三月前縛頸而亡,已經押赴冥司,等候轉世。”城隍道。

  ??“這女子何時轉世、轉世何處你去冥司時記下來交與我,秦廣王問起你就直說是我要的。”

  ??“尊法旨。”城隍鬥膽問道,“不知天尊與這女子有何緣份?”

  ??“我欠她夫君一碗麵錢。”說罷聞仲施法走了。

  ??“北海要出大事矣。”城隍搖了搖頭道。

  ??今日正好八月十五,沒到戌時街上便已經結好了彩燈,賣河燈的童子三五成群吆喝,君子淑女具皆結伴而行。在這望海鎮八月十五的重頭戲非望海樓“選魁”莫屬。所謂選魁即是選花魁,從女子中選出才貌雙全者,全鎮不管良家、妓女、出閣、坐閨皆可參與。

  ??聞仲正在家裏啃著饅頭,街上嘈雜本不想外出,可突然想起玄邪抓住廟祝逼問出今日北海龍王長子敖俊要去望海樓選魁,料想是要尋仇;敖俊那草包定然不是玄邪對手,可他有神職在身殺了他玄邪難逃死罪。一想這茬兒聞仲趕忙扔了饅頭,提起真氣一溜煙兒飛到望海樓。天色漸暗,花燈四起,望海樓外豪客雲集,淨是穿金戴銀、錦帽貂裘。

  ??聞仲正欲進樓,卻被當門的攔下索要請帖,聞仲不知請帖模樣格式不知如何變幻便謊稱忘帶了,避開人群聞仲使個手段進了樓。

  ??這樓真個奢華,共有三層,榆木樁子楠木門,黃花梨木的雕飾;中間是戲台子,一層比一層裝潢得好。真個熱鬧,人山人海沸反盈天,都等著美女們露麵呢。

  ??還沒開始選魁便開始押注賭博了;今晚共二十四位女子獻藝,分列一至二十四號,買一賠二十。不少人聽得所謂的內幕幾號幾號美若天仙雲雲紛紛下注博上一把。

  ??聞仲自然是對這些沒什麽興趣,他從一樓逛到三樓,又從三樓逛到一樓,終於發現玄邪一襲黑衣坐在二樓東閣。聞仲未動聲色,在西閣選座兒落下,叫了一杯龍井茶。

  ??不時選魁開始,個個憐人兒露麵,或彈琵琶或吹簫,或吟詩作對,花樣百般。選出花魁一般都是由價高者得其春宵一夜,亦有例外那便是花魁直接看上樓中某位公子而不索分文。

  ??聞仲愣愣地盯著玄邪,一如所有人都盯著台上的美女一樣;忽然玄邪立起身子朝他眼色看去果然是敖俊來了。

  ??敖俊穿著身兒白衣,束著金冠一副公子哥兒形貌,身後跟著千年王八,目不轉睛得盯著台上的美人兒,花魁快出結果了,不出意外與往年一樣又是敖俊抱得美人渡春宵。

  ??花魁也選出來了,是個青樓頭牌兒,手裏攥著繡球,隨時遞給出價高的官人,其實也就是敖俊。

  ??這次敖俊似乎沒什麽高興的,選中的女子他畢竟都玩兒膩了,還怪樓主這回沒選著好貨色。敖俊吩咐了差使,知會樓主掌櫃把他要要的幾美女送到廂房。

  ??玄邪在二樓惡盯著敖俊,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於是手示劍訣,順幽冥寒鐵劍一劃,準備用虛空劍氣要了敖俊的命。

  ??正是千鈞一發,劍氣驟然飛出,聞仲反手用真氣擋回,阻止玄邪自毀前程。

  ??“何方神聖?”玄邪用傳音道。

  ??“柳平。”聞仲瞬移到玄邪身旁。

  ??“柳兄何故壞我好事?”玄邪不解。

  ??“你差點鑄成大錯!”聞仲道,“那敖俊是天庭造冊神司,北海水兵提督神將;你殺了他豈能逃過天罰?”

  ??“敖俊罪惡滔天***女,害死我愛妻蒼天不容!”

  ??“我乃在天庭司職,敖俊與他父親皆難逃重懲,你何必親手殺他壞了天庭規矩?”聞仲苦口婆心勸道。

  ??“不管柳兄如何說,我不為憐兒報仇手刃此賊,必然飲恨!”玄邪不聽聞仲勸告,誓要誅殺敖俊,話不多說,玄邪飛下樓拔出佩劍大呼:“敖俊你可還認得我!”

  ??敖俊聽得聲熟,張皇失措,匆忙拔出寶劍,可這好色之徒怎接得住玄邪這一劍?光是劍氣便震斷了敖俊的寶劍,震傷了腑髒。敖俊從地上爬起來,正迎上玄邪的劍刃,眼看便要刺到喉嚨,聞仲忽然出現在二人中間用手二指接住劍刃。

  ??“柳兄!你...”玄邪報仇心切,怒火中燒接連刺了幾劍皆被聞仲接住,於是從袖中祭出寶物。玄邪從袖子裏掏出一顆金色珠子,名曰“定元珠”,這珠子浮在半空散射金光,但凡金光所照之物皆被定住,無論身體還是元神魂魄具皆受定。法寶祭出整棟樓瞬間凝固了般凍住,聞仲要不是忙得抱元守一,恐怕也得受這法寶影響。“你到底是誰?”玄邪被聞仲擋得無可奈何,就連自己的法寶定元珠也定不住他。

  ??“我就一天上的神司。”聞仲道,“今日我在此你定然是殺不了敖俊,但我可以答應你敖俊定難逃一死。”

  ??“殺妻辱妻之愁怎可借他人之手報之?柳兄,我與你來個君子協定,現在我們且出去較量,若你勝我那便聽你的,若在下僥幸勝之,那兄台莫要插手我取敖俊性命!”玄邪對聞仲道。玄邪不知聞仲底細卻知道自己的實力,自己是條不死應龍不應當敵不過一天庭神司,且與這兄台在寬敞處切磋一番,莫要在這樓裏誤傷了無辜。

  ??“就依你意思。”

  ??二人說打就打,一起來到了海涯邊,聞仲以手代劍硬接玄邪三十招,雙方劍氣飄逸,草木聳動;玄邪劍法精湛,奈何佩劍平庸無甚超凡神力,聞仲單靠手接還未拿出自己的佩劍竟不吃力;聞仲以手作劍也傷不得玄邪,幾十個回合下來也占不得甚上風,如此下去不過浪費時間;幾番打鬥不分高低,聞仲決定一擊結束這注定結局的爭鬥。他帶有天雷寶鑒在身,但那東西威力太大又不好收斂,怕一雷劈死了玄邪,聞仲便拿出了一般不示人的法器--絕仙寶劍。不錯,正是誅仙四劍中的絕仙劍,當年四聖破誅仙,元始天尊收走四把寶劍封神後歸還了三把給通天教主,教主自留戮仙,將陷仙賜予鬥姆元君、絕仙賜予聞仲、誅仙交由太上老君保管以分散四劍殺氣。

  ??這絕仙劍端得威武,聞仲從無中生出寶劍霎時間清光環伺劍芒鋒銳,隻一劍便擊飛玄邪,玄邪倒在地上嘔了口鮮血無力再戰。

  ??“承讓。”聞仲收起絕仙劍,扶起玄邪道。

  ??“不料想你竟然有這等手段。”玄邪認輸道,有聞仲阻擋他是無論如何殺不了敖俊的。

  ??“我還有其他手段,隻是不是對付你這樣的好人。”

  ??玄邪道:“你一定要阻我嗎?我如果變幻真身也有催世的本領,隻是我不想傷害無辜眾生,也不想...傷害你。”

  ??“既然如此,就請你相信我一次。”聞仲扶著玄邪,抱著他的肩膀道。

  ??二人回到望海樓,玄邪守約不再刺殺敖俊,也收了定元珠。

  ??敖俊解定後氣勢洶洶,手裏拿著把殘劍還叫囂著要殺了誰誰誰,“玄邪,你這雜種,看我不遣將來收拾你!”見聞仲扶著玄邪,敖俊道:“還有你這臭道士,我定要拿你們的腦袋祭我的劍!”一邊說敖俊一邊掏出令旗,看來是要調遣北海水軍。

  ??“天兵豈能為你尋私仇?”聞仲問道?

  ??“老子家的兵想怎用怎用!”敖俊囂張道。

  ??聞仲冷笑:“天雷神軍我都不敢明說是我家的,這龍崽子真是口出狂言,要是有司法神君在場錄證,單憑他這句話就足夠送他父子兩人上路了。”

  ??原來這敖俊已經將天庭的水兵當作他自家的打手了。後麵的千年王八這時候上前來提醒道:“公子,有消息說最近有天官巡查北海,依我看還是不要大動幹戈為好,免得觸到天官眉頭。”

  ??敖俊才想起父親提醒過他近來有巡查,現在調兵來收拾這兩個撮鳥如若教天官查著可不好交代。

  ??是啊,要是被天官碰著敖俊這副歹樣,敖順就吃不了兜著走,這敖俊及時息戰真是機智。

  ??敖俊不敢動真格兒,便在堂中央嚷嚷了幾句,聞仲與玄邪懶得理他轉身走了。出門口時聞仲掏出兩粒自己煉的還原金丹給玄邪服下,以助他快速調息。

  ??“你去哪兒?”聞仲問道。

  ??“喝酒。”玄邪捂著胸口,看樣子剛剛被絕仙劍傷得不輕。

  ??怕再出甚麽幺蛾子聞仲便一路跟了去。

  ??街上仍舊人聲鼎沸,河裏蓮花燭燈漂浮,玄邪帶著聞仲來到初相遇見的客棧,選了個上座,點了一壺陳年桃花釀。

  ??小二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走上來便問:“趙大官人,好久沒見你來我客棧點這桃花釀酒喝,何以不見憐兒姑娘?”

  ??玄邪沒回答,直是斟酒盡飲。掌櫃一瞪眼,小二也知趣沒有再多嘴,灰溜溜下去了。

  ??“嗯?”玄邪舉著杯子示意聞仲同飲。

  ??“我很少飲酒。”聞仲自封神後修成正果後就很少再飲過酒。端看了玄邪一會兒,聞仲又不忍他孤人獨飲便索性陪他喝幾杯。“你何以在端陽節時離開?或是說你何以時常離開孫憐?你明知敖俊常擾她,為何不常陪伴?”

  ??玄邪將白瓷杯子砸在桌上,濺起一圈兒酒花兒。“我府邸本在幽冥寒海,那有一幹子孫舊部,海中事物繁多子孫既尊我為王又豈能不管不顧?今年端陽我收到信,有北海龍宮擾我寒海,我慌忙回府處理誰知這是敖俊調虎離山之計。”

  ??“奸人多詭詐矣。”聞仲敬了玄邪一杯,無甚安慰言語。

  ??“我怎會嫌棄她...縱使受辱,我也會如從前般愛她、護她。”玄邪道,“人世間最不忍的便是相愛之人死別,生離尚且盼其幸福,死別便什麽都沒有了。”

  ??“嗯。”聞仲淡然答道。

  ??“你不懂。你是天神你又怎麽會懂?”玄邪回敬聞仲一杯道。

  ??聞仲也不知自己到底懂不懂,他心裏似乎也住著個女子,但回憶著又心痛,不知那女子現在何方還安好否?亦不知自己為何選擇忘記,選擇退縮?真是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酒壺還了四五次,杯盞舉了幾十回,二人直喝到賓客散去,花燈盡熄。

  ??“憐兒...”玄邪趴在桌子上呼著愛妻,“想再見她,死亦足矣...”

  ??聞仲端坐在凳子上,突然一陣風起,城隍現身先參拜聞仲,而後將一紙條奉上,上書孫憐投胎時辰、地方、人家等具細。生死簿上抄的。

  ??“天尊,這不就是孫憐之夫北海應龍玄邪嗎?”城隍熟識地皮,自然認得玄邪,“可憐了這癡情漢子。”

  ??聞仲收起紙條,對城隍道:“孫憐還有三日便轉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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