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孤獨和犯案的人
作者:見小壞      更新:2021-06-16 11:00      字數:2715
  沒過多久,館長便帶著青希的父母、阮玲和她的父母來到了常士弋院內。常平陪伴了幾位長輩一陣,然後在青希父母的同意、葉長卿的示意下,又帶著阮玲回到劍館。整個過程中,即使得知青希無事,阮玲仍然小臉煞白,一句連貫的話都說不出來。

  “看路。”常平一拉阮玲,防止她被撞到。阮玲恐懼地抬眼看了下常平,唯唯諾諾地點了點頭,但腿軟的她現在連走路時就像是一片無根的飄絮,搖搖晃晃的找不到方向。

  劍館,常平還沒向弟子們報青希的平安,就被葉長卿叫到身邊。葉長卿聽聞青希平安無事,長出了一口氣。

  但他想說的是另一件事:提命陣。

  “那個陣法,館長和弟子們說過了——你救下青希的代價是你未來十年的天資,在將來的十年裏,你將變得與普通人一樣,天賦對你的境界提升不會有任何幫助。”葉長卿看著常平:“他們會信多少,我不知道。剩下的部分,你自己收尾,明白了嗎?”

  “是!”常平抱拳:“常平多謝師尊!”

  “你出去告訴他們消息吧。”

  “是!”

  常平出門宣布之後,弟子們這才相信青希真的平安無事了——館長之前說過青希不會有事,但那隻是猜測;阮玲說青希性命無憂,但她的臉色怎麽看怎麽沒有說服力。常平第三次重複同樣的消息,作為一個從醫館回來的人,他的話確實是最可信的。

  常平將歡呼帶進了劍館之中,弟子們紛紛感慨著吉人自有天相、為善者天助之這類話,沒有一人詢問常平關於陣法的事情。常平報完消息之後,慶幸於無人在意陣法,便繼續保持他的一貫態度,提起殊玄劍走到人少、安靜的側館,準備練劍。

  等在側館的趙默見到常平,走上來:“師兄。”

  常平垂下木劍:“師弟。”

  “那個陣法的代價是師兄十年的天資,這是真的嗎?”

  “無所謂。”常平又拿起劍,對著木樁,狠狠一劍砍了下去:“沒有天資,照樣可以進步。”

  “可沒有天資,像普通人那樣,境界難漲!”

  “我是劍客,不是修道者。”

  ……

  知道阮玲幹了什麽事情之後,阮父隻對阮玲說了一句話:

  先遵館規,再受家罰。

  阮玲不敢看館長嚴肅的臉,不敢去看父母冷冰冰的臉,更不敢看青希父母的臉色。

  她隻能軟這腿,由父母帶著不斷道歉。

  還好,館長讓她先離開,她終於能逃離那裏壓抑的氣氛,但她不明白該怎麽麵對壓抑的自己、怎麽麵對她的所作所為、怎麽麵對她的惶恐、內疚和心如亂麻。

  回到劍館裏,常平宣布青希無事的時候,她不敢看常平。

  她剛知道,拯救青希的代價,是常平的十年天資。

  那種罕見的天資,將十年受損。

  該怎麽彌補,她一點都不知道。

  劍館裏孤零零一人的她,身邊無人。

  印象裏,好像有幾人到她身邊安慰她,沉默著站了一會兒,又被人勸走了。

  她聽不清他們說了什麽,也記不清有誰來到她的身邊。

  她明明隻是在和青希師兄玩鬧。

  她明明沒有用力。

  她明明和青希師兄約好了。

  她知道自己是罪人。

  但她也害怕。

  她也內疚、羞愧、委屈。

  後來,她一直一個人坐在角落,抱膝而泣。

  再也沒有人接近她,所有的人都將她視作避之不及的瘟神。任何一點可能與她有關的負麵字眼,都被她自願地納入囊中,讓她的頭埋得更低。

  直到館長他們回來,說青希需要靜養,身體已無大礙。

  青希父母對阮玲的寬容讓阮玲熱淚盈眶,一句簡單的“孩子也是無意的”,讓阮玲泣不成聲。

  但即使麵對梨花帶雨的阮玲,阮父還是重複了那一句話:

  先遵館規,再受家罰。

  連母親的臉都是冷冰冰的。

  後來,館長集合了所有弟子。

  “阮玲,知錯嗎。”

  “……弟子知錯。”

  “三十標準,八天完成。”

  “是……”這是你應得的。

  “解散。”

  人群散去,沒有人理會呆站著的她。

  大家離開的時候,昔日結伴回家的夥伴沒有人和她說話。

  所有人對她視而不見。

  今日負責關門的弟子見她不走,直接將鑰匙扔到她的旁邊,什麽話都沒說。

  ……

  菜小二暴斃看守室,期間沒有任何人進過看守室,室外的三名守衛在調查後沒有任何嫌疑。

  除了桌上的水痕之外,看守室裏沒有任何可疑的地方——據守衛所說,菜小二有一次不小心打翻了水,所以水痕其實也沒什麽不對。

  調查一段落結束的易凡坐在自己的桌前,看著桌麵。

  菜小二有什麽價值被刺殺呢?

  易凡忽然抬頭,叫人:“吳聯。”

  “……部長。”

  易凡站起來:“走,出去吃個飯。”

  吳聯猶豫了一下,然後點頭:“好。”

  ……

  餐館單間,兩碗骨麵上桌。易凡拿起酒瓶,給吳聯倒一杯酒,寒暄:“我進部三年,剛開始的時候,那時候還是你帶的我。我不懂人情世故,還是你教的我。”

  吳聯強笑一下,道:“雖然我沒什麽能耐,但帶出了個部長,可是很光榮。”

  “有一次,剛辦完一個案子,我們正打算慶祝,總局忽然有人來,你就套上衣服,匆匆離開了。後來,我問你,你跟我說,別問。”

  吳聯悶頭喝酒,不言語。

  “你對我這麽好,你帶我這麽久……”易凡喝一口酒,問:“可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殺一個在看守室裏的人。”

  吳聯聽到最後一句話,送到嘴邊的酒杯一頓。然後他自嘲一笑,似乎放鬆了不少,問:“怎麽猜的?”

  “把菜小二的妻兒接進來之後,你借用這機會進看守室,特意沒有把門關嚴,就是為了你們的聲音能傳出來,讓門外的守衛聽見。而實際上,你們在桌子上寫字。菜小二以為你是幫他的,但他沒想到你是去殺他的。你沒注意到的是,菜小二寫字時,手上還黏著薯粉。巧的是水灑了在桌子上,所以菜小二就用袖子去擦桌子,這也是為什麽桌上會留下水痕……早就知道菜小二會死的你理所應當地第一個開始調查,同時借機擦掉了菜小二袖子上的薯粉。我說的有什麽不對的嗎?”

  “水灑在桌子上不是巧合。”吳聯搖搖頭,嗬嗬一笑,說:“是單寫字他記不住,所以我才沾了水寫……我明明處理了紅薯粉,你是怎麽發現的?”

  易凡看著吳聯,然後站起身,拉起吳聯的右手,一翻袖管內層:幾片碎白渣赫然卡在裏麵。

  吳聯恍然,易凡沉默著坐下,又說:“你確實處理了菜小二袖子上的紅薯粉,但你忘了處理菜小二的指甲。我在指甲裏發現了混了結成團的薯粉,他的指甲邊緣還有看守室裏桌麵上的漆跡,桌子上也明顯有劃痕……我說這些,你是承認了嗎?”

  吳聯長出了一口氣:“我從一開始就沒有否認。”

  易凡壓製怒火:“為什麽要殺他!”

  “這個問題我不能說。”吳聯搖搖頭,從背後拿出一副手銬,駕輕就熟地給自己拷上,“證據確鑿,你請我的飯,就延到斷頭之前……我們走吧。”

  “我要一個原因。”

  “原因不能告訴你。”吳聯看著易凡,猶豫了一下,然後道:“阿凡,這條案子就到這裏吧,不要再查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