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作者:黍寧      更新:2021-06-08 19:52      字數:3558
  司禮監的掌印太監楊保就在萬歲爺身邊伺候著,看出萬歲爺心情好,他臉上也帶了點兒笑。

  大殿裏,大梁的當朝皇帝梁武帝陳淵在笑著同楊保說話,他生得麵如滿月,姿容雄偉,須不盈尺。

  梁武帝問:“俞峻他回來了麽?”

  “回來啦。”看出萬歲爺心情好,楊保他臉上也帶了點兒笑,用哄小孩子的語氣,輕聲細語地說,“算算時辰,也該到了。”

  楊保樂嗬嗬的,“萬歲爺咱莫急,等等,再等等。”

  梁武帝他尚武,性格急躁,不愛念書,沒那麽多窮講究。

  俞峻是他一手帶大的,他年紀大了,一年沒見,心裏惦記得慌,日思夜想,盼著他回京呢。

  一進宮,俞峻就被一頂軟轎直接抬到了大殿前。

  聽得動靜,梁武帝大喜,忙笑著催促楊保,“快,去看看,是危甫他回來了麽。”

  楊保笑著躬身退了下去。

  這邊俞峻剛掀開轎簾,楊保便下了台階迎了上去。

  瞧見俞峻,扯出個親同和藹的笑容說:“大人回了?”

  俞峻不卑不亢地同他見過了禮:“楊公公。”

  楊保笑道:“萬歲爺一早就念叨著呢,這都陸陸續續念叨了幾十回了。大人快隨我進吧。”

  俗話說越老越傲嬌,殿裏傳來了梁武帝不滿的嗓音,有些沒好氣的:“楊保你這老殺才!你恁騙口張舌的好淡扯,哪天朕非要了你這顆腦袋。”

  話音未落,就瞧見一抹大紅色的衣擺蕩過,底下是黑色的長靴。

  往上看,便是俞峻那雙月沉碧海般的黑色瞳仁,鼻梁尤為挺直,眼睫尤為得長而翹。

  俞峻恭恭敬敬地上前行禮。

  梁武帝立刻就換了一副容色,目光望向了底下的俞峻。

  “俞峻。”

  “臣在。”俞峻答。

  “說說你治水的事兒吧。”又吩咐小太監給他賜座。

  俞峻行了一禮這才正襟危坐,沉著聲回話。

  道是吳淞江延袤二百五十餘裏,廣一百五十餘丈,前代屢疏導之,然而每當被潮汐這麽一衝,沙泥淤積,屢浚屢塞,不能經久。

  宜浚吳淞江南北岸安亭等浦港,以引太諸水入劉家、白茆二港,使直注江海……*

  楊保年紀大了,也賜了座,笑眯眯地坐在位子上看。

  君臣二人細細說了大半天,不知不覺間,天色業已黑了,楊保叫人去布膳,梁武帝這才意猶未盡地止住了話頭。

  國事說完了,也該說說家事了。

  席間,梁武帝陳淵這才展露了個笑顏,說是曬黑了。

  又道:“你這都二十□□了,也不成個家,屋裏沒個妻子幫襯像什麽話。”

  俞峻斂容,神色不變,眼睫都沒顫動一下,低著聲兒正色說:“臣如今並無成家的念想,如今戶部事務繁忙,臣這個時候成家不過是拖累好人家的姑娘。”

  梁武帝陳淵有心替他做媒,但看他這不為所動的模樣,曉得他傲氣,打了近三十年的光棍,曠了近三十多年,不通人事,好一個冰清玉潔的玉女,沒將男歡女愛放在心上。

  沒正妻納個妾還不行麽?有心賜個什麽奴妾使喚吧,又記起這人實乃正統的不解風情的儒家士人,身體力行地奉行著一夫一妻,敬妻愛妻,不納妾。

  前幾年有人送他幾個貌美的奴妾,俞峻他倒是沒送回去,而是自討腰包,幹脆各給了筆銀錢並賣身契,叫她們各自出去安家了。

  想想也是,嫁了他這不解風情的鐵麵刺頭,這不是耽誤人家好閨女麽,也隻好歇了心思。

  ***

  陸承望和田翩翩他倆一走,張幼雙就忍不住抱著腦袋以頭搶牆了。

  這都叫什麽事兒啊!!

  就在張幼雙抱著腦袋將牆撞到咚咚響的時候,耳畔忽地響起個驚訝的嗓音。

  “呃……這位娘子?”

  嗯嗯嗯??

  張幼雙呆若木雞地抱著腦袋看過去。

  就看到門口站著對半中年紀的夫妻,看穿著打扮倒是個小康之家。

  夫妻倆目瞪口呆地站在門口,正一臉吃驚地看著她,明顯被她嚇了一跳。

  張幼雙睜大了眼,騰地漲紅了臉,局促地擱下了手。

  不移時,張幼雙她才知道這兩位就是她日後的新鄰居了。男的叫祝成業,女的叫何夏蘭,目前膝下隻育有一子名喚保兒,聽聞間壁搬來個年輕的姑娘,夫妻倆忙過來打個招呼。

  夫妻倆男的比較沉默,女的笑眯眯的,生了一張巧嘴,能說會道。

  孰料,出了小院,何夏蘭即刻便收攏了笑意,忍不住對近旁的丈夫抱怨道:“你說這張娘子說話做事也不是個不曉事兒的。怎偏生與那吳家大郎不清不楚,好端端的清白人家的閨女,偏要做這吳大郎的外宅。”

  吳修齊是越縣裏的風月老手了,今兒一上午吳家小廝忙進忙出,好一番陣仗,何夏蘭就悄悄地站在那門前左右張望。

  這不,吳家人一走,就連忙扯著丈夫過來探探風聲了嗎?

  “間壁住了個外室,總叫人覺得不舒坦,”何夏蘭一臉憂慮,“萬一到時候帶壞了保兒……”

  祝成業長歎了一聲:“你就少說兩句吧。要說回屋裏頭說去,你在這裏大聲小氣的,萬一叫這張娘子聽見了,如何使得!”

  何夏蘭聽著也是這麽個理,便悻悻地閉上了嘴。

  這一晚上對於張幼雙而言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夜半,她雙目炯炯有神,睜著眼默默注視著房梁,愁得翻來覆去,一陣暴躁抓頭。

  第二天一大早,張幼雙就果斷奔赴向了醫館,火速抓了一副墮胎藥。

  盡人事,聽天命。

  至於這娃到底能不能生下來就看它到底堅不□□了!

  剛一踏進家門口,突然就迎麵撞上了個人影。

  “砰”地一聲悶響,兩人齊齊往後彈開了半步。

  張幼雙一抬頭,懵了半秒,很迷茫,“怎麽是你?”

  對方站定了,一臉臥槽地開了口,也很迷茫,“竟然真的是你?!”

  這人不是那個之前來砸場子的中二少年麽?

  吳朋義也很震驚,這不就之前那其貌不揚的小妞麽?!

  少年目瞪口呆:“我大哥真把你簽下了?”

  “你大哥?”

  “伊洛書坊,伊洛書坊我家開的。”

  合著竟然是個富二代。

  又是甲方爸爸的弟弟,她當然不可能把他掃地出門了。

  張幼雙拎著個藥包,躊躇了兩三秒,客套地問:“你要不要進來說話?”

  沒想到這二逼少年竟然還真不客氣,跟著她進了屋。

  張幼雙沒奈何,隻好放下了手上的藥包,拉了兩張椅子,叫他稍等,自己轉身去給他倒水喝。

  端著兩杯水,剛一轉過身,就看到了吳朋義正好奇地提著這藥包看。

  張幼雙腦子裏“轟”地一聲,頭皮麻了半邊,倍感不妙,蹭蹭蹭就衝了過去,一把搶過了藥包。

  “你幹嘛呢!”

  吳朋義愣愣地任由她把藥包搶了過去,沒吭聲。

  張幼雙她倒是不在乎什麽未婚先孕的風言風語,在老街這些人眼裏,她已經夠大逆不道和特立獨行了,還怕這嗎?

  再說了,她這個穿越過來的現代人,一舉一動都顯得和這個時代格格不入,早晚都得被人私下裏戳著脊梁骨念叨。

  雖說她不在乎,但這並不代表她想把自己懷孕了這件操蛋的事兒公之於眾。

  在孩子沒被打掉,或者沒被生下來之前,這事兒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看著吳朋義這呆若木雞的神態,張幼雙心裏咯噔一聲,更覺不妙,“你都看到了?”

  少年半晌都沒回過神來,過了那麽一二三四五六秒,這才露出個驚悚的表情,一手指著她,嗓音都顫抖了:“我、我大哥的?”

  沒等張幼雙開口回答,這二逼先自己崩潰了,抱著頭絕望地在屋裏轉著圈圈。

  “我知道我大哥禽獸!但我沒想到他這麽禽獸啊!”

  “我擦!你清醒一點兒!”張幼雙無語了,“有昨天才見麵今兒就懷上的麽!”

  吳朋義嘶吼:“我冷靜不下來啊!你又不知道他多禽獸!”

  “他禽獸不禽獸我還能不知道麽!”

  “等等……你說什麽?”好不容易回過味兒來,吳朋義怔了一下,抱著腦袋,傻不愣登地問,“你昨天才見的我大哥。”

  “真不是他的?”少年驚恐地問。

  張幼雙默默:“……你這個坑哥的家夥。”

  好不容易勸他坐了下來,吳朋義默了半晌,歎了口氣:“我也不想的好麽……你又不知道他有多禽獸。”

  “有你這麽坑哥的麽?”

  他雖然沒聽說過這麽個時髦的詞匯,但不愧是廩膳生員,略一腦補加聯想就懂了。

  蔫了吧唧地說:“我大哥這人外宅都養了兩三個了。”

  鬧了這麽個烏龍,兩人相對而坐,默默對視了半秒。

  看著看著,都覺得剛剛對方的模樣實在滑稽,不約而同地,“噗”地笑開了。原本稍顯生疏的距離好像在這場烏龍裏都拉近了不少。

  劫後餘生,捧著杯子,吳朋義長長地舒了口氣,這才說明了來意,“我聽書坊的夥計說大哥新簽了個女夫子,當時就想著是你。沒想到竟然真的是你。”

  “那你今天來?”

  吳朋義坦蕩地說:“就是想來看看的。”

  少年年紀小,心高氣傲,又特愛較真。

  總不好意思承認他這是被虐出感覺出來了,特地跑過來找虐,阿不,是特地過來請教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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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自夏元吉的奏疏,夏巨巨算是男主的原型吧

  這個正統儒家士大夫不納妾還是挺常見的,譬如說王安石,司馬光這兩位掐得死去活來的大佬。

  然而梁武帝並不知道的是,冰清玉潔,正統儒家士大夫俞三妹已經搞了一夜情2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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