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盡興
作者:
誰家公子 更新:2021-06-05 11:54 字數:2223
去平梁之事最終定下了。
由五皇子沈聿帶梁王之子一同禦駕前往,另有五百禁軍外加幾位禮部的大臣。
誰都知道此次前去,前景未卜,充滿變故。
可以太後蕭若秋乃至整個宮內的態度已經很明了,除了他,誰還會去?他被推在這風口浪尖又如何能不去?
“關大人,你怎麽來了?!”送行的隊伍裏大多是朝廷官員,連二皇子跟四皇子等都未露麵,場麵甚清冷。
可從轎子裏下來的人卻令在場之人無不變色。
那是曾任先帝太傅兼文淵閣大學士的關太傅,關太傅曾為兩朝太傅,更曾為白鹿書院院士,乃大京朝有名的鴻儒之士,桃李遍布天下。
內閣有好幾位大臣都是他親教的學生,他是唯一能跟傅正鹹比肩的儒臣。
張伯遷看見他後疾步前去,伸手攙扶,眼中卻不掩驚訝,“您老人家怎麽來了?”
眾所周知,他早就辭官歸隱了,這些年來甚少過問朝中大事,便是有人求上門去他亦是閉門不見的。
孟宛清在人群中看見他後心裏亦是緊了緊,這位關太傅跟舅舅關係不錯,送別舅舅的前一夜他還來了,而今他為何放著好好的晚年不享卻要投身於這場風波。
麵對眾人種種不解跟疑惑,關太傅麵色安詳而平和,他推開張伯遷攙扶在他身上的手緩緩,走到沈聿麵前。
“十年前,老夫去政和殿為先帝講經時,曾遇殿下,殿下當年不過總角小童卻捧著本書靠著欄杆睡著了,老夫將殿下叫醒,問“何為治國之道?”,殿下可還記得當初是如何回答老夫的?”
“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沈聿望著不遠處巍峨高聳的宮牆沉吟道。
關太傅聽了他的話後眼中笑意變深,也襯得眼角皺紋更重,但見他兩手作揖,朝著禁城方向朗聲道,“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出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此去平梁,臣,願隨往!”
“這……”王拱他們個個驚異相視,甚意外。
張伯遷亦皺起眉頭,上前好聲勸道,“關老,您年事已高,怕是……”
回答他的是關太傅傲然無畏的聲音,“老馬尚能識途,薑子牙百歲高齡仍能先後輔佐六位周王,莫非張大人是嫌我老了不中用了?”
“伯遷不敢。”張伯遷哪裏敢小瞧他,連聲致歉。
話已至此,其它人還能說些什麽。
孟宛清不知旁人心裏是何想的,她對這位七十高齡仍願前往那險惡境地的關太傅發自肺腑的崇佩,肅目而視,無比鄭重。
“關老,一路小心。”
“殿下珍重。”
“……”
去平梁的隊伍定下來後接下來便是為他們送行了,官員們個個上前送別,孟宛清也排在最後跟著送別。
她早前跟五皇子沈聿有過一麵之緣,對他的印象是沉靜低調,不像個皇子。
“殿下珍重。”輪到她時,她望著那張一麵之緣的麵孔發自肺腑的祝福著。
沈聿看見她後,微微一笑,在她以為他不過笑笑而已時卻聽他說了聲,“孟大人高義。”
高義?
孟宛清還沒反應過來時便被後來的人推到前處去了,她幾次回頭卻再也的見沈聿看她。
他說她高義?是指什麽?莫非……
“來,小娃娃,你過來。”孟宛清還在琢磨方才沈聿跟她說的話卻又聽一人喊她,這下,人群所有人都朝她看去了。
喊她的人正是關太傅。
原來關太傅還記得她,孟宛清心下說不出的激動,忙斂容過去了,正正經經的給他行了一禮,“關老。”
關太傅抬手免禮,卻是用格外沉肅的語氣對她道,“你既入朝為官,可知為官之道?”
為官之道?
她略思忖了下,坦聲道,“國者,必以奉法為重”
關太傅聽了她的話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隻語重心長的拍了拍她的肩,“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
切勿謹記啊!
孟宛清但覺血液如電擊般的沸湧,耳清目明,醍醐灌頂,一時感佩萬千,無以鳴謝,隻是朝他作揖。
關太傅望著少年專注誠摯的表情忽然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日後離那位趙大人遠些。”提到趙大人這個名字時他還不屑的輕哼了聲,似是鄙薄。
倒把孟宛清愣在那裏,趙大人?哪個趙大人?
她還來不及多思,送別的人群已經走了幾裏了,再仔細一看,數百侍衛隨行在後煙塵浩蕩。
此次前去,但願一帆風順。
*
沈聿走後,當晚,宮內大宴。
倒不是什麽大事不過是四皇子沈治又得了一位女兒,雖是女兒,他亦很重視,擺席設宴,熱熱鬧鬧。
今夜來的也都是些老熟人。
康靖跟康良兄弟倆,他倆自然要來,為四皇子生下女兒的那個側妃便是康家的庶女康若,亦是他倆的庶妹。
除卻他倆,曹國公家的小世子曹則還有兵部跟工部的幾位大人。
沈如錫雖沒來卻著人捎了對足有嬰兒拳頭般大小的東珠,其色皎潔,其澤溫潤,寓意更好,掌上明珠。
“皇兄,皇弟還以為你今夜有事來不了了。”宴席才開到一半,先前說有事來不了的沈曦忽然來了,沈治連忙從席間下去上前恭迎。
其它諸位大臣也都紛紛起身行禮。
沈曦望著尚被乳母抱在繈褓中的女嬰,逗弄了會兒,“四弟好福氣,生下這粉雕玉琢似的人兒。”說著命旁邊太監將禮盒奉上。
沈治自然謝聲不斷的收下了,又將沈曦迎到主座下左首第一個空位上坐下。
彼時,停頓的絲竹弦樂聲又響起來了,琅琅入耳。
“關老七十高齡了,還執意隨五殿下前往平梁,其憂國憂民之心一如往常啊。”工部侍郎周大人杯酒下肚後,無限感慨道。
沈曦聽了他的話,輕嗬了聲,悠悠的轉著手中杯盞,“朝中總有一些仗著年事已高的大臣,專靠以死相諫或反其道之行來博取名聲,不過沽名釣譽冠冕堂皇之輩罷了。”
他對關太傅自然是懷恨在心的,當初他想請關太傅做他的太傅,指點一二,便是將來傳出去於他名聲也有益,他可是關老親自指點過的學生。
可那老匹夫頑固得很,偏偏不肯,三請四推,當真惱人。
沈治聽了他的話笑嗬嗬的替他斟了杯酒,“皇兄息怒,如今他走了也沒人礙咱們眼,盡管盡興的喝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