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如下
作者:誰家公子      更新:2021-06-05 11:54      字數:2197
  “孟洵,你這是要去哪兒啊?”同僚們正在把酒言歡,孟宛清卻起了身。

  對上蘇柏探尋而來的目光時,她淡笑,“人有三急。”

  *

  離開觀戲的樓亭後,孟宛清腳步亦變得急促起來。

  彼時,夜色迷離,湖麵在月色的映照下泠泠亮,微風拂過,一圈圈散開漣漪,而就近的戲台則籠罩在一片柳暗花明的影子裏。

  台上人,身枝曼柔輕舞水袖,伴著咿呀的胡琴聲,忙而不亂,慢而不斷的唱著,字正腔圓,一唱三歎,當真有餘音繞梁之感。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賞心樂事誰家院。”

  她不知台上那人是不是硯官兒,一張桃花顏,長眉入鬢,戲腔多情又似無情,想到這樣一個在台上風華絕代傲然獨立的人,卻曾受到那般……

  她垂在袖間的手不由自主攥緊。

  *

  戲台後方,用一方簾子隔絕,外頭粉墨登場內裏則有條不紊的準備著。

  快上台的戲子或對著銅鏡描眉畫唇、或壓腿,或咿咿呀呀的開嗓,孟宛清進去時看見的便是這一幕。

  “硯官兒,待會兒再唱一遍《遊園驚夢》。”

  又唱?硯官兒臉上的妝容才擦了一半,聞言手中動作頓下,麵色淡淡沒有表情,“我從來不唱重曲。”

  不唱重曲?戲班班主聞言有些不悅,“我勸你好生想想再回答,今日這外頭來了多少達官顯貴,他們又是你能輕易得罪的嗎?”本來還有幾句嘲諷可看見硯官兒臉上表情也不大好,便忍住了。

  可走的時候卻是將一盒殷紅的油彩弄潑到地上,灑的到處都是。

  硯官兒對旁人的撒氣似乎習以為常,他隻是平靜的蹲下身去撿,直到看見另一雙白皙的手在他之前撿起潑了一半的油彩。

  “……是你。”看見她的那刻,他眸子明顯亮了亮。

  孟宛清望著他擦了一半暈染似被人蹂躪的妝容,嘴巴像被堵住似的,半晌才應了聲,“是我。”

  旁邊幾個準備上台的戲子已經陸續換上水袖青衣,無人注意她們這邊。

  “這兒有些亂,你坐。”硯官兒對孟宛清的到來顯的有些意外,更多的是驚喜,他起身便將椅子讓給她。

  她推拒著不要卻被他拉過去,摁下坐著了。

  “你今日是過來聽戲還是?”硯官兒又不知從哪捧了杯茶來,遞予她喝。

  他的言行舉止不自覺間透著親近和喜愛,像有朋友自遠方來那般……孟宛清想起上次對他說的那些話,還有在金華殿聽沈曦說的種種,竟有種不敢直視他的……心虛跟歉責。

  倒是硯官兒,就著一旁的台階坐下,邊擦去臉上油彩便笑道,“可是與朋友過來吃酒?”

  “……恩。”

  “怎麽突然想著過來瞧瞧我?是方才在台上看見我了麽?”

  孟宛清心亂緒雜看著他,還有他俊秀的眉眼從重重油彩中一點點顯現出來的模樣,原本要問的話沉如巨石般壓在胸口,問不出口了。

  要她怎麽問?對著滿懷親近歡喜之意的他,然後開口問:你真的被二殿下玷汙過麽?

  她,實在問不出口。

  硯官兒絲毫沒有覺察出她心思的繁雜,坐在那兒不住與她聊天,順便還提到那天在賭坊看見她的事,說到這他以朋友的口吻好言勸道,“賭字萬萬沾不得,若日後你想賭了不妨去慶喜班找我,我陪你賭,但是千萬別去那種地方。”

  上次她輸了少說也有上百兩銀子。

  重提此事,孟宛清不由想起他還替她墊付了不少銀子,於是便要去解荷包,“對了,上次的銀子還是你替我出的。”

  “你若跟我提這些便是沒有將我當做朋友了。”硯官兒義正辭嚴的拒絕了,眼神亦有受傷的意味。

  孟宛清觸上那眼神不由得想起第一次遇見他時的模樣,他當時被沈曦那般壓在身下,眼中無盡的哀絕。

  一時,心痛的竟無法呼吸。

  “我出來的夠久了……”混亂說完,她定定看向他那張好看的令人移不開眼睛的臉。

  硯官兒亦靜靜看回她,半晌,問,“你還想再聽我唱一遍《遊園》麽?”

  她嘴唇動了動,“我想聽你歡喜唱的。”

  言外之意,你喜歡唱,我便歡喜聽,你若不願,便再好聽我也不聽。

  硯官兒沒料到她會這般說,怔了許久,“你是聽到方才班主跟我說的話了?”她還來不及答便聽他輕笑道,“無妨的,權當練嗓。”

  況且,她在,他也想唱給她聽。

  他都已經這麽說了,她自然尊重他自己的意願。

  然後又聽他帶著小心跟問詢的語氣道,“我日後能去你府上找你麽?”說完,對上她懵然的眼神,他垂首解釋道,“以朋友的身份。”

  他想和她的做朋友。

  孟宛清隻覺得心內一窒,“自然。”

  說完卻是再也承受不住那般奪門而出。

  *

  她,何德何能。

  *

  禁城,提刑司。

  此處專門關押朝中罪臣,管製森嚴,等閑不得靠近,除卻身份擺在那兒,方可沒經上頭示意便可進來。

  黎平在馬車停下之前便先跳下來跟看門的侍衛提前打了招呼。

  “我真是太難了,你們一個個的總想不經上頭同意便進來看人,我做為刑部的尚書,我也很為難啊。”

  此中關押的不乏王公貴族、皇親國戚。

  那些沾親帶故的便總是沒有跟上頭示意便過來看人,或捎帶消息,提刑司做為大京國最厲嚴的刑罰部門,自然不能像菜場般任人進出。

  身為尚書的李同文便經常麵臨如下場景:

  或是某國公的家人來探親,可對方犯的是因循以縱奸,假公濟私等罪名,自然不能讓他們進去。

  再有國舅或跟宮裏沾著關係的,此類人最難纏,張嘴閉嘴便是要告到太後或是某太妃麵前,要他吃不了兜著走。

  ……

  李同文當真心累。

  “李大人。”黎平見他才跟幾個圍著他吵嚷了大早的人中走出來,便即刻上前亮了亮腰牌給他看。

  李同文忙的暈頭轉向,看都沒看便道,“不允,一律不允。”

  黎平聞言,朝馬車方向看了看。

  彼時,馬車停下,那人從車上下來,一身青海麒麟袍江牙海水紋在日頭底下顯現嶙嶙寒光,高挺的身形,不動聲色的氣勢。

  行走間,身上那件烏衣鬥篷迎風颯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