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川嘴角微揚, 轉身邁步離開：“走了。”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路口, 喬琛才將車門打開, 車廂裏楚楚早已經淚流滿麵, 身體一抽一抽的, 哭得那叫一個傷心。

  “哎！”喬琛連忙坐進車廂：“咋還哭了呢！我又沒跟他說你也在, 他啥都不知道！”

  楚楚一個勁兒地搖頭, 喬琛看著她這樣子，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時候，他連忙拿袖子給她擦幹淨眼淚, 臉上妝都花了，就像隻小花貓。

  “你要舍不得，哥去幫你把他追回來。”

  楚楚搖了搖頭, 深深地呼吸了一下, 斷斷續續低聲道：“剛剛沒忍住，沒事了。”

  她給自己擦幹了眼淚, 平複了心緒, 果然就不哭了, 跟喬琛一塊兒朝著小樓走去, 自己喃了聲：“矯情。”

  “你還知道呢？”

  喬琛的家很大, 三室兩廳的，他一個人住, 家具也不多，裝修也很簡單, 更顯得大而空曠。

  楚楚本以為喬琛家會很亂, 喬琛就是一糙漢，平時換下來的衣服襪子肯定到處亂扔，卻沒想到家裏麵收拾得還挺規整，絲毫沒有淩亂的感覺，興許是當兵的時候養成的好習慣。

  喬琛在廚房裏忙碌著，楚楚走到廚房門口，問他。

  “哥，你怎麽不回家住？”

  “家裏宅子大容易落灰，我一個人住，懶得打掃。”喬琛一邊洗菜，一邊道：“而且是在郊區，我上班也不方便。”

  楚楚不再說什麽，那個家，自從父親去世以後，就空了下來，爺爺奶奶現在八十歲高齡，也都住進了養老院。

  這個世界上，就剩他們兄妹倆相依為命了。

  楚楚突然說道：“哥，我畢業之後搬過來跟你住，行不？”

  “行啊！”喬琛興致挺高漲：“你要搬過來，我就把這屋子重新裝修一遍。”

  “嗯！”

  兩分鍾後，喬琛拎著一根絲瓜，轉過身來看向楚楚，又頗有些失望地說：“不成啊，等你畢業都要二十五六了，遲早要嫁人。”

  楚楚眨巴眨巴眼睛，嫁人啊，她還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自從跟陸川分開以後，她就再也沒有幻想過任何有關於婚姻的事情，沒有了他，結婚便不在她人生現階段需要考慮的範圍之內了。和其他什麽男人結婚生子，想想都感覺好可怕。

  “我不嫁人。”她悶悶地回答：“我就陪著哥。”

  喬琛將菜倒進鍋裏，漫不經心道：“說什麽傻話。”

  看著喬琛的背影，楚楚覺得有些難過，她以前有爸爸媽媽，還有哥哥，有陸川...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她都覺得自己非常非常幸福。

  可是現在，她沒有了爸爸，媽媽也不認識她，她又沒勇氣再去找陸川，隻有哥哥了。

  想著想著，楚楚心裏頭升起一股子悲涼的感覺。

  喬琛將飯菜端上桌，不解地問楚楚：“怎麽就不想嫁人了？”

  楚楚走過去幫忙拿碗擺筷子，悶悶地聲說：“就是想以後多跟哥哥呆在一起。”

  兩人坐下來，楚楚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問喬琛：“哥哥現在有心儀的女孩子麽？”

  “部隊裏都是大老粗，平時也接觸不到什麽女孩，再說我現在也沒心思討媳婦，剛到部隊，想拚兩年事業。”喬琛無奈地說道：“主要是爺爺奶奶他們，一直挺積極給我介紹過，就明天，還得去見一個。”

  喬琛的奶奶八十歲高齡了，身子骨倒是挺硬朗，精神矍鑠，成天張羅著給喬琛相親，好幾次喬琛給楚楚打電話吐苦水，說那些門當戶對有教養的女孩，他真是一個都沒瞅上。

  本來是不想再見了，奈何奶奶脾氣硬，說他要是一天不討媳婦，她死都不瞑目，一定要看著孫子結婚，甚至生了重孫，她才能安心。

  爺爺奶奶對他是真的好，他怎麽著有脾氣也不會對爺爺奶奶撒，所以也就順了老人的心意，見就見吧，反正決定權還在他。

  “對了，明天我要去見一個，要不你跟我一塊兒去瞅瞅？”

  “咦？”

  楚楚突然來了精神：“好呀！”

  -

  喬琛跟對方女孩約定的時間是中午，地點在春天花園酒店的西餐廳。

  但是在清晨的第一抹陽光溜進房間的時候，楚楚就跟打了雞血似的，翻身從床上爬起來，從行李箱中摸出化妝包，開始仔細地上妝打扮，幾條好看的裙子被她來回試了又試，最終選定一條看上去清新一點的淺色連身裙。

  喬琛還沉浸在美夢中，睡得是呼呼作響，猝不及防被楚楚掀了被子，他四仰八叉地趴在床上，抱著鬆軟的枕頭，他睜著迷蒙的睡眼道：“小祖宗，今天是周末。”

  楚楚看了看手腕上的時間，嚴肅地對他大聲道：“今天，要相親！”

  “不是約了中午嗎？還早著呢。”喬琛翻了個身，繼續睡。

  楚楚走到床邊將擋光的窗簾全部拉開，陽光頃刻間灑滿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亮亮堂堂。

  “快起來，早上事情多著呢！”楚楚推他。

  喬琛背過身去，抱著枕頭蜷縮起來：“你哥睡眠不夠，臉上長痘。”

  楚楚那小白兔的力氣根本拉他不起，索性脫了鞋直接上床，用腳踹著他，想把他從床上踢下去。

  “起來了起來了！洗個澡吃了早飯，就差不多九點，我還帶你去買件好看的衣服打扮一下，然後至少提前半小時去餐廳，萬一堵車什麽的，總不好叫人家女孩等著吧。”

  喬琛拿枕頭蓋住自己的腦袋，甕聲甕氣地說：“我好懷念你高中話都說不清楚的時候啊！”

  “起來！”

  “再眯十分鍾。”

  “不行！”

  “五分鍾！”

  “不行！快起來！”

  “三分鍾啊！”

  喬琛跟楚楚沒完沒了地討價還價，楚楚終於泄氣地往他背上一坐，拿出手機打開秒表開始計時：“就三分鍾。”

  喬琛被她這鬧騰得，再深的睡意也煙消雲散，他抬起頭，瞥了眼坐在他背上專心致誌拿手機計時的楚楚，無奈地歎了一聲。

  “又不是你相親，這麽積極。”

  “哥的終身幸福，必須要慎重！”楚楚義正言辭地說。

  “等你多相幾次親就知道了，這種事，隨便走走過場，滿足老人心願，沒必要太放在心上。”喬琛挪了挪身體，手摸到床頭櫃遍，拿起煙盒從裏麵抽了根煙，用打火機點上。

  楚楚從床上跳下來，一把奪過喬琛手裏的香煙，嚴厲說道：“別抽了，快起來！”

  “喬喬，讓我抽一根，抽完馬上起來！”喬琛衝楚楚嬉皮笑臉地討好。

  楚楚心軟，將煙盒丟他胸膛上，重新掏出手機計時：“一分鍾，你快點。”

  喬琛連忙掏出煙，拿打火機點著，端來床頭櫃邊的煙缸，一口一口地抽了起來。

  楚楚將落地的玻璃窗全部打開，回頭白了他一眼：“大煙槍！”

  “別說我，你陸川，抽起煙來勁兒不會比我小。”喬琛悠悠地說：“上次不是一起吃飯麽，沒一個小時跑了三趟衛生間。”

  “不可能。”楚楚反駁：“他才不會這樣。”

  喬琛也不跟她辯，將煙頭按滅在煙缸，然後從床上起來，楚楚已經給他準備好了換洗的衣服遞過去：“洗澡，完了下來吃早飯。”

  喬琛進了衛生間，嘩嘩啦啦地囫圇衝了個澡，換好清爽幹淨的衣服走出來，餐廳裏已經傳來了香噴噴的早餐味道。

  餐桌上擺放著豐盛的早餐，熱牛奶，煎雞蛋，還有涼拌的黃瓜等蔬菜，還有兩個洗幹淨的紅蘋果放在邊上。

  楚楚係著圍裙，帶著大大的手套，將一盤烤吐司端上桌，衝他道：“快來吃飯。”

  喬琛歎為觀止地坐上了桌，直接伸手抓吐司，楚楚敲了敲他的手：“拿筷子。”

  喬琛拾起桌上的筷子，樂嗬嗬地笑了聲：“女大十八變，我妹賢惠起來，我都要認不出來了。”

  楚楚低頭笑了聲：“快吃飯吧，時間不早了。”

  吃了飯，楚楚又拉著喬琛去商業區逛了一圈，在名品男裝店給他試了好幾件衣服，最終選定一套比較正式一點的西裝換上，然後又在造型店給他找師傅拾掇了一下發型。

  喬琛本來模樣就生得好，倆兄妹站在一起，他寬闊的眉宇間帶了點楚楚的秀氣，而楚楚眼裏眉間又有他的英氣，相得益彰，連造型師都不住感歎，這倆兄妹的基因，真的好。

  楚楚做事雷厲風行，在十一點之前，拉扯著喬琛做完了這一切，還提前半個小時到達西餐廳，等著女孩子過來。

  喬老婦人給喬琛訂的是鹿州最好的餐廳，位於鹿州的標誌性建築的最頂層，能夠一眼覽盡整個鹿州的城市風光。

  飯桌上，楚楚正襟危坐，喬琛則隨意地將手搭在靠椅上，漫不經心地看風景。

  約定的時間到了，但是女孩子並沒有過來，楚楚看著自己的手表，數著秒針的滴答，滴答。

  可能是因為以前病症遺留下來的某些特定習慣，譬如她對時間的敏感，她要做一件事情，就認認真真專心致誌，不浪費一分一秒的時間，也不至於散漫和拖遝。

  因此，在對方遲到了將近二十分鍾之後，楚楚心裏頭開始焦躁了起來。

  “不會不來了吧？”她扭頭問喬琛。

  喬琛倒是一副漫不經心毫不在意的模樣，悠哉地說：“不來最好，餓死了，要不咱們點菜。”

  “不行。”楚楚皺眉：“再等等。”

  又過了將近二十分鍾的樣子，終於門邊電梯“叮”的一聲響，一個身材高挑，模樣秀美的女孩子走了出來，在大廳裏環視了一圈，最後鎖定在了約定的窗邊的位置。

  楚楚心跳加速，連忙用手肘戳了戳喬琛，叫他不要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喬琛見有人過來，也跟楚楚一塊站起了身，迎著那個女孩。

  女孩見相親的對方還帶了一個女生過來，她的神情變得有些意味深長起來。

  見過相親帶父母帶兄弟的，但還沒見過帶女閨蜜的，而且還是這麽漂亮的女閨蜜，女孩心裏有稍稍有些膈應，但是並沒有表現出來。

  “你們好，我是蔣夢萱。”

  “我是喬琛。”

  喬琛很紳士地起身，給蔣夢萱將椅子抽出來，邀請她坐下，然後叫服務員來點單，禮節周到。

  “這是我妹妹，喬楚。”喬琛向蔣夢萱介紹楚楚。

  蔣夢萱臉上帶著大方得體的微笑，跟楚楚握手打招呼，雖然三個人都客客氣氣的，但蔣夢萱心裏頭還是犯了疑，之前介紹人可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喬琛是獨子，沒有兄弟姊妹，將來喬氏二老去世後，遺產都是由他繼承...

  怎麽這莫名其妙地，又冒出個妹妹來，連姓都是一樣。

  她坐下來之後，就開始有意無意地偷摸打量兩個人，越看，越覺得兩人長得像，妥妥是一個模子刻出來親兄妹。

  蔣夢萱心裏頭有點不舒服了，而這點不舒服，雖然沒有很明顯地表現出來，喬琛粗線條覺察不出來，但是楚楚還是敏銳地感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