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曉癱倒在地，囁嚅：“侯爺說什麽？不——不是早已查清了嗎？你，你為什麽還懷疑？”

  “你啊，在大家都惶惶不知所以然的時候，跑去哭小桃紅，弄亂現場，這太不符合邏輯了, 擺明了就是讓別人懷疑你，然後故意說什麽都沒聽到，更加不掩飾，就差把我是殺人凶手說出來了。鍾姑娘，你有這麽笨嗎？”

  鍾曉瞪大了眼睛，然後笑容變得苦澀：“侯爺何以認定是小鳳仙？”

  “鍾姑娘為人清高，清高的人啊，有個缺點，就是很少有朋友。能讓鍾姑娘如此維護的, 除了小鳳仙，別無他人，而且，我也查過小鳳仙，她有殺人的時間。不過殺人的原因嘛，本侯就不得而知了。”

  “侯爺既然明察秋毫，那侯爺為什麽還抓我去牢裏？為什麽不直接抓捕小鳳仙？”她很好奇。

  “要救李琪，就得演戲，小鳳仙太年輕了，不能配合本侯演戲，演砸了，我命可沒了。”

  鍾曉更加苦澀：“多謝侯爺欣賞我還有這個本事。”她忽然焦急的爬了兩步，“侯爺，求你饒了小鳳仙, 她還年輕，她殺李騏，是不想讓我殺人，一切都是為了我。”

  “不, 鍾姐姐，人是我殺的，要殺，就殺我，不要為難鍾姐姐。”忽然，門被撞開，小鳳仙衝進來，跪著哀求。

  兩姐妹相見，哭成一片。

  顯然，是陳遠讓袁彬派人去捉來的。

  鍾曉一邊擦拭小鳳仙的眼角，一邊哽咽：“鳳妹妹，你怎麽那麽傻？姐姐看透了人生，活著有什麽意思？你大好年華，不該做傻事啊。”

  她們都請求殺自己，放過對方，陳遠就為難了，關上門, 走了出去, 到偏廳見袁彬。袁彬道：“我很奇怪，你為什麽要把這風頭給李騏，百姓都喜歡你，才保護你，可你離開，不殺張本和左川，不是讓百姓很失望？”

  陳遠搖頭：“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名聲太好，不是好事。”他知道，一個人名望到達了巔峰，就是離作死不遠了，如果百姓隻知道自己而不知道朝廷，不知道皇帝，那自己就隻有一個結局，造反，這個風險極其大，要賭上自己和家人的命。不造反，皇帝忌諱，下場也慘，藏拙，也是人生哲學。

  “何況，我也不在乎這些名聲，倒是袁大人你呢？你是正欽差，更有權力。”

  袁彬嗬嗬笑：“我老袁是粗人，不喜歡那些戲台唱戲一樣的做法官。”

  陳遠也隨之一笑，他還不清楚袁彬的心思？都是老狐狸，悶聲才能發大財。想出風頭的，跟找死差不多，讓李騏得意去吧。

  “這兩個姐妹很棘手啊。”袁彬望著陳遠。

  “是啊，姐妹有情有義，可是法不容情啊。”

  袁彬似笑非笑：“李騏此人，表明君子，睚眥必報，侯爺得罪他的地方不少，我看那鍾姓女子與李騏原來交往匪淺，肯定知道他很多事情。她對侯爺情緒莫名，不如侯爺收了她，以後李琪要扳倒你，你手上有王牌呢？”

  陳遠愣了愣，不得不說，袁彬出的還真是好主意，他們私交好幾年，肯定有很多把柄在鍾曉手裏，所以李騏對她忌憚，一直想害她。而且青樓一代花魁，這風情，不是良家女子能體現出來的。

  陳遠搖頭好笑道：“你出的什麽餿主意，我是那種靠女人的男人嗎？”

  袁彬翻白眼，鄙夷，你不是嗎？哪次不是女人救你？

  兩人聊了一會，決定暫時把她們關押起來，以免她們受到李騏的報複。

  回到家，陳遠差人去把王住兒請來。這人十分愛表現，圓滑，但關鍵時刻，也能出力，這次，多虧了他，欠了他一個大人情。

  以前答應他，讓他為自己做事，說送他一個富貴，其實是穩住他。這幾年，他陸陸續續也給自己傳遞了一些信息。

  造反的小頭目，自己不好保他做官，一時就沒有管他，他現在不能不考慮，一是欠人情，二是他的表現有點大，在南京被人盯住就不好了，得給他打發的遠遠的。

  “侯爺。”陳遠正思忖間，王住兒就到。

  陳遠道：“這次的事，多虧你及時出現，本侯謝謝你。”

  王住兒點頭哈腰：“能為侯爺辦事，是小的的榮幸，不知道侯爺請小的來，還有什麽吩咐？隻要侯爺吩咐，小的萬死不辭。”他一邊表忠心，一邊眼巴巴的望著陳遠，那眼神就是：我立了那麽多功勞，有什麽可以得到獎賞啊。

  因為王住兒來之前去找胡蘭了，被狠狠的攆了出來。他想，再沒有個封賞，老婆就沒了。

  他的眼神被陳遠盡收眼底，笑了笑，拍拍他肩膀，從桌上拿起一個信封，遞給他道：“你的功勞本侯記在心裏，本侯跟襄憲王有些交情，這是一封介紹信，你去長沙府，他看到信，會給你到零陵安排一縣典吏。”

  王住兒傻眼，又喜又憂，喜的是，侯爺兌現承諾，給自己官做了。可是，隻是個不入流的典吏，還得跑零陵那鳥不拉屎的地方。

  “怎麽，不願意？”

  王住兒抱怨道：“侯爺，小的對您也是忠心耿耿，這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若不是侯爺的話，我王住兒跟著別人，也能討點好處，不至於現在這麽落魄，連胡蘭都理我了，就那麽一個破典吏，還跑雞不生蛋的地方——”說道後麵，聲音越來越小，被陳遠嚴厲的眼神嚇的。

  “怎麽，你不願意？”

  王住兒不說話，心裏確實不願意，可又舍不得，如果不要這個官職，那這麽多年的付出豈不是白費了？接受了，又太不入流了。在他看來，自己起碼能在南京當個縣令嘛，起碼也是去山東當縣令，在親朋好友麵前榮耀榮耀。

  陳遠將信啪的砸在桌上，神情冷峻。

  王住兒嚇一大跳，囁嚅：“侯爺別生氣，小的也就是隨口——隨口說說。”

  “嫌地方遠，嫌官小是不是？”

  “小的，小的——”

  陳遠聲色俱厲，指著他斥責：“國家官職，豈能隨意任免，告訴你，為了這個典吏，本官厚著臉皮去跟襄憲王求了。你覺得官職太小，想當縣令是不是？你大字認識了多少？你對官場了解多少？稅收要交多少，官吏怎麽任免，上司怎麽答複，水利怎麽建設，刑獄怎麽管理，你管理得過來嗎？別人給你受賄你怎麽辦，上司索賄怎麽辦，百姓困難無法生活怎麽辦，你想過嗎？”

  王住兒啞口，他隻看到了當官老爺的威風，哪裏曉得當官還有這麽多門道。

  陳遠自顧去拿茶壺倒水。

  王住兒搶先一步，替他倒水，恭敬遞上。

  陳遠喝了茶，哼道：“別看本侯罵你，罵你那是愛護你，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的身份，還要我說出來嗎？官府都還在通緝你們，一旦被發現，你命早沒了。你有幾個腦袋想出風頭。”

  王住兒冷汗涔涔，這兩年官府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雖然是放鬆抓捕了，但通緝還在，自己確實大意了。

  “官員的考核，任免，升遷，都是有規章製度的，如果在南京，山東，上麵的官員豈有不認識你的，一旦被上報朝廷，你就等著被誅九族吧。零陵偏遠，山高皇帝遠，你才能安心做你的官。”

  “是是，侯爺教訓的是，小的明白了，是小的糊塗。”王住兒涎著臉，伸出雙手，想要回介紹信。

  陳遠是又氣有無奈，拿起信，放在他手裏，鄭重道：“既然為官，就要多學習文化，多為百姓辦事，如果隻想著升官發財、貪汙受賄，本侯發現了，第一個就饒不了你。”

  “是是，小的一定謹遵侯爺吩咐，好好做官。”

  他又磕了幾個頭，被陳遠打發了出去。

  陳遠也隨即出門，準備去看看唐賽兒怎麽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