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皇帝沒有回答袁宇。

  袁宇看著皇帝沉默的模樣，心底忽然閃過了一個猜測，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震驚地看著皇帝，“難道，小皇子的蠱毒，是你下的？！”

  皇帝抬起頭來，終於有了反應，“不是，不是朕下的。”

  “但你是默許的！”袁宇大吼道。

  一時之間，震驚與氣憤交織在袁宇的心中，他倒在地上，看著皇帝，渾身發抖。

  怎麽會這樣？

  皇帝對上了袁宇的目光，似乎也是受到了刺激。

  他也提高聲量，喊道，“這是朕想要的嗎？朕也沒有辦法！這是南疆人提出來的要求，若是不獻出小皇子，他們就不肯停戰！”

  袁宇愣在原地，“你說，什麽？”

  皇帝頹唐地低下頭，雙拳緊握，聲音也發著顫，“南疆使者說，要對小皇子下蠱，若是不這樣的話，就不會退兵……朕沒有辦法……”

  皇帝說著，緩緩蹲了下來，雙手無力地插入自己的頭發之中。

  與袁宇見過的那些絕望的流浪漢無異。

  袁宇看著皇帝，忽然覺得這世界真的是瘋了。

  過了好一會，袁宇才緩緩開口，說道，“既然你不打算救小皇子，把我叫來又做什麽？”

  皇帝低聲說道，“朕，朕以為沒有人能夠治好小皇子……畢竟是南疆的蠱毒，所以隻是做做樣子罷了，朕沒有想到……”

  “沒有想到？”袁宇挑了挑眉，被氣笑了，他嘲諷地看著皇帝，說道，“皇上，你可真是天真，幾年前那場戰爭的開端，是不是也是你‘沒有想到’南疆會這樣強？”

  他故意咬重了“沒有想到”四個大字。

  皇帝無話可說。

  他抬眼看向袁宇，隻見袁宇的呼吸逐漸粗重，臉色也蒼白了起來。

  皇帝的眼中不禁生出些許愧疚，“抱歉了，袁宇先生。”

  “呸！”袁宇眼底滿是冰冷，啐了皇帝一口。

  皇帝一愣，忽然暴怒起來，他站了起來，喝道，“袁宇，你做什麽？！”

  皇帝為九五之尊，何曾被人這樣對待。

  袁宇冷笑起來，“嗬，我幹什麽？當然是對你吐口水了！我告訴你，不要對我說抱歉，抱歉什麽啊，不就是為了討個心安然後繼續做你的皇帝嗎？”

  他的聲音低下來，眼神歹毒，“你就是個懦夫！你不配做我們齊國的皇帝！”

  皇帝似乎是被袁宇指出了心底最不堪的部分，臉色青一陣紅一陣，最終選擇以憤怒來掩飾自己的慌亂，“你一介草民，你知道什麽？朕不是都說這是迫不得已的麽？！不然還要怎麽樣？讓這場戰爭繼續下去嗎？朕是為了齊國！”

  袁宇看著眼前這個暴跳如雷的男人，心忽然就冷了下去。

  他已經看清齊國的未來了。

  齊國必定滅亡，這個男人也沒救了。

  袁宇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逐漸變得冰冷，就連意識都開始模糊，但他還是倔強地看著皇帝，冷笑道，“為了齊國？齊國不需要一個連自己兒子的命都願意去做交換的皇帝。”

  說完，袁宇徹底沒有了力氣，他躺在地上，看著皇帝。

  皇帝的臉色變幻莫測，他一下是那個害怕敵國的懦夫，渾身顫抖，一下又是站在萬人之上的齊國君王，眼神冷漠。

  最終，他緩緩坐到小皇子床邊，語氣冷靜，“袁宇先生，殺掉你果然是對的。”

  他頓了一下，將手中滿是血液的匕首扔到地上，居高臨下地看著袁宇，“你太正直了，就算我用手段逼你，想來你也不會屈服吧。”

  皇帝緩緩歎了口氣，拍了拍手，一名黑衣人從窗邊竄了進來，跪拜在皇帝麵前。

  “處理掉。”皇帝使了一個顏色。

  黑衣人點頭，“是。”

  說著，黑衣人就將袁宇抬了起來，抬腳就又要往窗戶走去。

  袁宇掙紮著，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喊道，“你就真的要看著小皇子死去嗎？他不是你的兒子嗎？！”

  可是皇帝沒有回答他，也不再看他。

  袁宇失去了意識。

  當他再次醒過來時，卻是發現整個世界都是淅淅瀝瀝的雨聲。

  寒冷似乎就像是滲入了骨髓之中，讓袁宇止不住地打著哆嗦。

  他想要站起來，卻覺得渾身無力。

  失血過多了。

  袁宇迷迷糊糊地想著，看向自己的腹部，衣服被雨水打濕，早就分不清血液的界限了。

  但是，血還在流。

  如果不快點止血，必死無疑，

  袁宇環視一周，發現這裏居然是亂葬崗。

  原來，那黑衣人將他扔到了這裏，想必是以為他死定了，也就沒有補刀吧。

  袁宇這樣想著，他低下頭，發現自己也躺是在一具屍體之上。

  “冒犯了。”他低聲說道，手費力地扒著屍體的衣服，然後一翻身，將衣服當成繃帶，用力地綁在自己的傷口處，又從自己的身上拿出幾根銀針，紮在自己的穴位上。

  做完這些，袁宇已經沒有了力氣，他幾乎是虛脫地仰麵躺在亂葬崗上，雨水從天而降，他望著黑夜發呆。

  這個國家完了。

  袁宇的心中隻有這一個絕望的想法。

  所有人都不會逃過生命的磨難，他們會痛苦不堪，生不如死。

  也不知過了多久，袁宇身上終於恢複了些許知覺。

  也就是這個時候，袁宇的耳邊忽然傳來一陣嘈雜聲音。

  有人過來了。

  袁宇沒有動，也沒有出聲，讓人相救。

  是抱怨聲，

  “好重啊，這地也好滑！”

  “別說了，快點把這人扔掉，我們好回去交差，要是出了差池，宋姨娘肯定不會饒過我們的！”

  “嗯嗯！知道了！”

  重物被扔入亂葬崗之中，發出一聲悶響。

  袁宇聽著，心裏亂糟糟的。

  屍體麽？

  那兩人逐漸遠去，亂葬崗也恢複了原先的死寂。

  “唔……”

  女人的呻吟聲傳來。

  袁宇猛地瞪大眼睛，“是活人！”

  他掙紮著坐了起來，爬到聲音傳來的地方，卻是看見了一個女人。

  她的腹部居然也是和他一樣，破開了一個洞，腸子都幾乎要流出來了。

  袁宇站在她麵前，看了幾秒，緩緩低下身來，將身邊屍體上的衣服撕了下來，為她做了一個包紮，再吃力地將女人扶了起來，往遠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