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夫人此時正閉目養神，聽見這話也沒有睜開眼睛，前廳中一片寂靜，仿佛無形的威壓壓向沈沉月。

  若是換成原主那般懦弱性子，怕早就跪下來了。

  然而沈沉月依舊挺直脊背，他們不說話，那她等著便是，有的是時間跟他們耗。

  半晌，宋氏小心翼翼看了臉色越來越黑的沈父一眼，率先打破了沉默：

  “沉月，你今兒傷了你二妹妹，現下趁著大家夥都在，你便對你二妹妹賠個不是，這事也就翻篇了……”

  “翻篇？”

  宋氏話音剛落，便有一道尖銳的女聲響起，那柳姨娘哭的梨花帶雨，雙眸通紅嚷嚷道：“翻什麽篇？我的落雁被害成那樣如何能翻篇？！老爺，您可要給妾身做主啊……落雁隻是擔心自己占了姐姐的婚事，這才上門安慰，卻不曾想……即便是做太子側妃，那也是太子選定的，她沈沉月憑什麽要把氣撒在落雁身上！”

  “好了，”待柳姨娘撒完了怨氣，沈老夫人才淡淡開口，“沉月，此事的確是你做的不妥，落雁尚在臥床，你便同柳氏賠個不是，再去祠堂反省一夜吧。”

  沈沉月險些被氣笑了，要知道當初她還是準太子妃的時候，這一家子人的態度可不是這樣的，那會沈老夫人日日都要傳她過去用膳，生怕她做了太子妃後會和沈家生分，單憑那些記憶沈老夫人絕對是個慈愛祥和的祖母……

  而今，她仍舊慈愛，隻不過對象換成了沈落雁那位準太子側妃。

  “祖母是說，要我同柳姨娘道歉？”

  “你做錯事在先，道歉是應該的。”

  柳姨娘有了依仗，也做出一副得意嘴臉來，仿佛昔日被沈沉月壓著一頭的惡氣終於得出：

  “是啊，我們落雁的苦可不能白受，若是太子知道也是要心疼的！”

  沈沉月終於正眼看了她一眼：“柳姨娘不過一介妾室，莫說我本是沈家嫡女，單憑陛下親封的公主位份，也萬萬沒有叫我給她賠禮的道理……更何況，放眼整個京城，也沒有一戶勳貴人家家中的妾室會口口聲聲喊嫡女的名諱……”

  柳姨娘沒想到她竟會說出這樣一番話，剛剛還幸災樂禍的神色僵硬在臉上，但下一秒她便反應過來，轉過頭去看沈父：“老爺，妾身的女兒白白受了欺負，如今她竟還要欺負到妾身頭上，難不成真的隻有太子殿下才能給妾身做主嗎？！”

  聽見這話，沈父眉頭微皺：“說的什麽渾話！家醜不可外揚，你當落雁做了太子側妃就能成為你耀武揚威的資本嗎？”

  “不……妾身……是妾身口不擇言了……”

  柳姨娘白了臉色，心裏也一陣後怕，一時得意忘形又被沈沉月氣著了這才抬出太子殿下來說事，卻忘了沈落雁先是沈家的女兒才是太子側妃。

  “哼，”沈父哼了一聲，“不過柳氏說的也不無道理，沈沉月，你害了自己的親妹妹，還不願賠禮道歉，竟敢抬出公主的身份來，你簡直膽大包天！還不跪下！”

  往日卑躬屈膝言語奉承的父親此時怒目圓睜，惱怒於沈沉月得罪了未來的太子側妃。

  她心中暗自搖頭，偌大一個沈家全都爛泥扶不上牆，不想著如何把仕途走順走寬，一心想著賣女求榮。

  “沈落雁一個庶女，主動上門挑釁嫡女，我憑什麽不能懲治她？況且有誰看見是我把沈落雁打成這樣的？我從頭到尾並未出手，可別是她自己染上了什麽病，把鍋甩我頭上。”

  “你……！”

  柳姨娘氣的咬牙切齒，可沈沉月說的沒錯，確實無人看見她動了手，但是自己的女兒自己清楚，絕對不可能從外麵帶什麽病回來，一定是她？！

  “都住嘴。”

  極具威嚴的一聲讓滿堂鴉雀無聲。

  沈老夫人一雙渾濁如鷹隼般的眸子死死盯著沈沉月，開口道：“沉月公主……你倒是翅膀硬了，怕是忘了你乃天降災星，若非是沈家庇護，你不僅做不成太子妃如今早就被燒死祭天，成了一捧灰了。”

  沈沉月絲毫不懼：“祖母說錯了，我沒被燒死不是因為沈家，是因為明國攝政王，他要我，所以咱們陛下隻能封我做個公主，雙手奉上。”

  “你……”、沈老夫人暴怒，死死的盯著眼前這個忤逆自己的孫女，氣的身形止不住的發抖。

  眾人雖然不知道沈沉月為何起了如此大的變化，卻也明白她說的是事實。

  一時之間竟不知該拿她如何了。

  柳氏獻殷勤一般的湊上去替沈老夫人順氣，不料對方很是嫌棄的打掉她的手。

  隻好退站在一旁，剛斂去眼中的陰霾便聽見頭頂傳來沈老婦人冷聲道。

  “既然你這般不聽管教，我們沈家也不敢拿你這尊大佛怎樣，你便去祠堂跪著吧！”

  沈沉月眉尖輕挑，這是變著法子折磨自己，淡淡說道，“祖母這樣不分青紅皂白便要處罰沉月恐怕是說不過去吧。”

  “逆女，你一二再再而三頂撞長輩，是想要造反嗎！”站在一旁的沈父看著如今這個不受控製的女兒，內心沒來由的生出一絲忌憚。

  “月兒，你怎能這樣跟長輩講話，快聽娘的，去給妹妹道歉。”

  嬌美的婦人站在一旁，滿心擔憂的模樣，可這連是非黑白都不辯的娘親，沈沉月是一分親情都生不出來。

  緩緩閉上眼睛，再次睜開時已然添了三分冷漠。

  “月兒，你聽娘親的話，如今你以是禍國災星，斷然是不能再嫁給太子了，落雁嫁過去是對沈家最好的結局，你就不要再怨恨什麽了。”

  說著，眼前這個美貌的婦人好似很不忍的摸了摸眼角的淚水。

  沈沉月冷哼一聲，憑那勞什子太子，空有一顆野心卻是個草包，自己才不屑與他成親。

  隻是沒想到這偌大的沈府竟然連一個真正為沈沉月著想的人都沒有。

  真的是…令人寒心。

  “既然你們這麽想讓我去跪祠堂，那我便去吧。”

  沈沉月冷眼看著眼前這個名義上的娘親，語氣很是無所謂。

  眾人沒想到拉扯了半天，到最後沈沉月竟然這般輕易的就順服了。

  眼前的婦人愣了愣，剛想開口說些什麽，不料沈沉月已經先一步跨出了堂中。

  “老爺，難道不派人看著她嗎？”柳氏站在一旁，她可不願意讓這件事就這樣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