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2 老宅
作者:夜蘭妖      更新:2021-05-23 14:03      字數:5407
  “我的榮幸!”克萊曼汀麵帶微笑地回應了納西莎的貼麵禮。看來布萊克家族確實和法國有一定淵源,不僅家訓用法語表達,連禮節也傾向於法式。

  “快進來吧!”納西莎拉著她的手進屋:“你應該再早點到,早上送來了第一批新鮮的挪威三文魚和北極鱈魚,被做成早餐試吃,味道真的好極了!我父親因為長期抱恙口味不佳,這次都難得多喝了一晚魚肉羹。”

  克萊曼汀卻不遺憾:“沒關係,錯過早餐試吃,不是還有正餐!”

  “話是不錯,但做法不一樣,味道肯定也不一樣,體驗更不能混為一談。”納西莎辯解著,忽然又伸手掩了掩嘴:“我大概班門弄斧了吧?你四年級前在德姆斯特朗上學,想必頓頓都能吃到新鮮海產,說不定我們倫敦人稀罕得不得了的東西,在你看來很是稀鬆平常。”

  “這倒不至於。我的家鄉在歐洲內陸,我轉到英國三年半了,德姆斯特朗的生活和它們比起來相對短暫,就算之前視為尋常的吃食,如今也能喚回我的新鮮感。”

  “那就好,上午我可得好好研究一番菜譜,不能教你失望!”

  兩人閑話著穿過由一排老式氣燈照亮的狹長門廳,克萊曼汀脫掉外套和禮帽,掛在起居室門口的衣架上。麵前的屋子呈現出一種不合常理的開闊,顯然設下過長久有效的空間魔法或陣法。納西莎為她介紹一樓的情況:“左邊兩間分別是早餐室和餐廳,右邊是休息室,是我父母和伯父母平日讀報的地方。現在我大伯應該在裏麵,也就是雷古勒斯的父親,我帶你去打個招呼。”

  “應該的。”克萊曼汀立即整整衣領,檢查自己是否衣冠得體。

  輕聲敲門三下,得到允許之後,克萊曼汀才跟著納西莎踏進休息室。這間屋子隻在高處開了兩扇小窗,此時還被深色的窗簾遮蓋,讓人有種難辨晝夜的迷亂感。好在屋內的空氣不算沉悶,香氛蠟燭燃燒的氣息和咖啡濃鬱的香氣混合在一起,顯得厚重又不失優雅。奧萊恩·布萊克正坐在外側窗下的沙發上,隔著一張四腳雕花的白漆木桌,對麵是鋪滿一整麵牆的報紙櫃,其中收納的新舊期刊幾乎擢發難數。

  “早上好,奧萊恩伯父!”納西莎引薦道:“這是克萊曼汀·卡羅!”

  “早上好,布萊克先生!”克萊曼汀規規矩矩地屈膝問候:“很高心見到您!”

  “嗯,好——”奧萊恩放下報紙,打量她了一會兒,然後慢吞吞地稱呼她:“傑拉爾德的女兒。”

  克萊曼汀並不奇怪他知道她的身世,不提傑拉爾德和他曾同事過的可能,一年前他還打過她的主意,企圖靠她的學院歸屬和主上青眼,挽回大兒子西裏斯和家族乃至其他傳統斯萊特林世家瀕臨破碎的關係。在這個念頭完全成型以前,他如何不會仔細調查一番,起碼那些有案可稽的信息,對方必定曾了解得一清二楚。

  不過克萊曼汀眼下有些不知道該怎麽接口。如何與陌生長輩對話,也是需要學習的技能。好在納西莎拉住她的手,代表她們向奧萊恩請辭:“伯父,您繼續看吧,我們就不多打擾了。我再領克萊曼汀參觀其他房間。”

  “去吧。”奧萊恩微微頷首,將方才讀的報紙重新豎起來。

  聽到納西莎的借口,克萊曼汀不由納悶。一般接待上門的客人,參觀住處並非必要程序,向來注重隱私的斯萊特林,怎麽會對她例外?

  “有沒有覺得我伯父很嚴肅?”一回到起居室,納西莎就同克萊曼汀小聲嘀咕:“所以之前每次旁觀西裏斯和他對著幹,我都有點佩服西裏斯了。”

  涉及家庭內部矛盾,克萊曼汀不好多做評價,隻能禮貌地保持微笑。

  兩人並肩走到正對門廳的樓梯口,納西莎扶著暗金色鏤空金屬扶梯,示意克萊曼汀看向黑漆漆的樓下:“廚房在地下,此外還有雜物間,洗衣間等,以及廢棄已久的仆人通鋪——家養小精靈從來不住這種屋子,這對它們來說太過奢侈了——具體格局我隻見過平麵圖。那種地方,是任何一位淑女都不應該踏足的。”

  會做飯並且常下廚的克萊曼汀適時保持沉默,反正她從來沒把自己定義為一位嚴格的淑女。

  “地下唯一例外的,是酒窖。不過它另有通道,不和廚房有交叉。”納西莎補充道:“在酒文化中,甄別年份,合理收藏,可以當作一樣高雅的興趣,很多紳士十分樂意親力親為。我們家對酒最有研究的是我的父親,我母親的品鑒能力不如他,但以她的身份已經合格了,相應地她隻要求我們中對酒沒有特殊喜好的小輩能喝出類型和優劣就夠了。”

  “這一項我還行。”克萊曼汀坦白答道。坐擁一座酒莊的她心裏一點也不虛。就算德國的葡萄酒遠不如法國、意大利等其他產地的出名,在這類東西她還可以觸類旁通。

  “看不出來啊!”納西莎打趣地反問:“我怎麽聽說你酒量很差?差到一杯倒?”

  “嗯……”意識到她的消息源隻可能是盧修斯,克萊曼汀不免尷尬中帶著一絲不悅。酒量差也是一種弱點,這樣貿然暴露到人前,總讓她升起不好的預感。

  “好了,不為難你了,酒鑒賞力和酒量也不是必然相關。”納西莎安撫地拍拍她的手,拉著她沿樓梯向樓上進發,不過在一樓半的位置稍稍停了停:“注意到牆上這些花朵樹葉的標本了嗎?你家是不坐落在樹林裏?”

  “是……但是,為什麽啊?”兩者是怎麽聯係在一起的?

  “我家三樓書房連著標本室,因為所需的縱橫空間極大,因此多打通了樓下的兩層。樓梯間的牆壁被施了魔法,用來懸掛這些標本,如果沒有人為幹預,那麽代為做選擇的,是這棟房子的意誌。日常沒有訪客時,展品很隨機;若有客人登門,且是房子喜歡的人,它就會向對方展示他可能喜歡的東西;反之,若是讓房子厭惡,它很樂意把這種厭惡情緒傳遞出去。你身上想必有植物的氣息,很配花草樹木,房子便借此討好你;否則啊,我猜測,迎接你的估計就是一排接一排皺巴巴醜兮兮的家養小精靈腦袋了——也不曉得是哪些布萊克的作品,真是差勁到連名字都不敢明示。”納西莎立在高她一階的樓梯上回頭對她講述:“此外我也不瞞你,會帶你稍作參觀,是我在順從它的願望。”

  “這麽……可愛!”克萊曼汀眨了眨眼,之前的疑問解開了:“所以——你家的房子生出靈智了?”

  “當然!”納西莎驕傲地揚頭:“用不到兩百年時間養出一棟有靈的房子,我們布萊克應該是英倫三島上頭一份了!若非如此,即便倫敦寸土寸金,我們也難以忍受和麻瓜做鄰居!”

  對此克萊曼汀很是理解。她家情況並非常例不做參考,自中世紀以來,巫術日漸式微,魔法奇跡發生的頻率也越來越低,房子生靈智便是其中之一,這不是施加咒語就能實現的。布萊克老宅之所以成功,由她推想,恐怕有賴於這一家旺盛的人氣。從此隻要人跟房子不離心,這種魔法界少見的繁衍能力,布萊克們還能保持下去,這是房子對他們的反哺。不過不是所有家庭都對這重因果喜聞樂見,因為這種關係像一道契約,成員一旦背井離鄉太久,或者抱有強烈的憎恨,便被房子當做違背契約,無論多遠都將受到詛咒,不少魔法世家最終絕嗣就有這方麵的原因。

  牆上掛出的各種精品標本,克萊曼汀大致瀏覽了一遍,從中認出不少已經滅絕的魔法植物,這想必不可能是兩百年內能有的積累。也許是感知到了她驚歎的情緒,半空中忽然噗地吐出一朵花,直接落入她的懷中。她拿起來一看,原來是一枝新鮮的紅口白水仙。

  “它倒是會借花獻佛!”納西莎無奈地聳肩,“它”指代誰不言而喻。

  “這是——?”

  “我房間裏今早新添的插瓶。”

  “大概它把房子裏所有的東西都看成所有物了。”大概還要包括人。

  納西莎點頭:“不愧是我們家的房子。”

  對這種不足為外人道的自豪感,克萊曼汀報之以寬容的一笑。朝水仙施加一個保鮮咒語,她把它纏在胸前的紐扣上,算是接納了房子的小禮物。

  上到二樓,迎麵便是一間比一樓更為寬敞的客廳,頭頂的水晶吊燈也比其他房間的奢華,果不其然聽納西莎介紹:“一般舉辦宴會都會在這裏,空間還能按需進一步擴大,旁邊的客房和洗手間也方便客人使用。至於這麵牆——”她抬手直指空白的牆麵:“平日裏掛的是家譜掛毯,已經被我提前卷起來了。倒不是見不得人,而是上麵燒出來的幾個黑洞著實有礙觀瞻。等……等下午吧,我們一起挑幾幅風景畫掛上去,免得顯得太空。”克萊曼汀自然欣然應允。

  兩人沿著樓梯繼續向上,但在三樓沒有多停留,納西莎如此解釋說:“這裏除了藏書室和書房,其餘都是長輩們的臥室,我父親現在應該在睡覺,我母親陪著他,大伯母按慣例在練琴,我們暫時就別打攪他們了,午餐桌上我再為你一一介紹。”

  憑借著敏銳的聽力,克萊曼汀捕捉到依稀的鋼琴聲,對她的話頷首認可。

  “這裏四樓,是我和貝拉住的地方。布萊克家的女性未出嫁之前,都生活在這一層,所以配給我們的還有琴室,畫室,小客廳和讀書間。貝拉最近出任務不在家……哦,對了,我給你還有晚上來的海倫和傑思敏安排的房間也在這兒,都在我臥室的隔壁。你們是女孩子,論起各種擺設用度,住這裏比二樓方便。”

  “然後,五樓,目前隻有雷克住在這裏。西裏斯的房間和其他空房一樣,都被上鎖封存起來。男孩們有遊戲室和室內球場,能打兒童魁地奇,我們小時候,就屬貝拉和西裏斯棋逢對手。”

  “未經本人允許禁止入內?”克萊曼汀看向雷古勒斯房門上的掛牌。

  “這當然是寫給西裏斯的。”納西莎回答道:“家裏這一代就他們兩個男孩子,上學前他們十分要好,西裏斯有事沒事都愛找雷克玩耍,還總是不敲門直接闖,喜歡熱鬧的房子也幫他開鎖。雷克相對喜靜,看書的時候多,被打擾過頭了,也難免要著惱,於是做了個牌子示警。可惜這隻是個普通牌子,靠它完全攔不住。”她音調轉低,帶著些遺憾:“可惜等西裏斯入了學,被分進格蘭芬多,交到了誌趣相投的新朋友,雷克閱讀時不再被人打擾,卻也自此漸漸失去了曾經最親密的兄長和夥伴。西裏斯叛家出走,受傷最深的不是沃爾布加伯母,而是雷克——我們私底下都清楚這一點。”

  克萊曼汀的視線再次落到房門上,掛牌在她眼中變成了一件紀念品,用口是心非的態度,等一個永不再歸來的人。

  “雷克也回來了,我們打聲招呼?”納西莎收斂好情緒提議。

  “好的。”放假離校的霍格沃茨特快向來管得寬鬆,每個學院隻需五年級的級長在就夠了,像克萊曼汀和雷古勒斯這樣直接回家的不在少數。

  “雷克,這是誰就不用我介紹了。”納西莎對出現在門口的黑發少年說:“我早餐上提過,克萊曼汀要來。”

  “嗯。”雷古勒斯的目光從她滑向她身後的克萊曼汀:“你好。”

  “在看書?肯定了!”納西莎踮腳朝裏麵一看便自問自答。

  “其實不是。”雷古勒斯不好意思地承認:“我用書打掩護,在跟自己下棋——日本那邊傳過來的‘黑白棋(Othello)’。這是麻瓜的發明,納西莎,你得幫我保密,別告訴我父母。”

  “怎麽會!”納西莎擺擺手,卻又好奇地問:“不過《奧賽羅》不是莎士比亞的悲劇作品嗎?我們英國人的東西,怎麽能說日本來的?”

  “不是悲劇那個《奧賽羅》,你看——”雷古勒斯將房門完全拉開,供兩位年輕女士就近查看:“是一種雙人棋盤遊戲,共有黑白兩色棋子,通過輪流互翻對方的棋子,最後再比餘子數量定輸贏。可能因為悲劇《奧德賽》的男女主人公分別是黑人白人,劇情包含懷疑和反轉,所以類比著命了名。”

  “這不是‘翻轉棋(Reversi)’嘛!”納西莎臉色微沉:“還是我們英國人的東西!怎麽,日本曆史上學中國、近現代學美國不滿足,還要剽竊我們大英帝國的文化?”

  “無法否認,這種翻轉棋子的比賽方式,確實是我們英國人的發明,但日本人完善了它的規則,讓這種棋類重新煥發生機,從日本經美國傳回到歐洲,正式風靡世界。所以,他們拿到專利權無可厚非。”

  “可是我還是覺得膈應,明明就是我們的東西,即便讓它塵封,也不能被奪走,無論如何都該是我們說了算!”

  雷古勒斯無奈歎道:“你的想法聽起來像妖精的偏見,現實中,創造者未必總是最終的擁有者。”

  “我不跟你辯。”納西莎任性地宣布:“你在為麻瓜說話,還是別國的麻瓜,哪怕你幫理不幫親,也別想讓我理解你。總之,這黑白棋你就自己關在房間裏玩吧,千萬別讓我再看見!”

  “好吧,納西莎。”雷古勒斯取出魔杖揮了揮,抽屜自動打開,一張桌布飄起來蓋住棋盤:“如你所願。”

  納西莎見狀反而眉頭一皺:“算了,這未免又我顯得太不可理喻。你要玩就繼續玩吧,我帶克萊曼汀去其他房間,午飯時候你自己按時下來。”

  “知道了。”雷古勒斯好脾氣地向兩人點頭致意:“那麽,回頭再見!”

  “再見!”克萊曼汀率先退出房間。

  納西莎出來後,帶她上到頂層:“我們家樓頂一半是儲物間,另一半則被改造成了溫室,外麵也有一小片附帶的自然花園,不過眼下是冬天,如果想觀花賞雪,還是要坐在室內。”她推開左側的木門:“呐,溫室,或者叫花房,用氣象咒模擬了不同的生態環境,觀賞性花卉和藥用植物這裏都有。”

  克萊曼汀立在門口放眼望去。整個溫室被劃分為若幹區域,石質桌椅錯落有致地放置,各種植物在亮度不等的魔法陽光下欣欣向榮,無不呈現出最鼎盛的狀態。種植區中央建有一座圓形噴泉,躍動的流水仿佛在為花草獻唱。如果不抬頭去看密封的玻璃房頂,她幾乎以為這裏是露天的花園了。

  “今年倫敦到現在還沒降雪,恐怕等不到白色聖誕節了。我們下午在這兒喝茶,也隻能用魔咒模擬了。”納西莎笑著詢問:“或者,你更喜歡雨天?”

  “不得不說,我幾乎被你們家的雅致生活征服了!”克萊曼汀半真半假地讚歎:“可是,納西莎,我是來學習的呀,你讓我快忘記我的初衷了!”

  “別急,克萊曼汀。”納西莎拉著她離開溫室:“接下來就是了,先說好,你可別嫌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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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布萊克老宅一日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