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4 惡意
作者:夜蘭妖      更新:2021-05-23 14:03      字數:4969
  周一的《預言家日報》照例在早餐間送達。克萊曼汀沒有邊吃邊看的習慣,便在八分飽後卷著報紙走出禮堂,提前去魔咒課教室。

  英國魔法界最近的大事隻克麗絲多·裏夫這一件,因此毫無疑問地,相關報道又占據了大幅版塊。新聞一欄中規中矩地總結了上周兩次審判的結果,正如上周六傳達給民眾的那樣,作為被告一方的三位傲羅最終勝訴。法官將事件定性為意外,所以涉事傲羅不必負責。

  她還記得之前一起刊登的照片,當中場麵應該是剛宣判以後,主人公是傲羅辦公室主任戈爾。戈爾在欣慰鼓掌之餘,又偷偷看了眼原告席,目光最可能落在第一排。她揣摩著他的臉色,覺得有些忌憚之意。

  而後的事實證明,他實是德才配位,足夠謹慎也足夠智慧——他在周日的報紙上公開發布了一封道歉信,主動反思了傲羅在執法中急功近利的表現,承認他們也有言語行為不當的地方,經內部商議,三名傲羅將立即接受三個月的停職處罰。

  勝訴一方把姿態放得這麽低,自然很容易博得民眾的好感,今天報紙的社議版塊中就有不少讚美的聲音。除此之外則是對明日審判的預測。威森加摩計劃好的第二部分是對裏夫的罪行加以清算,若認真計較起來,其實算是原告被告雙方角色互換。於是一名筆者熱情洋溢地斷言,裏夫夫人這次一定會站到被告席上,說不定還要再親自履行賠款的判決,替她的女兒補償她短命的丈夫兒子的麻瓜父母親人。

  因為周五宣判時,裏夫夫人並沒有當堂抗議,所以判決已生效。如今看來,事態完全向著不利於她的一方走,那別有用心地提供幫助的盧修斯,可能會對這樣的結果坐以待斃嗎?答案顯然是否定的。然而既知他即將翻盤,克萊曼汀也依舊毫無頭緒,猜不出他下一步棋怎麽動。

  好在這個疑問沒困住她太久,周三的報紙報道得一清二楚。盧修斯在周二一開庭就宣布了兩件事,一是裏夫夫人病重難愈,已授權他為她代理一切,二是對上周的判決有異議,要以原告的身份申請重審。他當然不是空口無憑,為證明前者,他帶來了聖芒戈魔法傷病醫院院長親自開的病危診斷書;為助力後者,他帶來了一份記憶。

  魔法部擁有英國唯一一件可以將記憶公開播放的魔法工具。外現的記憶虛像雖然不能被相機捕捉,但與會記者如實地描述了看到的情節。那是幾名十三四歲的少男少女揮舞魔杖打鬥的場景,他們身上穿著霍格沃茨的校袍,一方三人胸前都是斯萊特林院徽,另一方的四人則來自格蘭芬多。這群人中有三張熟悉的麵孔,分別是克麗絲多·裏夫和不久前誤殺她的三名傲羅之二。兩方的打鬥還未分出勝負,一名略顯年長的拉文克勞趕過來,以級長的身份處罰了被格蘭芬多指正最先發動攻擊的斯萊特林。他的模樣也不陌生,他就是第三名傲羅。

  斯萊特林和格蘭芬多起紛爭的焦點多集中在麻種身上,記憶中也不例外。在場的另外兩名格蘭芬多都是女生,其中一個是傲羅之一的妹妹,兄妹兩人都是麻瓜出身,先後被分進格蘭芬多,在這種問題麵前無疑會同仇敵愾。而且據盧修斯補充,這一開始隻是兩人的衝突,即裏夫本人和傲羅的妹妹,知情的裏夫夫人回憶說,是她女兒先聽到有人拿野史記載的麻瓜貴族種種荒唐墮落的做派往魔法世家身上套,言辭態度極具誹謗之意,一時氣不過才要給造謠者一點小小的教訓。兩人雖然年紀相當,但裏夫實力更盛一籌,於是對手呼朋喚友,欺她一人孤立無援,還是路過的兩名不甚熟悉的同院同學看不過眼,才慨然伸出援手,接著便是記憶所呈現的場景。

  盧修斯的講述理直氣壯,甚至主動提議,如果那傲羅之妹配合,也願意提供相關記憶,那麽大家就更能對前因後果眼見為實,畢竟他拿到的這份記憶,隻是源自當時見義勇為的兩名斯萊特林學生之一。

  以這份記憶為依據,盧修斯申請重審的理由便是,質疑涉事的傲羅們公報私仇。克麗絲多·裏夫五年級成為級長時,確出於年少意氣,常利用職位之便,監管舉報格蘭芬多學生違法犯紀的行為毫不留情;畢業後情形倒轉,她恐怕也是因昔年宿敵利用職位之便,頂著逃犯的名頭被毫不留情地滅殺。裏夫夫人忽然病倒住院的誘因,就是得知這種可能後怒極攻心。

  因為三名傲羅已領罰停職,所以昨日並未參與庭審,加上其中一人的妹妹作為關鍵人物,現已返回麻瓜中間並繼續上學,一時半會兒不能經傳喚出庭,所以這次審判中途夭折,被迫延遲至兩日以後,原有議題也擱置下來。

  克萊曼汀記起鄧布利多曾說過,假如審判順利,他周三就能返回城堡暫緩口氣,但依報紙所言,此刻教師席中央的席位恐怕應該仍舊空著。一介校長由於另一份職位的公事忙成這樣,若落到有心人眼裏,大概又算一條口實。

  午後她獨自去上魔藥課,無論在走廊還是教室,都能聽到學生對這件事議論紛紛,甚至撞到一夥低年級對立僵持,斯萊特林的一方諷刺地聲稱自己可不敢動手,免得將來也有人借職位之便冠冕堂皇地報複。克萊曼汀看他們隻做口舌之爭,就沒有亮級長的身份,隻視而不見地離開。

  她這學期被分到七年級魔藥提高課程中進度相對緩慢的一班,班裏沒有太多熟人,上學年共事過的伊萬斯、盧平,當然還有西弗勒斯,仍然保持優勢在另一個班裏。但認識的人還是有的,比如同院女級長艾瑟爾·托維爾,比如波特和布萊克。她與後兩人自七年級起——或者說自和西弗勒斯分手起——就再沒有什麽恩怨瓜葛,課上課下和陌生人無異。

  “嘭!”托維爾的坩堝爆出一聲悶響,大片綠色液體飛濺出來,鄰桌的克萊曼汀雖然躲得及時,手上還是被濺了幾滴。未完成的藥劑很快揮發,隻留下零星燒傷的紅點,她覺得不痛不癢,就沒刻意去計較。

  “托維爾小姐,我執教多年,還是第一次見有人在七年級繼續炸鍋!”斯拉格霍恩慢吞吞地走來,嗅著氣味分辨了一番,又觀察了下托維爾的雙手以及操作台,然後遺憾地宣布:“不是意外,是你的錯,托維爾小姐,斯萊特林扣五分。”

  他麵相眾人解釋道:“魔藥越高級,熬製過程中的變數就越大,任何配方外的成分,都可能造成無法預知的危險。我說過很多次了,製作魔藥的雙手必須保持整潔,如果有人非要留指甲染指甲,下次就把龍皮手套帶上,以防你們手指上指甲油或化妝品的殘留混入藥劑中,再造成類似的魔藥事故。”

  素來把指甲剪得禿圓的克萊曼汀沒把這一茬放在心上,倒是課後回宿舍的路上,她意外遇到了西弗勒斯。她本想隨便打個招呼糊弄過去,誰知兩人擦肩而過時,她冷不丁地被他叫住。久違的聲音幾乎讓她心髒驟停,直到聽清了西弗勒斯是在詢問:“你肩膀後麵怎麽濕了一塊?”

  “嗯?”克萊曼汀反手摸了摸,確實有些潮濕,但她毫無感覺,不知是沒滲透還是習慣了。

  “不是水。”西弗勒斯靠近一步,垂眼深吸了一口氣:“是嚏根草。你怎麽把嚏根草糖漿弄到衣服上了?”

  “我不知道。”克萊曼汀老實承認,又隨便找了個借口:“剛剛上了魔藥課,可能在拿材料的時候,有同學不小心失手了。”

  “別是誰的惡作劇……嚏根草有毒,不能直接沾染皮膚,你……多注意。”

  “好,多謝關心。”

  “那個……”西弗勒斯猶豫著,手指在背後勾連在一起,卻見克萊曼汀已有去意,才趕忙問出想要問的話:“我算著日子,你的精油快用完了……”他從衣兜裏取出一方木盒:“這裏頭有十二小瓶,四色玫瑰,每色三瓶,和以前一樣。你、你拿去用!”說著就往她懷裏塞。

  “不用了。”克萊曼汀平靜地拒絕:“之前的精油打碎了一瓶,其他的早就空了。然後盧修斯給我推薦了個牌子,我漸漸也用習慣了。這種瑣事,不敢再麻煩你。”

  “我……”西弗勒斯有些說不出話。

  “我得回寢室一趟,失陪了。”克萊曼汀頷首致了歉,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她給自己做心理暗示,這也是小事,也不必掛懷。

  周四一早,克萊曼汀到禮堂就餐,目的之一是想看看鄧布利多回來沒有,從側麵推測一下裏夫一案的進展。不過直到報紙送來,鄧布利多也未出現,報紙上沒什麽新消息,顯然從魔法部的角度看,審判應該是陷入僵局了。貓頭鷹赫爾墨斯還一同帶來了一隻小盒子,不沉,她搖晃著聽了聽,發現裏麵是液體。

  貓頭鷹這次沒賴多久就飛走了,克萊曼汀吃完後,好奇地拆開包裝,想立即知道盧修斯忽然送什麽東西給她,而且連隻言片語也不隨附。牛皮紙裏,包的是個拳頭大小的首飾盒,她一打開,就聽嘭的一聲響,飛濺的液體帶著玻璃渣撲麵而來。她下意識地抬手遮臉護眼,身體往後一斜。這樣一來,麵部雖然安然無恙,手心卻有輕微劃傷。她皺著眉聞了聞液體的氣味,發現其中檸檬草的比重最大,其他則都是些尋常配料,不同於嚏根草,反而溫和無毒,連對傷口都沒有什麽刺激。

  難道是剛剛不該搖晃它,有些成分不能劇烈波動?克萊曼汀反思著事故原因,把碎渣殘液全部清理一新,隻有淡淡的清香留下,很是怡人,她索性聽之任之了。而空首飾盒,她稍做遲疑,還是把它和報紙一起收進提包裏。

  “給你!”對麵的雷古勒斯遞來一隻小藥瓶。

  “白鮮?”克萊曼汀一見藥劑顏色就猜出來了。

  “嗯,小傷一抹就好了,也不用去醫療翼。”

  “那我就不推辭了,謝謝!”

  克萊曼汀將手帕撮成尖,沾著藥劑仔細塗上傷口,同時順口問了一句:“雷古勒斯,你身上怎麽好帶的有白鮮?”

  “不是我的。”雷古勒斯搖了搖頭:“從長桌的另一端傳過來的。”

  “……哦。”克萊曼汀手一頓,瞬間就有了猜測。但她什麽也沒說,隻在還藥瓶時道:“幫我謝謝他,謝謝!我先走了,再會!”

  今天她和白鮮的主人隻有一節魔法史交叉,這門課四個學院的學生合上,占用了二樓一間大教室,隻要晚到一些,就能自主選擇一個遠離他的座位。之後的變形課,麥格也按照期末成績分了兩個提高班,她剛開學時就一點不意外在這裏看到劫盜者四人組和伊萬斯。

  七年級沿用了六年級的課本《高級變形術指南》,內容也一脈相承。六年級的人體變形術已經將施咒對象變為自身,七年級的學習任務仍是對人的變形,但已經從局部拔升到全體。麥格在第一堂課上就說得很清楚,單從形式上看,本學年要掌握的動物化係列變形咒,似乎和阿尼馬格斯異曲同工,但本質上完全不可一視同仁。巫師處於阿尼馬格斯形態時,雖然不能再使用魔法,但仍舊可以保持人類思維,而且變化和恢複皆能自控。變形咒就不一樣了,若哪個巫師把自己變成某種動物,那他就永遠不可能再變回來了,因為他會以為自己就是那種動物,從而不僅忘記了魔法,還忘記了自己曾是人。因此她嚴禁學生課下私自練習,而是在課上招募了幾名學生,以期末加分為獎勵,讓他們擔任受咒者,幫助其他學生在她的監管下開展實際操作。

  變形咒語有固定的詞尾“-fors”,會拉丁語的學生都能自創。這學期的動物化變形咒,是活物間的轉化,且從人到普通動物,屬於物種降級轉換,難度要比一個人變成死物或魔法生物或另一個人低很多。克萊曼汀排在隊伍裏,輪到她時念了鳥化咒,這個麥格講解過的範例咒語。她的施法很成功,給學院加了兩分,隨即退到了一側,旁觀他人的情況。

  變形咒不簡單,無法使用或出現偏差的情況很多,比如有人念了馬化咒,卻變出來一頭四不像。她和其他學生一樣,就近圍聚是為樂子,就等著出現好玩的場麵了笑一笑。

  施咒的學生很快輪到劫盜者四人,盧平打頭,出列前還在跟身後的波特說笑,不過站定後立刻進入了狀態。他舉起魔杖念道:“……僥幸成兔(Lepusculifors)!”電流狀的藍光在杖尖蓄勢即發。

  “呀!誰推我!沒長眼睛麽!”波特忽然大叫:“喲,對不起,萊姆斯!我又撞上你了!”

  盧平沒有回答,而是眼睜睜地看著藍光在完全脫離魔杖前最後一秒被扯歪,從而越偏越遠,直奔圍觀的人群而去。附近的學生連驚呼都還沒來得及,咒語已好巧不巧地打到一人身上。劈啪一聲響後,窈窕的身形立即變矮,消失,原地隻剩一隻小白兔。

  教室裏先安靜了片刻,接著爆發出一片議論。波特偷偷搗了搗盧平的腰眼:“你怎麽把她變成兔子了?”

  “你的重點是人還是兔子?”盧平無奈地反問。

  “都問。”

  “我想到兔子很好理解,你剛剛又當著外人的麵,提到毛茸茸的小問題,他們都以為我養了隻不聽話的兔子。”

  “那兔子就行了,怎麽還小兔子?”

  “‘Lepus’還有天兔星座的意思,我怕咒語因為歧義無效,選擇‘Lepusculus’更精確。”

  “好吧,那人呢?”

  “我承認,我剛剛在考慮兔子應該有什麽顏色的毛皮時,看了幾眼她的頭發,才最後決定了銀白。但更多的,隻能是意外了。”

  得到解答的波特不知聯想起什麽,忽然嘿嘿笑個不停,還隱蔽地對好朋友翹起了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