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等市紀委的同誌過來接人給巡查組送的時候，才發現姚沫大出血昏迷在床上，詢問原因，卻誰都給不出具體答案，連馬慧敏都被驚動來了。

  姚沫的慘狀把馬慧敏也嚇得不輕，明白這是絕對瞞不住的，想起林衍點名的時候，已經告誡過不可以再死人了，馬慧敏萬不得已隻能先叫120，把人送進醫院的途中，給林衍匯報了這個新情況。

  林衍接到電話，內心的憤恨達到了頂點，黎明死了，畢竟是死有餘辜，可現在，連一個證人，都能夠在地方紀委和公安雙方看管過程中，被折磨淩辱到命懸一線，這些人真的肆無忌憚了嗎？

  從黎明的死到屍體莫名被弄走燒掉，又到現在放在兩撥執法執紀眼皮子底下的證人，被莫名其妙帶走折磨，武平幹部群體對法紀的藐視已經讓林衍開始懷疑人生了，他憋氣的吩咐李輝：“我跟田局立刻去一趟醫院看看證人，你守在這裏，一會兒武平紀委送來人，你給妥善安排好。”

  一路飛馳到了醫院，雖然在路上，林衍已經做好了一切心理建設，但他以極其強硬的態度、甚至出示了自己副主任醫師的行醫證照片，獲得準許穿上白大褂走進婦科手術室，看到姚沫那已經被毀的不成樣子的部位時，他的震驚和憤慨，比看到左天明的地下寶庫挖出價值三十多億資產更甚！

  林衍的雙手都在發抖，看著武平的婦科大夫們為難的商議，被大麵積電流灼傷的黏膜該如何修複，才能夠讓姚沫不花季年齡就失去跟男人恩愛的能力時，他忍不住落淚了。

  這個女孩子那麽漂亮，那天晚上在1801，她貼著他的耳朵，悄聲告訴他查案線索的時候，是把多麽厚重的信任寄托在他的身上，想借他的力量擺脫這些惡勢力的侵蝕。

  可他卻並沒有保護好她，在他已經在武平的情況下，她的表妹先被侮辱，隨後，兩個人又被當成了滅口黎明的棋子被利用，而現在，又被人在已經被嚴密保護的狀態下，堂而皇之的帶走，淩辱至此。

  林衍這一刻，恨不能仰天長嘯，恨不得用一顆高能武器，把那些草菅人命、藐視法紀的混蛋們統統轟上天！

  但所有的情緒，都被林衍咬牙吞血的隱藏，現在最重要的，是幫助這個可憐的女孩，不讓她的人生因為這一次噩夢而成為絕望。

  “我來吧。”

  林衍走過去接過了主刀醫生的位置，仔細縝密的設定好修複計劃，行家一出手就隻有沒有，那幾個大夫聽的眼睛發亮，沒有絲毫抵觸情緒的配合林衍，他采用邊切除壞死黏膜邊修複的手法，仔仔細細的修補好被毀壞的幽蜜。

  過程中，看著女孩子身體裏，那一次次超越人類對惡毒定位的損傷，讓林衍不止一次憤怒的渾身發抖，逼著自己冷靜下來實施手術。

  一個小時……

  兩個小時……

  ……

  從原本約定接納武平紀委送去的涉案人員的19點開始，林衍就拿著手術刀，以縝密負責的態度，給姚沫進行修補術，這是他作為被信任的人卻辜負了這份信任的愧疚，更是他對武平無法無天的混賬幹部們的一腔憤怒，更是一個正常人，對一個花季少女後半生的幸福負責的大悲憫。

  黎明的第一線曙光終於來臨，黑暗被天際鐵灰色的曙光逐漸替代，淩晨五點鍾，器械台上響起清脆的“啪嗒”聲，持針器落在彎盤裏，林衍緩緩站起身宣布：“手術結束。”

  整整十個小時！

  就在那方寸之地，居然耗費了整整十個小時才完成，可想而知，這女孩遭受的磨難有多麽慘絕人寰！

  林衍的雙眼隱藏著驚濤駭浪般的怒火，他親手一點點修複那些傷害的時候，良心始終在遭受著烈火焚燒，為了讓姚沫的恢複無限接近正常，他用最纖細的羊腸線，做的無痕縫合術，比最靈巧的繡娘落在絲綢上的針腳更加細密，一毫米距離足足縫五六針這樣的頻率，縫了上萬針……

  走出手術室，走廊上滿滿的都是人，從馬慧敏開始，武平紀委以及螺武區紀委的大小頭目，都用一種敬畏的眼神看著林衍，那是一種心虛的膽怯，更是一種失職後的慌亂，他心知肚明。

  田秋爽走過來，林衍看也不看抹著淚衝他說：“林處辛苦了！”的馬慧敏，甚至，連宋乾坤都遷怒了，畢竟，看護姚沫的一半人馬，可是公安人員。

  “田局，我們下來的時候，魏書記曾經說過，他已經跟公安廳溝通過了，我們有權抽調各地的公安力量，現在就請你跟省廳溝通一下，我需要從異地抽調二十名警力協助巡查，中午之前必須到位。”

  田秋爽聽完林衍的安排，果斷的說道：“好，我馬上安排。”

  這就是打臉了，這是對武平紀檢、公安兩大機構最大的不信任，馬慧敏跟宋乾坤兩人臉上都火辣辣的，不過，出了這種事情，他們是沒底氣反駁林衍這個決定的。

  正在這時，手術室裏出來一個護士叫道：“林處長，病人醒了，要求見你。”

  馬慧敏臉色大變，張口就說道：“哎呀，林處長是男同誌，姚沫這種傷，還是我進去比較合適。”

  說完這句話，所有人的神色都很是古怪的看著馬慧敏，好像在看一個白癡，卻沒人提醒她。

  最後還是宋乾坤憋不住說道：“馬書記，姚沫的手術就是林處給做的，你還是跟我一起在外麵守著吧。”

  馬慧敏這才意識到自己犯了蠢，找了一個多麽拙劣的借口，麵紅耳赤的退開一步說道：“呃……那個，要不然我陪林處一起進去？”

  林衍靜靜地看著馬慧敏，聲音沒有絲毫抑揚頓挫的說道：“馬書記，關於是否跟你一起見姚沫這個問題，我記得跟你說過一次了，並不想重複。”

  馬慧敏呆呆的回想起，她跟林衍一起從療養院回到市裏，她就提過同樣的要求，當時林衍說姚沫就在那裏，她隨時可以見麵，卻不必跟他一起，結果他沒急著去獲取口供，先去找黎明的屍體了，而她則惴惴不安的尋找高書記求助，也沒第一時間去，誰知竟出現了這樣的事情，很顯然已經徹底失去了林衍的信任，就訕訕的往後縮了縮。

  手術室的休息間裏，姚沫睜開了眼睛，看著站在麵前的這個男人，她淒慘的笑了，她原本可以是翱翔九天的彩鳳，卻被黎明榷斷了翅膀關進籠子做了玩物，她忍無可忍想要逃出來，孱弱的反擊，卻給她帶來了比死還要難過一萬倍的羞辱。

  遭受了今天這種地獄般的磨難，姚沫已經心死了，但，手術並不是全麻，她早就清醒了，可以聽到這個男人清晰果斷的向助手發布的每一條指令，也知道他整整用了十個小時隻為了給她修複那些屈辱的傷痕。

  頭頂的無影燈，從姚沫躺的角度可以稱為鏡子，反射出林衍一絲不苟的身形，她看到了他時不時蹙起的眉，還有他眼中那紛雜的情緒波動，當然，最多的，還是清冷如水，鎮定自若的手術。

  是這個男人，把她從死亡線上拽了回來，還保住了她作為女人的資格，也，給了她繼續信任他的信心。

  林衍走到床前，看著蒼白羸弱的姚沫，忽然深深鞠躬，再抬頭雙眼蒙上了一層水霧，誠摯的說道：“姚沫，是我對不起你，我辜負了你的信任，也小看了那些肆無忌憚的敗類們的能力，導致你遭受了這樣的無妄之災，我沒臉求你原諒，隻求你不要喪失對黨紀國法的信任，不要放棄好好活下去的信心。

  哪怕……僅僅為了報仇雪恨，也要活得好好的，看著那些敗類一個個落入法網。”

  姚沫微微點頭，想要說話，可是，嗓子幹裂的如同幹旱三年的土地，絲絲拉拉的疼，就是說不出話來，她拚命伸出一隻手，夠到了林衍的一隻手，無力的拉住他的一根手指。

  林衍趕緊彎下腰，把手伸到姚沫方便拉住的位置，她卻鬆開他的手指，在他手心畫下了幾個數字，他心裏一凜，趕緊凝神記住了這幾個數字。

  畫完這幾個數字，姚沫已然是滿頭大汗，喘息良久，林衍不忍心的柔聲勸慰：“姚沫，你放心，我已經安排了，等下就會有省廳委派的最可靠人員保護你的安全，所以，你不用慌著跟我說什麽，等你好點再說不遲，我林衍用我的生命發誓，再也不會讓你再受苦了。”

  姚沫眼中浮現出焦灼來，她到了這種地步，縱然死了也沒啥，並不需要什麽人用生命來擔保。

  但，這個男人剛剛說得對，即便為了報仇，也得把那幫混蛋的罪行公開出來，黎明臨死說的東西必然關係極大，早一刻告訴林衍，就早一刻報仇。

  拚了命的掙紮，終於讓姚沫從冒血的嗓子裏擠出幾個嘶啞破碎的字，林衍把耳朵湊在她嘴邊才分辨清楚：“黎明……臨死……數字……建設……要快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