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英雄落寞
作者:傲雙      更新:2021-05-21 15:56      字數:3576
  “武安君,王上有詔。”司馬梗帶著使者來到武安君白起麵前,行禮參拜。

  白起聞言,率領諸將,恭聽詔令。

  秦國使者上前一步,麵對諸將,拿出秦王的詔令,朗聲道:“王上有令,長平打了三年。此戰,我們雖勝,但折損過半。此戰也導致國內空虛,民生凋敝,將士疲憊。東伐邯鄲之舉,作罷。請武安君,速速歸國。”

  白起聽到這幾個字,神色微怒道:“你說什麽。”

  秦使害怕武安君憤怒的神色,語調顫抖道:“王上有令…國內…將士…東伐邯鄲作罷…武安君歸國。”

  白起不是沒有聽清楚使者說了什麽,而是使者說的這些話,令他不能接受。他坑殺趙卒,不惜承擔罵名,就是為了一鼓作氣,拿下邯鄲,亡了趙國。

  秦王的這幾個字,讓他的努力和心血全白費了。

  白起看著使者問道:“王上支持我伐邯鄲,亡了趙國。王上為何改變了主意。”

  秦使敬畏武安君,語調顫抖道:“趙國派出使者前去我國求和。”

  白起問道:“趙王派何人去求和?”

  秦使道:“先是蘇厲,後是平原君。”

  “你下去吧!”白起喊道:“來人,不可怠慢使者。”

  秦使試探性地問道:“武安君,王上的詔令。”

  白起接過詔令,一句話也沒說。秦使將詔令交到了武安君的手中,不想在這裏多停留片刻。

  司馬梗怒道:“我們在前線浴血奮戰,好不容易,拿下長平。坑殺趙國四十五萬,亂起軍心。鹹陽那邊倒好,竟然想到議和。”

  張喏也道:“武安君,我們應該擴大戰果,拿下邯鄲,再建功勳。”

  又一人喊道:“請武安君下令,隻取邯鄲,亡了趙國。”

  又有許多戰將,齊聲附和。

  白起看著戰將,他雖心有不甘,但他也不敢違背秦王的詔令。白起瞧了一眼詔令,寒心道:“拔長平,殺降卒,趙國元氣大傷。趙國邯鄲君臣惶恐,百姓人人自危。我若揮兵東進,一戰便可拿下邯鄲,亡了趙國,再建千秋功業,揚名後世。奈何,王上不信任我。”

  白起心中不快,惋惜道:“可惜啊!可惜。我們錯過了攻滅邯鄲最佳時機。若想再亡趙,就沒那麽容易。”

  司馬梗安慰道:“武安君不要懊惱。今日,我們不能攻伐邯鄲。以後我們還有機會去攻伐。”

  張喏也道:“不錯。今日不亡趙,明日還會有機會。”

  “難啊!難啊!”白起見這些人看輕了趙氏男兒的骨氣,“趙氏子孫,多災多難。我們若給他們時間,他們定能恢複元氣,再創輝煌。我們想要再攻伐之,就不是那麽容易。”

  一將喊道:“趙氏兒郎,被我們坑殺四十五萬。武安君之名,是趙國的噩夢。武安君在,趙氏兒郎,豈敢反抗。”

  “武安君出馬,趙氏兒郎,還不是任我們宰割。”

  白起示意諸將安靜下來,“趙氏兒郎的可怕,你們是見識過的。我們直接對戰,占不了上風。長平一戰,我們坑殺趙卒四十五萬。我國傾國之力,還要王上親征。敵將不知是我的情況下,讓我國折損近半。趙氏兒郎,不好欺。我們小看他們,是會吃虧的。”

  張喏道:“武安君,怎可長他人誌氣,滅我等威風。趙氏兒郎善戰,豈是武安君的對手。有武安君在,趙國不足為懼。”

  “我若不在了,又該如何。”武安君見諸將答不上來,“我征戰諸侯,四十多載,破城七十有餘。我的一生,沒有敗績。可,常年征戰,我也是落下病根。我可以和諸侯爭,能與上天爭乎?我已經到這個歲數了,也算是上天垂愛。上天,還會給我多少時日。”

  司馬梗道:“武安君身體硬朗,是我國的戰神,怎可說這些喪氣的話。”

  “我坑殺趙卒數十萬,是一把雙刃劍。此舉,既可以打擊趙人的士氣,同時也能激發他們複仇的情緒。以後想要破趙,何其困難。”白起長歎道:“可惜啊!我們錯過了亡趙機會。”

  司馬梗見識到趙氏兒郎的厲害,感同身受,“武安君之言,我們都知道。可,秦王不知,鹹陽諸臣也不知。”

  白起悵然道:“一個蘇厲,一個平原君,豈能說動王上與趙國議和。”

  司馬梗接話道:“蘇厲乃蘇代、蘇秦之弟。其兄辯論之才,諸侯皆知。蘇厲能夠成為趙王的說客,其才華定不弱。”

  張喏也道:“平原君是趙王的親叔父,身份顯赫。他去秦國,代表了誠意。”

  “我想要破邯鄲,亡趙國,取趙數千裏疆域。”白起看著詔令之中還有幾行字,“王上卻隻要趙國六城就答應議和了。悲哀啊!悲哀。”

  諸將也想不通秦王,為何會做出這樣的政令。

  司馬梗問道:“武安君說蘇厲、平原君說服不了王上。難不成是秦相,也讚成趙國求和。”

  “範雎是王上身邊的寵臣,他若反對,王上定不會讚成。”白起將詔令放下,“範雎也讚成趙國求和,吾王才會下達此詔。”

  司馬梗還是有些想不明白,問道:“我們破了邯鄲,亡了趙國。趙之疆域,皆是秦國疆域。王上為何隻要六城,就答應與趙國的條件。”

  張喏嚷道:“王上又不糊塗,豈不知這是虧本的買賣。”

  “王上是忌憚我的軍功啊!”白起將這句話放在了心中,“王上詔令再此,你們說怎麽辦吧!”

  諸將齊聲道:“武安君說打邯鄲,我等便打邯鄲。”

  “你們難道沒有發現軍營之中的變化嗎?”白起早就察覺到軍中發生的變化,“若無王命,我是調不動大軍。縱使我調動了大軍,也沒有糧草支援。我若違背王命,攻伐邯鄲。王齕、王陵等人,也會以叛國罪討伐我。”

  張喏喊道:“他們敢?”

  白起示意他安靜,“我們先和韓國打了三年,又與趙國打了三年。此戰,我軍雖勝,但兵疲。打了這麽久,將士們也不想打了。如今王命傳來,將士皆知,我能奈何。”

  司馬梗憤怒道:“王上怎能質疑武安君為國之心。”

  白起淡笑道:“你們是不懂我們這位王上,也沒見識到王上的手段。他看上去是慈祥的君主,待人誠懇。一旦,他要是狠起來,是六親不認的。羋太後、穰侯等人的下場,你們也知道吧!”

  司馬梗打了一個寒顫,問道:“武安君歸國,不是很危險。”

  張喏也道:“王上忌憚武安君,歸國後又該如何自保。”

  “我隻能裝病,閉門不出,才能打消王上的猜忌之心。”白起仰天長歎一口氣,認命道:“躲不過此劫,這就是我最後一戰。”

  張喏罵道:“武安君之功,是憑借軍功一步一步換來的。範雎不過是魏國流亡之人。他不過是靠一張嘴討好王上,有什麽本事。”

  司馬梗也是忿忿不平道:“王上封他為秦相,已然不能令人信服。長平之戰,我們在前線用命與趙人搏殺。他有什麽功勞,竟然被封為應侯,比武安君功勞還大。我也不服。”

  沉默良久,不說一句話的老將甘英,也道:“是啊!範雎未力寸功,卻成為秦相。今,又被封為應侯,我也為武安君感到不公。”

  按照秦國軍功授爵,武安君拿下長平,坑殺趙卒四十五萬,為大秦立下赫赫戰功,可謂是居功至偉。武安君不得裂土封國,也至少封侯拜相才是。然,秦王對武安君不封也不罰,反而封範雎為侯,的確令人不服。

  武安君見諸將皆在為他鳴不平,本來很失落的心情,漸漸好轉。武安君拱手感謝道:“諸位對我之情,我銘記於心。承蒙諸位不棄,跟隨我征伐諸侯。我沒能為諸位提高爵位,是我之過。我對不起大家啊!”

  武安君示意諸將不要說話,續道:“王上不封,也不罰我。自有王上的用意和安排。請,諸位休要多言,以免惹禍上身。”

  張喏喊道:“武安君,怎能就這樣認命了。”

  司馬梗也道:“大秦,自秦孝公以來,都是按功授爵。位居秦相,那個不是擁有戰功。公孫衍收複河西,被封為大良造。張儀為秦相,也有連橫破諸侯之功。嚴君為右相,也是伐齊、楚,破三晉。甘茂居左相,也有平巴蜀,伐宜陽,問鼎周室之功。穰侯為相,也是戰功赫赫,護秦數十載。範雎,有何功勞,位居相位。”

  諸將也道:“我等不服。”

  範雎有何功勞,這些人不知道,白起豈能不知道。若不是範雎,秦王豈會囚禁羋太後,驅逐穰侯等人。白起也知道秦王封範雎為侯,是想傳達一個信號。借助範雎等人,扶持王齕等將,打壓和削弱他的影響力。

  範雎在秦王心中的地位,遠比他要重要。白起想到自己一心為國,卻被秦王猜忌、冷落。也許,還有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秦王認為他是宣太後、穰侯提拔的人,不敢放心重用。

  白起想到此處,心灰意冷,吸了一口涼氣,“我不認命,又該如何。”

  司馬梗道:“武安君,我們聯合向王上進言。”

  白起阻攔道:“萬萬不可。”

  司馬梗問道:“為何不可。”

  “你們之舉,是為我請命,討個公道。”白起話鋒一變,“王上認為是我攛掇你們逼宮。”

  司馬梗神色慘然道:“我沒有逼宮之意。”

  “我知道你沒有。但,王上不會這樣想。”

  張喏見這樣也不行,那樣也不行,甚感屈辱,問道:“武安君,我們什麽都不做。”

  “老夫征戰大半生,也累了。王上召我回去,我也可以休息了。諸位,即將離別,以歌送我。”白起看著鹹陽,高唱道:“豈曰無衣,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諸將忽聞歌聲,高唱道:“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