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秦王伐韓
作者:傲雙      更新:2021-05-21 15:55      字數:4322
  翌日,朝陽未升。黃歇命人找來一件車夫殘破的衣服給楚太子換上。屈葭見了,笑道:“太子這般打扮,我都認不出來,秦人又怎能認出。”

  黃歇不敢有半分鬆懈,語調隱隱透出擔憂道:“太子沒有離開秦國之前,我們不能掉以輕心。屈葭,太子的安危,就拜托你了。”

  屈葭拱手道:“先生放心,我會將太子平安護送回楚國。”

  楚太子見馬上就要踏上歸國之路,問道:“先生,能否與我做個約定。”

  黃歇問道:“太子,想與我約定什麽。”

  “先生一定要好好活著。”楚太子認真道:“我在楚國等你歸來。楚國的江山社稷,需要你。”

  黃歇聞言,鼻子一酸,也沒有回應,恭送道:“太子,歸國路途艱辛,還請保重。”

  楚太子眸色滿是不舍地道:“先生主動陪我在秦為質,處處照料我的起居,教導我的學業。先生之恩,我難以報答。我若為王,先生歸楚,定當封君裂土,拜為令尹,以謝先生。我們聯手治理楚國,揚威諸侯,重拾先輩的霸業。”

  “我期待著這一天。”黃歇聞楚太子豪言壯語,仿佛看到了重拾楚國的輝煌。黃歇聽見雞鳴之聲,又道:“太子,鹹陽城門已經開了。太子歸國,我就不相送了。”

  楚太子見黃歇為了他,放棄大好前程,主動請命千裏迢迢來到秦國陪他。今,為了他能夠歸國,又寧可犧牲自己。楚太子行了國士之禮,“先生保重。”

  屈葭也道:“先生保重。”

  黃歇克製住心中離別之情,回禮道:“送太子。”

  楚太子喬裝成車夫,混在人群之中,看著鹹陽城近在眼前,內心惴惴不安。一名秦將見城門剛打開不久,就出現大隊人馬,伸手攔截。

  車夫見狀,將馬車停了下來。

  秦將問道:“你們是何人?要到哪裏去?可有通關文書?”

  屈葭命人掀開車簾,一邊遞出了秦國的通關文書,另一邊應答道:“我們是楚國的使臣,前來參加宣太後的葬禮。今,厚葬完宣太後,便啟程歸國?”

  秦將查看遞過來的通關文書,確定無疑,指著這些侍從,問道:“這些是什麽人。”

  屈葭道:“他們是護送我來秦國的侍從。”

  秦將,來到楚太子近前。楚太子那顆心跳得更加劇烈,背後也嚇出了一身冷汗。好在,後麵有一大群人急著要出城,不斷催促。秦將沒有進一步尋問,便下令放行。

  屈葭放下車簾,馬車緩緩啟動,朝著鹹陽城外駛去。

  楚太子看著鹹陽城二字,越來越近,走出城門,總算出了一口氣。想著數年前,秦國攻破郢都,馬踏楚陵,他被送來鹹陽為質時,自己還是舞象之年。轉眼間,他在秦國呆了數年,已經到了弱冠之年。想著這些年在秦國吃盡的苦,受到的旁眼冷光,還有秦國的譏諷。

  這一刻,他釋然了。這些苦難都是在磨練他的成長。

  黃歇等待著楚太子出鹹陽城的消息,心神不安。這時,走進來一位侍者,輕聲道:“先生,太子出城了。”

  黃歇如釋重負,起身道:“我該做個美夢了。這幾日,凡是有人拜訪太子,拒不見客。”

  “先生此舉,會不會引人懷疑。”

  黃歇想想,也覺得是。拒不見客,容易讓人起疑。怎麽也該找出一個恰當的理由才是。然,這點事自然難不住黃歇。黃歇淡淡道:“你就說太子思念故國,著了風寒。”

  …

  範雎攜帶吳越之酒,來到大殿,麵見秦王。秦王稷正有事找他商議,卻沒想到他自己來了。秦王稷尚未說話,隻聽範雎道:“王上,楚使送給臣一壇好酒。”

  秦王稷聽說有好酒,放下手中的政務,“什麽好酒,快給寡人嚐嚐。”

  範雎擊掌,侍者端上美酒,走了進來。範雎斟酒,躬身送到秦王稷麵前。秦王稷忽聞一股酒香,迫不及待飲了一口,回味少許,問道:“此酒,可有名字。”

  範雎見秦王稷愛不釋手,又斟滿酒道:“這是吳越之酒。”

  “吳越之酒?”秦王稷又飲了一樽,問道:“楚使為何送秦相美酒?”

  範雎琢磨秦王話中透露出問罪之意,有些惶恐道:“臣,有罪。請,王上責罰。”

  秦王稷端起酒樽,又飲了一樽,問道:“你有何罪?”

  “王上,這酒不是楚使送我的。”範雎又道:“這酒是黃歇送的。”

  “黃歇?”秦王稷腦海回憶這個人的身影,“莫非他就是來我國,勸諫寡人和母後不要伐楚之人。”

  範雎見秦王主動說起這些往事,直言道:“正是此人。”

  秦王稷問道:“他為楚國立下大功,楚王定當重用。莫非他是來我國送葬?”

  範雎見王上忙於國政,忘了一些事,提醒道:“黃歇勸諫王上、太後,不要伐楚。隨後,楚王送楚太子入秦為質,秦、楚兩國較好。這些事,王上可記得?”

  “是有這事。”秦王稷又道:“你不說,寡人還忘了楚太子在秦國為質。”

  範雎道:“黃歇奉命陪太子來秦為質。”

  秦王稷怔了少許,笑道:“說此人是傻子,卻又能讓秦、楚兩國,止息兵戈。說他是聰明人,不選擇在楚國好好呆著,享受富貴,卻來秦國陪太子受氣。”

  “可不是嗎?”範雎損道:“黃歇的選擇,的確是太傻了。”

  經這麽一說,秦王稷想起幾年前朝堂發生的那些事。他可不相信黃歇是傻子。他更願意相信,黃歇入秦陪太子,定是深思熟慮之後做的選擇。

  範雎見秦王沒有打斷他說的話,又道:“臣從楚使處探聽到楚國的內政,得知楚王病重。為了證實這個消息,黃歇邀我飲酒,我便去了。”

  秦王稷明銳的直覺捕捉到有用的信息,問道:“你為寡人帶回來什麽消息。”

  “臣從黃歇、楚太子的表現,可以證實楚王病重是真的。”範雎又指著眼前這壇酒,“還喝了吳越之酒。”

  楚王病重,那麽楚國的朝局將會有變。秦王稷靜默少許,笑道:“你去喝酒,就為寡人帶回這個天大的好消息。楚王病重,就是我們幹涉楚國朝政的機會。”

  範雎趁機問道:“楚王病重,楚國有變。王上,我們要不要送楚太子歸國?”

  “不急。”秦王稷安然道:“現在送楚太子回去,我國也得不到想要的東西。”

  “王上莫非是想等到楚王甍逝的消息傳到秦國?”範雎腦海瞬間湧出一個念頭,獻策道:“楚王甍逝,楚太子在秦國。楚國群龍無首,就會亂成一團。楚王諸子為了爭奪王位,楚國就會血流成河。”

  “不錯。”秦王稷見對方說中了自己的心意,笑道:“果真如此,我們就以護送楚太子歸國為名義,幹涉楚國國政,兵不血刃,就能得到楚國的疆域。”

  “王上之謀,臣不能比之。”範雎見秦王幾年前就謀劃到這一步,謙恭道:“楚王甍逝,定會導致諸子相爭,削弱楚國。楚國亂了,我們就以楚太子撥亂反正,名正言順幹涉楚國。”

  秦王大樂道:“知我者,汝也。”

  “王上,還有一個隱患。”範雎見秦王示意他說下去,又道:“楚國國都距鹹陽千裏之遙。楚王甍逝傳到鹹陽,也要很多時日。若,楚國封鎖楚王甍逝的消息,我們就會陷入被動。臣聽說楚國最有實力爭奪王位的人是陽文君之子。楚國在我們得到消息之前,另立新王,楚太子在我們手中就沒用了。”

  “你說的也很有道理。楚國另立新王,楚太子在我們手中的價值就不高了。”秦王思忖少許,又道:“我們有楚太子這枚棋子,卻也能發揮他的價值。”

  “王上,打算如何發揮楚太子這枚棋子。”

  秦王別有深意地問道:“楚國新王繼位,最害怕的人是誰。”

  “楚太子是楚國的儲君。楚國新王繼位,最害怕之人,自然是楚太子。”

  秦王又問道:“我們以楚太子為籌碼,要挾楚國新王,又會如何?”

  “楚國新王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就容不下楚太子活在這個世上。楚太子勢單力孤,想要奪回自己的王位,隻能依靠秦國。”範雎想了想,又問道:“王上,楚國新王不答應我們的條件,又該如何。”

  秦王稷笑道:“楚國新王不答應,寡人的條件。寡人就護送楚太子歸國。兩人相爭,必將削弱楚國。無論是楚國新王獲勝,還是楚太子獲勝。秦國將會是最大的贏家。”

  範雎又問道:“楚太子假意答應我們的條件,借秦國的力量,回國爭位。楚太子繼位後,又背盟,我們該如何應對。”

  “你這般說,必是有主意。”秦王稷想起先祖護送晉國三君歸國,卻被晉國背盟之事,也覺得此計不是完全之策。

  範雎降低語速道:“臣認為,先送楚太子歸國。楚太子歸國後,定會感激王上之恩,必不敢忘。楚王甍逝,楚太子繼位,便會與我國較好。楚太子也會對秦國俯首稱臣。”

  “這件事,先不急。”秦王稷又飲了一樽,“楚王病重,又不會馬上甍逝。楚國短時間內也不會亂。”

  範雎琢磨不透秦王話中的意思,也點到即止,附言道:“王上所言極是。”

  “王兒和母後的死,讓寡人明白一個道理。”秦王稷眸色明亮,語調有力道:“建功立業,需爭朝夕。”

  範雎問道:“王上是打算對諸侯用兵。”

  “不錯。秦國十幾年,沒有東出函穀,征伐諸侯。中原諸侯,不知秦國兵威。天下諸侯皆說,趙國兵威之盛。今,趙王小兒繼位,退秦破燕盟齊,更是不把秦國放在眼中。寡人要天下諸侯知道,秦國才是最強的。”秦王稷語調不高,卻也堅定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範雎沒有順著秦王話中之意,語調透出不安地問道:“王上,征戰諸侯,牽一發動全身。眼下不是我們攻伐諸侯的最佳時機。臣認為,還需要等。”

  “等。”秦王稷問道:“寡人年過六旬,還能等得起?寡人想等,上天也不會給寡人時間。”

  範雎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死亡是每位君王最害怕麵對的敵人。

  秦王稷悵然少許,又道:“無論是秦國臣民,還是天下諸侯,皆說寡人不如母後。寡人若能征戰諸侯,建立萬世之功,遠超母後。寡人不僅為大秦建立千秋功業,還能留名青史。寡人要證明自己是合格之君,就要征伐諸侯,建功立業。”

  範雎也知,太後和四貴是秦王心中的一道坎。可,此時攻伐諸侯,並不明智。

  秦王稷又道:“父王年少,車裂亂臣公孫鞅,攻三晉,破楚國丹陽,征齊國,救燕國,戰功赫赫;王兄年少也能破五國之謀、平巴蜀、伐宜陽、據周鼎;寡人若能實現父兄未盡之誌,引領秦國登上新的階梯。寡人,雖死無憾。”

  範雎被秦王話中所感,迎合道:“王上之誌,臣,定當竭盡全力以報之。”

  “寡人就需要你這樣的人。”秦王稷抬高聲調道:“寡人與你征戰諸侯,青史留名。”

  範雎激動地問道:“王上欲將秦劍指向哪國。”

  “三晉不滅,秦國難以征戰諸侯。”秦王稷又道:“三晉之中,趙國最強,魏國次之,韓國最弱。你認為,寡人的長劍,應該指向何處。”

  “三晉之中,趙之實力,不弱我國,又與齊國聯盟。魏國之力雖不如秦國,但魏王不是昏庸之輩,還有信陵君輔佐,不能輕易攻之。韓國最弱,宜伐之。”

  “此戰,是寡人東出函穀的第一戰。戰,必勝,方能揚我秦國之威。”秦王稷也有伐韓之意,高聲道:“寡人長劍就指向韓國。”

  範雎附和道:“王上,我們就將長劍揮向韓國。”

  “中原諸侯皆認為,寡人先沒了兒子,又沒了母後。他們都說寡人心誌大衰,雄心大減,是個一蹶不振的糟老頭。他們卻不知道,寡人是沒有那麽容易被擊倒。”秦王稷擲地有聲道:“寡人的功業,就從韓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