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作者:弓慶安      更新:2021-05-20 09:07      字數:3302
  第146章

  縣黨部最終是撤走了。

  王天印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功勞白費了,見到兒子很是委屈:“堂堂的國軍國民黨,在個小小的壺關都立不住腳?讓我這個國民黨員都沒臉見人了。”

  王加舉理解父親的心情,就連他都感到很委屈,不過現實就是這樣,那些根深蒂固的紳士派跟現任的縣長串通在一起,即是國民黨再厲害也救不了燃眉之急,縣官不如現管,這一時也急不得。

  王加舉安慰父親:“爸,你不曉得,中原正在開戰,誰還顧球個縣黨部,等到中原戰爭結束了,分開勝負輸贏了,官府遲早會來整治,中國國民黨的天下還怕沒有縣黨部?”

  “哼,等他再有了縣黨部,老子的老命就歸西了。”

  王天印沒再到兒子那裏停留,本想是在府城裏住上一夜,還想跟兒子談談那個劉保順的事情,聽他派出去的那個狗孩兒說劉保順和黃山村原來幹草會頭領王明亮的兒子王懷德拉著打散了的天門會找紅軍去了。

  王加舉說:“爸別著急,這國軍部隊還在混戰,誰也顧不了誰,即是發現有共產黨也是說說而已。縣黨部的事他們還顧不上管,還能管了共產黨的事。”

  王天印一賭氣就啥也不說了執意要走。王加舉也沒有攔著,他還是不想跟父親一再卷入這些黨派之中,若是在縣黨部做事還能穩定一些,再跟共產黨別勁兒不合他的心意。

  王天印隨口說:“那——父親慢走”,再囑咐車夫“慢點”。就像下了逐客令,使王天印想留也留不下了。

  縣黨部的垮台使王天印覺得在劉福祿麵前又矮了一截,他是想到省城讓兒子幫他在揚孝歐師長麵前對劉保順這個共產黨的嫌疑加以重視起來,那樣他就能在村上有借口也有能耐跟劉福祿再說道說道他家鬧紅黨的事,讓劉福祿再看看他王天印的本事,借此機會讓劉福祿這個從不低頭的“站神爺”在他麵前低一次頭,他要讓他把兒子找回來以“紅黨”論處。

  這人走背路有多倒黴,連兒子都不再待見他了,使著法子推他走。

  王天印安排跟蹤劉保順的狗孩兒在當地拳房練過幾天功夫,他在王家村組建民團時接納了他,見他有點爬牆能耐便讓他到了自己身邊做了個隨從心腹。

  這個狗孩兒做事挺賣力,也很順從,很受王天印待見,就在王家的後院給他騰出一間房讓他住在裏麵,平時給王家打打雜,有事幫王天印跑跑腿,甚是勤快。

  那日跟蹤劉保順雖是沒有直接聽到他跟共產黨有什麽關係,卻聽到他跟剛圓房的媳婦那個親熱來,之間施育兒跟劉保順竊竊私語地說過什麽共產黨紅軍之類的話。

  那他時是前耳進後耳冒,當時他的心早已跑到了王家,王天印的那個小妾焦小穹那裏了。

  狗孩兒跟焦小穹是一個村的還是近鄰,從小就習見不鮮,隻是大了,女孩子家少出門了,男孩子得出外謀活。

  焦小穹的父親焦太水是一個大煙鬼,早年就幫王家幹些零活換取金丹,王老別死後,王天印接了父親的攤子。

  王天印到焦太水那裏討要賬的時候偶爾看見了焦小穹,就起了占有她的意圖,焦太水除沒錢還想吸,新主人來了還算客氣點,先是送他幾炮煙吸,等過足了癮才問他欠賬的事。

  第二日王天印便差媒婆上焦太水家提親。當時才興叫姨太太,不知道的還想這姨太太跟納妾不一樣,是走時的女子才會有的福分。

  狗孩兒進了王家才偶然有一次遇見焦小穹。他不知道焦小穹已經做了王天印的姨太太。

  還是焦小穹先跟他搭訕,問他:“狗孩兒,怎不待見看俺,認不得是怎的呀”?

  狗孩兒道:“你是老爺的太太,我跟你搭訕算啥事,要讓老爺看見了還說我狗孩有企圖咧。”

  “哼,老爺?屁爺,頂啥用!”焦小穹喃喃道。她走進自己的屋裏將對著狗孩兒的那扇窗打開,手裏拿著一支眉筆對著鏡畫起眉來。

  狗孩兒聽出了焦小穹話裏有話,膽兒壯了起來,倒也不敢挨近了焦小穹的房間,隻是離窗戶丈餘處尋一塊石頭坐下搭訕:“來這家享福吧,要吃有吃要喝有喝的?”

  “屁呀,誰成天是要吃要喝的,吃喝了啥也不幹,活著還有啥意思?”焦小穹道。

  “你還幹啥哩,吃好喝好伺候好老爺就是你的本份,還想啥好事哩,總不能沒明沒黑的出去逛街吧?”狗孩兒盡往挨著他的想象處說話,心裏升騰起來一股莫名的衝動。

  “逛街?你陪俺哩?”

  “我可願意哩,還想拉著你的小手兒逛街哩,可是有人管著哩,誰讓去哩。”

  狗孩兒第一眼見到焦小穹的時候還不敢正眼看她,聊了這幾句就敢大膽地對她直視起來。

  焦小穹也不示弱,直勾勾地看他,直到把狗孩兒看的心亂了,竟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還冒了一頭虛汗。

  狗孩兒怕有人看見,讓老爺知道了,便找個理由慌忙離開了。

  一連幾天狗孩兒不敢在後院停留,還生怕遇到焦小穹,因為腦子裏一直忽閃著她的那雙眼睛,殷紅的嘴唇陪著朝他笑起來的白皙齊齊的牙齒,讓他覺都睡不好,惶恐不安。

  他進來後院不出門,焦小穹就往他的住處扭過來溜達,還嗆他:“還是個爺哩,還嚇死你哩,當俺是狼婆子吃人咧!還躲窩裏不敢出門哩。”

  其實狗孩兒不是害焦小穹怕,是害老爺怕。他現在是受老爺重用的,若讓老爺發現他還能再被重用嗎。

  焦小穹不害老爺怕。

  從跟老爺圓房第一晚起,老爺在她那裏就是一個廢人。單單挨她躺那麽一會兒,然後她就像被老爺玩弄著的寵物,雖是嬌寵她也即是對她嬌寵的欣賞端詳,然後抱著她頂多睡到半夜就走了。

  焦小穹常常是賭氣離開他,甚至是用她的小腳狠狠踹他,然後走下炕來推開那扇窗戶去看著天空數星星……

  可是老爺從來沒有生過她的氣,頂多陰陽怪氣是罵一句:“小妖精兒。”

  縣黨部興旺那時,王天印整日裏開會,晌午也不回來家吃飯,焦小穹摸著他的性子了,就經常瞅機撩閃狗孩兒,狗孩兒也知道老爺回不來,就撐著膽兒到焦小穹那間屋裏走走,異香撲鼻的……

  狗孩兒故意抽抽鼻子,焦小穹就問:“香嗎?聞哩,俺都聞著臭了。”

  狗孩兒再抽抽鼻子道:“嗯,香!真香!還是第一次聞這味兒,你不說,到不知道是啥味氣,好聞,癢哩!”

  “癢哩?癢你敢摸摸俺不?摸了回去聞,聞俺個夠。”

  狗孩兒就伸手摸她一下,抽蓄似的溜走了。

  他們住著的是王家新置的下院,跟上院擱著一道小門,迎麵是照壁花牆,狗孩兒就住在最靠外的那間屋,跟上下院相連,老爺不管在上院還是下院,隻要跟狗孩兒吆喝一聲,他就聽得真切,開初是跑腿的家丁在這裏住,現在村上有了民團,都住在王家的前院。

  挨狗孩兒住著的,還有伺候焦小穹的老媽子,那就是焦小穹的母親,女兒隨老爺過來時,他就跟著過來了,焦太水也在王家做事,平時都住在王家。

  焦小穹在這小院任性的行為也隻有母親能偶爾看見,焦小穹從小任性慣了,從不把母親放在眼裏。

  劉保順正兒不經舉辦大婚那次,劉福祿請來了“如意班”,在自家的西場上簡易搭了戲台,唱了三本如意班現在的拿手劇目,想不到還是他做戲班班主的時候那些拿手活《花木蘭》《楊排風》《卷席筒》……

  劉福祿雖然忙著應酬來往的客人,但是從劇目中他仿佛看見了趙英子、趙秀蘋跟靳義堂的影子。

  四月十五日是廟上燒香的節日,那些法師、巫婆、相術大師都要來過節,廟上住持也是年年到時候出廟上門化緣施捐,請戲班唱戲,多則七本頭大戲,少則也是三個本頭大戲。

  唱戲也都是本地的一些小戲班,從沒有請過潞府裏的大戲班,即是想請也請不來。上次如意班來給劉福祿家唱戲純粹是給劉福祿唱的,沒想到前來看戲的把個劉家上下擠個爆滿,都知道這戲唱得好。

  臨近四月廟會,劉福祿就跟花葵聯係挨了個台口,讓他的戲班在廟上公演一場,也好讓村民想起來這如意班曾經就是他的戲班子,當年給龍王爺唱戲的時候他的戲班還給鄉農帶來一場盼之不得的透雨呢,當時他劉福祿不知道有多麽大的榮耀。

  劉福祿提出來的要求,花葵哪能不答應,他還沒有報答過前任班主對他們夫妻的大恩大德呢。

  廟上有戲台,到開戲那天,方圓都聽說是潞府的如意班,是劉福祿原來的戲班,早前兩天就有外鄉人來到戲台下占攤子做小本生意。

  開戲的時候,戲樓前圍的人山人海,騰起的灰塵和濃烈的煙氣攪合著,一股酸臭的氣味令人窒息。

  晚上,戲樓兩邊的台柱上方和戲台中間的頂端懸掛著幾盞盛滿清油的大碗燈,碗裏浸著一條棉花搓成的撚子,那撚子沾滿清油,一頭伸出碗邊,點著一飄一忽的燈火,照著台上顯出戲子跟樂隊那清晰的忽明忽暗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