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作者:弓慶安      更新:2021-05-20 09:05      字數:3191
  做買月那天保長就差人叫師爺過來,問這事情該怎辦?他已把劉福祿的事當做是自己的事了,因為宅子裏敬仰的神牌還都是他栗榮祿家的,不管宅子裏發生什麽,坐月子添喜總是一件喜事,而且還是雙胞胎,他以為就是自己宅子裏敬仰的神靈顯靈了。

  師爺一執香,說是這宅子雖凶卻也有它的靈氣之兆,這宅子是不歸凡人所用的,說到劉福祿夫妻,不是他們所能夠鎮住這宅子的,而是進宅之前就帶著靈氣,那靈氣就是腹中的胎兒。

  栗永祿將信將疑,也聽得師爺說的話在理,就給他添置香錢,意思是讓他往下分解。

  師爺接著說:“自老父親置成這新宅沒多久就仙去了,家人進新宅安住卻被閻羅差鬼神抬出來,且不必說,就連本家堂叔也未能幸免,隻有這劉福祿家庭在此居住,新宅才變得安安穩穩。這種種跡象表明,宅子裏陰氣較濃,鬼神出沒,恰遇仙氣籠罩,禁住鬼神,才是宅子安穩。”

  “依師爺所見?”

  “宅子裏被仙氣籠罩甚是好事,若沒了仙氣就像廟裏沒了菩薩,那些無常小鬼就會出來害人。”

  師爺的話說的合情合理有理有據,本來一個沒用的宅子,讓他這麽一說卻就像變成了一座活靈活現的廟宇。

  “依師爺所見?”

  “依小仙說,要把宅子歸於劉福祿所用,這樣他住著也踏實了,也不會臨時起意而搬出新宅。再說保長也能得到些銀子。新宅也能為栗家做點貢獻了。”

  經過幾次折騰栗永祿已是鐵了心想變換這新宅的主人了,即使師爺沒有這番言論他也決計要放棄新宅,何況還遇到了劉福祿夫婦,也許就是天意?他也跟劉福祿那樣將這些現象都歸於天意,於此心裏得到了平衡,凡事都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於是就差師爺借劉福祿的兩個雙胞胎女兒做買月之機把這件事情促成,必有重謝。

  劉福祿頭胎給兒子做買月,村上人就有不少送賀禮的,這次得了兩位千金,早已是傳的沸沸揚揚,都以為又是神仙下凡,是嫦娥身邊的玉兔?宅子裏的“鬼神”鬧的越凶,誕生的嬰兒就越是神乎,於是紛紛來送賀禮,圖個心安理得。就連新意班也早提過話來,要給他們唱三本大戲。

  保長聽說潞府新意班要來唱戲,這又是一件巴不得的好事,這新意班可是請也不好請的,既然要給劉福祿唱三本戲,不如我栗永祿再添四本湊夠七本大戲為個整台。一來是賀禮一來也給新宅置添喜氣,即是這宅子就要歸於劉福祿也是給逝去的先人一個安慰。

  於是保長出錢請村人張羅戲台,忙忙碌碌。方圓鄉人聽說潞府新意班要來遙鎮唱戲,都紛紛前來觀看。戲台搭在新宅外的開闊地帶,前來看戲的戲迷連七日住在遙鎮不走。

  《楊排風》是保長跟眾社首的必點之戲,扮演楊排風的就輪上了劉福祿,為自己的女兒慶賀也是當之無愧。

  看了《楊排風》,遙鎮人才知道這劉福祿在外做工原來是一位響當當的戲子,還發愁新意班難請,有了劉福祿,新意班不是跟自家的一樣?

  後來師爺就把劉福祿這個戲子跟新宅也聯係起來,編成神言:戲子雖然是個表演,卻是充當先人的角色,或神仙或朝廷或文武聖人,難怪新宅的脈氣他能頂住。

  嶽琅逢也聽說新意班要來遙鎮唱戲,也聽說那個劉福祿跟遊風約的馮光道有關,便在當日親自來登門拜賀,沒想到遇到了扈萬坤。這扈萬坤是栗永祿請回來的,他們是姑表親戚,有這位府營大人來給他這個保長捧場,那真是他盼之不得的事情,沒想到這位表親還是給了他這個臉麵。

  扈萬坤也是個戲迷,經常在自己的府上請戲班唱堂會,看了新意班的一場戲,讓他拍手稱絕,他不知道台上的主演錢貴生就是他的小妾趙秀蘋,臨走還親自給她發了賞錢。

  扈萬坤走後第二日嶽琅逢便去拜見扈萬坤。

  嶽琅逢跟扈萬坤在仕途上是拜過把子的,隻是現在他被貶下來了。他來拜見扈萬坤的意思就是要以他的麵子說服新意班的程班主,讓他戲班裏的幾個角兒給他撐撐場麵,每回他都會付高酬勞不白用的。

  嶽琅逢跟扈萬坤早年都是秀才落魄子弟,以跟戲班唱小曲為生。後來還是嶽琅逢給出的主意,二人給鄉首送些銀子,做了個鄉保,慢慢提升,到後來一個做了縣官一個做了府營把總。如今嶽琅逢時運不佳,糟了個丟官為民。

  一個府營把總說服一個戲班給他撐個門麵那不是輕易而舉的事,於是就派副將萬奇攜帶他一封書信去新意班找到程班主,程班主一看,竟是怒火中燒,大罵:“好個嶽鬼子,犯了我的班名還想侵占我的名角兒,又拿把總欺負人,不行不行。”

  這萬奇也是個聽不了難聽話的,沒等程班主落下那個火氣扭頭就走,到了扈府,如實匯報了。

  扈萬坤聽後一拍桌子叫道:“什麽?除不給個麵子還他媽罵人,以後他的新意班還能在府裏稱王稱霸嗎。”

  這萬奇也是,嶽琅逢還在府上,就當麵在他麵前丟總爺的臉,讓總爺下不來台,那程班主就是一時忿起,出出氣也就罷了,事情肯定還是要照辦的。

  嶽琅逢也趁機挑釁,借端生事:“罷了罷了,總爺不要為我這點小事生氣,不然這潞府離了人家新意班就黃湯了。”

  “什麽他媽離不開他們,明天就差人撂了他的場子。”

  總爺那也是一時氣話,跟程班主一樣的火爆性格,一燎就著,下來那個勁兒,未必動那幹戈。

  “其實新意班那一位新招的名角錢貴生開初就是投奔我心意班的,因看了我們的告示錯投了新意班,他們不講江湖道義就把那啥也不懂的錢貴生搶在他們門下了。”嶽琅逢道。

  “嶽兄的意思?”

  “就是能把該投我名下錯投了新意班的錢貴生還我就是了,大可不必操戈動粗,傷了同行和氣,讓人笑話。”

  “那就把那個錢貴生叫來問問,若真是如此,歸了嶽兄不就罷了。”

  “是的是的,我可以跟他對證,是他親口說的。”嶽琅逢想,就是這個錢貴生把新意班送上了頂峰,隻要他能歸到我的名下,還怕不奪頭魁,即是奪不上頭魁也追個平手。

  “總爺,以小的意思還不如找個茬口,徹底把這個新意班給散了,扶正嶽班主的心意班照樣是頭魁。”萬奇道。

  這萬奇是嶽琅逢事先買通好的,就是要讓他幫他說話。

  程班主罵嶽琅逢是嶽鬼子一點沒罵錯。來的時候他就給副將萬奇備了一份厚禮,苦說了他的難處,他知道為好這副將萬奇比扈萬坤都強十倍,那個當家的辦事是親自辦的,都使喚的是心腹手下,他做了多年縣太爺還不懂這個。

  萬奇收了人家的紅包,哪有不為人家操心辦事的道理,去的時候才動腦子想如何才能達到嶽琅逢的心願,沒想這程班主一口就回絕了,這不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嗎,哪能再給他留下回旋的餘地。

  “先叫來這個錢貴生問問再說吧,若他跟了嶽班主也是兩全其美的。”然後又跟萬奇說道:“這事就交給你辦吧。”

  “是,總爺,小的一定照辦。”

  嶽琅逢走後,萬奇就差手下曹小乙到新意班傳那個錢貴生到營守問話。

  曹小乙到了新意班,那個粗粗楞楞的勁兒一口一個錢貴生的叫,趙秀蘋聽到後急忙迎出來。

  這曹小乙一見錢貴生禁不住一個愣神,玄乎叫出趙秀蘋這個名字來,卻馬上改口問:“你就是錢貴生?”

  “是,官差找小的何事?”

  “奉扈爺命,明天到營守問話。”說罷辦過手續便走。

  這差官走後,趙秀蘋即告訴靳義堂:“差官來叫去營守問話,卻是為何?”

  “營守?扈萬坤?”

  “對呀,扈萬坤?”趙秀蘋一下才醒悟。剛才那差官提到營守她就沒在意,難道她來新意班的事被扈萬坤知道了?

  “啊誒呀,難道?”趙秀蘋忽然叫道。

  “表妹誒呀什麽?”

  “在遙鎮!”在遙鎮她可是在台上親自接受的扈萬坤給她的賞錢,難道這事被扈萬坤看穿了?這事她就沒有跟靳義堂提過。

  “遙鎮?”靳義堂恍然大悟,也是怎麽想,他已經知道了趙秀蘋的身世,原來就是趙府二小姐,他的遠方表妹,他先前沒有跟她見過麵,隻是見過趙英子,沒想到這兩位表妹都有如此的表演天賦,動作和唱腔如出一轍。

  遇到這事哪能讓表妹為難,何況她已經把自己的終身大事委身於他,他一個戲子也不論講究什麽規矩,隻要扈萬坤抓不到他們,他就會一輩子對表妹好。

  “表妹莫慌,待我明日去一趟營守看看是情況再說,如有什麽事情,咱們從長計議。有表哥在,表妹就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