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這老婦人的一聲話，十數個袋子被“啪”的摔在地上。

  白米散落，皆是一隻又一隻的黑色小蟲朝外爬出。

  那婦人目光銳利，“老婆子我雖然沒讀過什麽書，也不過就是尋常人家的仆從，但是就事論事，老婆子我還是清楚明白的！”

  “原本老婆子我也想過，究竟是不是由著我家中儲存的地方生了問題。可是今兒個一來，這些人都是如此。現在，你還有什麽話說？！”

  孟佳佳與林長卿對視一眼，皆是麵色一變。

  如果一個人倒還好說，如果是這麽多人皆是如此……那當真是百口莫辯！

  見著他們二人不出聲，又有人張口叫罵起來。

  “怎的？！證據明明白白都擺在這裏了！你們還想要不認賬嗎？！”

  “就是！辛辛苦苦拿了銀子來買米，買回去竟是根本不能吃的！”

  “我家裏這米剛剛下鍋，出鍋之後竟看到了許多蟲子！可憐我老母，揭開鍋蓋的時候被生生嚇得暈過去！”

  “必須給我們個說法！”

  七嘴八舌的聲音響起，孟佳佳隻覺得自個兒的耳邊嗡嗡作響。

  林長卿強自鎮定，可是他素來是個讀書人，甚麽事情，往往是講出道理。

  再不濟，公正清明的，即便對方不信，卻也能夠自證清白。

  然而這麽個事兒……卻真真是頭一遭遇到！

  所謂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林長卿此時，真真切切的體會到了自個兒的無力。

  反倒是孟佳佳，在經過了最初的慌亂之後，已經強行將自個兒心神穩定下來。

  這會兒見著林長卿似乎被人說的麵色發白，心中陡然一驚。

  林長卿他有心髒病，這會兒……

  有著這個心思，孟佳佳連忙上前一步，攔在林長卿與這婦人之間，抬頭看著這人，“諸位既然買了我家的米，遇上了這麽一檔子事兒，按理來講，我林家確實是應當給個說法的。隻不過……”

  孟佳佳心念電轉，“隻不過諸位卻也並非是前日在我家買米之人的全部，那麽，我倒是想要問諸位一句。緣何旁人的米無事，偏偏諸位買到的米，便會生出這黑色小蟲呢？”

  孟佳佳能夠在這等時候想處這般的話語來反駁，已然算是急中生智。

  可是，她卻偏偏忘了一點。

  ——麵前的人，是切實的在林家買了米，吃了虧的。

  與前幾日似乎是刻意過來找茬的農工不同，這些人，花了銀子，又不曾做任何虧心的事兒。這會兒又聽得孟佳佳仿佛詭辯似的一句，登時言語紛紛。

  “好你個婆娘！方才還是一副客客氣氣的樣子，如今拿這事兒來說道？”

  “怎的？我們買了米是壞的，便要因為旁人買到的是好米，所以便不能過來找你？”

  “大家且聽聽！這說的是什麽話！良心呢！”

  “這樣的商家，估計良心都被狗吃了！”

  孟佳佳本就惦記著林長卿，這會兒聽得這話，不由得頭都在發暈。

  罵聲紛紛而至，孟佳佳隻覺得自個兒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麵臨醫鬧的時候。

  也是這樣多的人，紛紛的擠在一起，口中七嘴八舌的講著所謂的“道理”，卻讓人連一句辯白都難以說出口。

  她幾乎當即便要暈過去。

  然而，在她身後，林長卿給了她強烈的支撐。

  林長卿的麵色有些蒼白，可是卻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將她圈在懷中。

  “佳佳，莫慌，總有辦法的。”

  孟佳佳幾乎要落下淚來。

  可是……還不是時候。

  眼下的事兒若是不解決，隻怕非但昨兒個賣出的銀子要交出去，就連孟佳佳與林長卿，都能被生生扒下一層皮來。

  為首的婦人還在唾沫橫飛，“怎麽不說話了？害怕了？！”

  “怕了便將昨兒個我們買米的錢交出來，還要賠償我們同樣兒的損失！聽到沒！”

  “若是不樂意，咱們便拿著這些米去見官！反正我們昨兒個買米都是清清白白的麵上交易，到時候，看你還有什麽話好說？！”

  這人靠的很前，幾乎要抵在孟佳佳的臉上。

  她的手指著孟佳佳的鼻子，可是就在這一瞬，孟佳佳卻突然聞到了一股子似有還無的香氣。

  這香氣有些熟悉。

  孟佳佳的嗅覺一向是十分靈敏，幾乎不會出錯。

  就在這一瞬間，她意識到這股子有些熟悉的香氣，或許會是一個突破口。

  這香氣……

  孟佳佳腦中飛快的轉，突然想起來這婦人在作出這動作之前曾抓了一把米，似乎是想要讓她看看這黑色小蟲。

  隻不過因為蟲子爬到了手上，才又放下。

  米……

  孟佳佳猛地蹲下身子，也不顧及米之中還爬著黑色的蟲子，直接一把拿起來，便湊到鼻尖去聞。

  果然，這米中的香氣，雖然同樣並不濃鬱，可是卻十分頑固，十分清晰。

  而也就在這時，孟佳佳腦海中閃現了一個影子。

  ——那個衣著華貴，卻在昨日將每一個米袋子都翻了一遍的人。

  孟佳佳再度站起身來，仔仔細細的看著麵前對她出聲唾罵斥責的人。

  她在看這些人的臉。

  孟佳佳素來記憶極好，隻要是見過一遍的人，便能夠八九不離十的認出來。

  林長卿這會兒已然側身擋在了孟佳佳身前，孟佳佳將這些人看了一遍，便暫時閉上了眼睛。

  片刻的功夫，她又重新睜開。

  總算是……發現問題了。

  孟佳佳當即扶住林長卿的肩膀，上前一步，“諸位！且靜一靜！聽我說上一說，可好？”

  在場的人，有依舊唾罵不止的，可是更多人卻是暫且停下。

  畢竟過來的人，多半是為了討回銀子，並非是為了發泄怨氣。

  無論什麽時候，銀子才是關鍵的。

  孟佳佳深吸了一口氣，彎腰又抓了一把米，旋即上前一步。

  “諸位，這米之中緣何會有小蟲，我方才已然知曉了。”

  那為首的婦人嗤笑一聲，“為什麽會有？這還用說？”

  “不過是你家的米劣質才是！”

  孟佳佳當仁不讓的對著她，卻是搖了搖頭。

  “並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