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歲的春天
作者:冰糖鬆鼠      更新:2021-05-19 18:23      字數:2784
  係統的書庫裏有好多宮鬥小說, 其中不少皇子皇女幫生母爭寵or下毒or當麵撕逼的劇情。然而經過了兩年多的現實毒打,龍龍已經是個不相信小說情節的人工智能了。

  宿主忙死了,騎馬射箭、藝術熏陶、甚至要學習臨終關懷, 忙得壓根兒不知道同樣忙死了的皇帝爹又睡了誰。

  他隻能在良貴人兩天一換的新衣服上看出親娘又又又得了賞賜。

  畢竟,很多衣料就不是貴人級別能享受的。而良貴人的吃穿用度都已經向著嬪位看齊了,那就隻能是上頭賞的。康熙在物質上, 是真沒虧待自己常睡的女人;但要說給她個名分吧,死活壓著不給升嬪位。

  太皇太後還躺在病榻上,康熙不想讓祖母覺得自己是個貪花好色的皇帝。

  emmmmm, 就很狗。典型的既要當那啥又要立那啥。

  胤禩要真是個敏感的小孩子,恐怕會為了生母義憤填膺, 從此發誓要出人頭地一雪前恥。然而,作為穿越前父母雙亡的主兒,八阿哥跟良貴人一樣淡定得沒心沒肺。

  母子倆的注意力都不在禦賜的紅瑪瑙首飾上,而是:躺著究竟能不能吹好笛子,玉笛貼膜是用春天的蘆葦好還是初夏的蘆葦,以及初學者要不要學曆音和吐音, 等等等等。

  每次鬥爭都是以胤禩的失敗而告終, 小阿哥不光被迫跪著吹笛子, 吹調最高的曆音,還不能把嫩笛膜吹壞。來自親娘的社會毒打慘烈異常,遠遠超過武師傅和醫學師傅。小八爺比常人多一輩子的記憶,所以自穿越以來都是被周圍人誇聰明懂事的, 直到到了良貴人跟前,才結結實實立了一回規矩。

  唯有的一天休息, 還是在瑚圖氏老太太因癌症過世的那天。

  老宮女是淩晨兩點左右沒的。胤禩上午過去的時候, 屍體已經被草席裹了身, 在婆婆庵後頭的空地上架上了柴堆。瑚圖氏是老一輩的滿人,行火葬的舊俗。

  據說她死前嚎了一個時辰的痛,才漸漸被肺裏的血沫堵住了氣管。是的,卵巢癌擴散轉移到了肺部。

  胤禩閉了閉雙眼,往瑚圖氏的草席上放了一卷佛經,一並焚去,算作這位為皇家工作了一輩子的老婦人僅有的陪葬。他要是當時在跟前,還能一針下去讓她昏睡,起碼能讓人沒有痛苦地離開。可惜的是,世上沒有那麽多的如果。

  人心裏存了遺憾,哪怕言談舉止能夠壓抑自己,但藝術是騙不了人的。下午練笛子的時候,剛吹了兩個音,就被良貴人叫了停,甚至連玉笛都被沒收了。

  “你玩去吧。”良貴人說,“不要用雜念玷汙了我的笛膜。”

  胤禩愣在當場,小嘴一扁一扁的,看上去又是羞愧又是委屈。

  良貴人俯身,冷香鋪麵而來,她的眼瞳裏黑得沒有半點光采。“沒有怪你。”美人似乎也是在描補方才的嚴厲,跟孩子解釋道,“放你半天假,你去找娘娘,兄弟,或者隨便誰……生老病死,多看看活著的人就好了。”

  八阿哥眼眶發紅,低低應了一聲。

  良貴人手撐著頭,看著兒子小小一隻,心事重重地出了房門。她閉上眼,延禧宮側殿仿佛長白山的雪地上降落黑夜。

  而另一邊,晴空萬裏,風淡雲輕。胤禩抱著他的小係統,走過一個個被陽光照得熠熠生輝的金色屋簷。

  “我也是見多了生老病死的。”八阿哥碎碎念道,“曾經我都問心無愧的,人力有時盡,很多都是天意。然而……”

  光球懂事地拿尾巴尖輕輕拍打宿主的手腕:“宿主現在也問心無愧的呀。”

  “現在我知道了有人能夠逆天而行。”

  “啊這。”係統又覺得自己該更新智能程度了。它那隻有微微凸起的四肢雛形在空氣中尷尬劃動,仿佛某種外星怪物。其實現在係統已經不能叫光球了,有尾巴有四肢,也就有了腹背和頭尾之分,不過腦袋還沒長出來罷了。

  他們一路來到了禦花園,坐到了從前曬藥的石頭上。

  八阿哥在係統界麵裏調出一本講細胞的書,開始慢慢看。說實話,這對於從沒接觸過任何微觀思維的江湖人來說,遠比《解剖生理學》困難多了。

  禦花園的景色,雖說是經過宮人的精心布置,一年四季各有千秋,然而看久了,也就那麽回事。小係統百無聊賴地趴在宿主身邊,一下一下地翻尾巴。直到,它聽見了一聲貓叫。

  小係統緊張地跳起來,正好看到同樣一臉警惕的九阿哥胤禟,唔,正在把他的貓往太監們身後踢。大白貓極不配合,任小阿哥怎麽踢,都要往外鑽。

  他們自以為輕微的動靜把沉浸在知識裏的胤禩都吵醒了。“咦,是九弟。”

  胤禟訕笑著,探著小腦袋,往胤禩腰側打量:“嘿嘿,八哥,今天沒帶笛子呀?”

  胤禩微微勾起嘴角:“怎麽?想聽曲子了?”

  “沒有沒有沒有。”胤禟抱起大白貓就跑,“八哥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事,就不陪你玩了。”

  八阿哥覺著,即便是教訓過這小子一回,也不至於直接跑吧?扭頭一看,好家夥,四哥正黑臉看著小九呢,還有三哥和太子也在。

  “跑得倒快。”四阿哥胤禛咬牙道,“最沒規矩的就是他。”

  胤禩起來一一見過禮。猶豫了一下,還是沒給太子打千,拱手而已。

  令人意外的是,太子這回沒有計較的意思,滿麵紅光,走路都帶春風呢。這是遇上什麽好事了?

  “今兒孤與三弟、四弟去西苑練射箭,不如八弟也一起?”太子態度相當溫柔了,雖然免不了還帶點驕傲。

  八阿哥沒想到太子會邀請大阿哥黨的自己,一時拿不定主意。雖然他的直覺告訴自己這是太子心情飄天上去之後的表現,但是……果然還是很奇怪啊。

  “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三阿哥說,“恰巧遇上你罷了,你要是跟去還要找人照看你。”

  這話說得忒不中聽,胤禩拍拍胸脯:“去就去。我有自個兒的太監,不勞三哥另找人照看我。”

  三阿哥被堵了話,臉色不好看了。“射不中靶子可是要挨罰的。”他嚇唬弟弟道,“要紮一個時辰的馬步。”

  四阿哥微不可查地抽了抽嘴角。

  八阿哥繼續拍胸脯:“馬步而已,不怕不怕。”

  這下子連太子都笑了:“你該說射中靶子而已,有什麽難的?怎麽就默認自己要挨罰了?”

  胤禩撓撓頭,這跟小孩子說話,都不允許有口誤的嗎?皇宮真可怕。

  但今天太子的心情似乎真的相當好,笑過一陣後又問他:“怎麽獨個在花園裏?沒有功課嗎?”

  “今兒吹笛子跑調,良額娘讓我出來冷靜一下。”

  太子的臉上就帶了兩分輕蔑:“我雖聽說她以前是升平署的台柱子,沒想到敢在皇阿哥跟前擺譜 。”

  “我親額娘。”小八提高了音量,“又是師傅,天地君親師,我樂意聽她的怎麽了?”

  “嘖嘖。”穿明黃色長袍的少年深深看了庶弟一眼,然後手掌按上了小八炸毛的腦袋。“今兒孤心情好,不和你計較失禮的事。”他說,“走,射箭去。”

  小八鼓起了腮幫子。這孩子怎麽這麽瓜呢?想表現兄友弟恭還先鄙視一通兄弟的生母?

  “四哥,他跟你也這麽說德妃娘娘嗎?”胤禩落在後麵,跟四阿哥咬耳朵說悄悄話。

  德妃也是宮女出身吧。

  四阿哥抿了抿唇,給沒有眼色的八弟彈了個腦奔。“少說少錯,懂嗎?”

  “懂,四哥還是心疼我的。”八阿哥眼睛亮晶晶地說。

  四阿哥又開始抿唇了,表情僵硬而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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