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難道還沒睡？

  蘇拾槿有些吃驚，她艱難地想要撐起來的時候，顏清澤已然彎下腰，快速地伸臂去抱她。

  當他接觸到她的胳膊時，明顯地驚了一下，隨即，顏清澤的手覆上了蘇拾槿的額頭。

  很燙。

  顏清澤一把將蘇拾槿抱起來，放回了床上，然後，又給她蓋上了被子。

  蘇拾槿見他似乎要走，她有些急：“清澤哥哥……”

  顏清澤聽到她這麽叫他，心尖兒一顫，轉過身來，聲音都不自覺放得很輕柔：“小槿，你發燒了，我去打電話找陳醫生過來。”

  “我要去洗手間……”蘇拾槿啞著嗓子道。

  顏清澤一下子明白她怎麽醒了還摔在了地上，於是，又將蘇拾槿抱了出來，將她帶去了洗手間。

  他將她放在馬桶上，背過身去。

  蘇拾槿看著顏清澤的背影，心頭亂糟糟的，還有幾分緊張，於是開口道：“你能不能出去一下？”

  他在，她上不出來。

  顏清澤點了點頭，拉開門出去，快步去了書房，拿起手機給陳醫生打了電話：“陳醫生，你還記得蘇家的蘇拾槿吧，她在我這裏，發了高燒，麻煩你過來幫看看她……”

  掛了電話，他快速回到洗手間，又把蘇拾槿抱了回來。

  蘇拾槿被放回到了柔軟舒適的床上，一躺下，原本的眩暈感又變得強烈起來。

  她感覺到床邊有什麽東西陷了下去，正迷迷糊糊間，有手指穿過她的頭發，動作輕柔。

  “頭好痛……”蘇拾槿呢喃道：“到處都痛……”

  “小槿，再堅持一下，一會兒醫生就來了。”顏清澤柔聲安慰著，又起身去給她拿水。

  等顏清澤倒了水過來，蘇拾槿又睡著了，他感覺她的確燙得厲害，心頭有些著急，又打電話催了陳醫生一次。

  接著，他將她扶了起來，靠在自己的身上，將水杯喂到了蘇拾槿嘴邊。

  蘇拾槿幾乎沒有什麽意識，無力地靠在顏清澤身上，水流到了她的唇邊，也沒有張口。

  於是，水從她的唇角流了下來，滑過脖頸，眼看就要滑到胸前。

  顏清澤手快，伸手將它擦幹。

  他看著懷中完全沒有什麽意識的她，神情微沉，似乎在猶豫掙紮著什麽，終於，下了決斷！

  他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然後，湊近蘇拾槿的唇邊，貼了過去。

  雙唇相接的時候，他的腦海裏不由浮現起剛才二人發生過的畫麵，令他的呼吸變得有些淩亂而急促。

  顏清澤強行壓下所有的念頭，然後，撬開蘇拾槿的牙關，將水慢慢喂了下去。

  一大口水喂完，她輕哼一聲，驚得顏清澤渾身一僵。

  他就好像偷吻了她被抓包一般，心跳驀然加快了步伐。

  可是，下一秒，見她依舊沉睡昏迷的模樣，他紊亂的心跳又逐漸變得平靜，然後，顏清澤又喝了一口，繼續喂蘇拾槿。

  就這麽連續喂了好幾口，終於將一杯水喂完，顏清澤見蘇拾槿的唇瓣終於沒有那麽幹裂了，於是，將她重新放回了床上。

  她依舊燙得厲害，他有些急，猛然想到了物理降溫的辦法。

  於是，又去浴室打了一盆水過來，開始給蘇拾槿冷敷。

  明明剛剛放到額頭上的毛巾，不過幾秒鍾，很快就被她的體溫捂熱，顏清澤一直不斷地換著毛巾，終於聽到了門鈴聲。

  他眼睛一亮，大步走去開門。

  陳醫生似乎也是從被窩裏剛出來的，頭發有些亂，穿的也是居家服，他提著醫藥箱跟著顏清澤大步走到臥室，拿了體溫計給蘇拾槿測溫，又抽了點兒血化驗。

  39.2度，屬於高燒。

  “清澤，蘇小姐燒得厲害，再加上她一直抵抗力偏低，所以，我建議輸液。”陳醫生道：“我現在給她配藥。”

  “好。”顏清澤點了點頭，繼續幫蘇拾槿冷敷。

  很快，陳醫生配好了藥，顏清澤將家裏的衣帽架推了過來，掛好了吊瓶。

  “清澤，你按住她的手，我怕她亂動。”陳醫生拿起酒精棉球給蘇拾槿消毒。

  顏清澤點了點頭，握住了蘇拾槿的手，衝她低聲道：“小槿，我們現在輸液，輸了就好了，有點痛，忍著點兒！”

  針頭紮入肌膚，蘇拾槿本能地哼了一聲，可是，依舊沒醒。

  陳醫生固定了針頭，調好了輸液的速度，道：“清澤，退燒有個過程，不過靜脈注射是最快的，所以半小時後你再測測她的體溫，每隔半小時量一下，看看有沒有退燒。”

  顏清澤點了點頭：“好的，謝謝陳醫生，要不您先回家吧，如果有什麽事，我再給您電話？”

  陳醫生是顏家的家庭醫生，已經好多年了，也算是看著顏清澤長大的，他點了點頭：“嗯，我這歲數大了，現在也熬不了夜，清澤，那你就多辛苦了。”

  說著，他又給蘇拾槿開了藥，這才離開顏清澤家。

  夜裏，蘇拾槿隻覺得睡得很不安穩。

  她渾身酸痛，還夢到了很多平時很害怕的東西。

  顏清澤見蘇拾槿一直在動，甚至，輸著液的手也開始亂揮，他不由握住她的手，低聲叫她：“小槿，怎麽了？”

  她迷迷糊糊間似乎聽到有人叫自己，於是，呢喃道：“冷。”

  她隻覺得自己好像被人關在了冰窖裏，一直拍門也打不開，周圍的涼氣，令她渾身上下都快要凍僵了。

  “冷……”蘇拾槿皺著秀氣的眉頭，聲音帶了幾分哭腔：“好冷……”

  顏清澤隻覺得心頭好似被什麽東西抓住，他有些慌亂地幫她又蓋了一層被子，傾身問她：“小槿，還冷不冷？”

  冷……為什麽沒有人把她從冰窖裏放出來？

  蘇拾槿低低地哭了起來。

  他一見她哭，就覺得心頭被什麽東西壓著，難受得喘不過氣來。

  顏清澤幾乎是想都沒想，就掀開被子，躺在了蘇拾槿的旁邊，然後將她抱在了懷裏。

  她的身子明明很燙，可是，卻窩在他的懷裏瑟瑟發抖。

  顏清澤將手臂收得更緊，用體溫將蘇拾槿完全包圍，空出的一隻手，還輕輕握住了她正在輸液的手。

  蘇拾槿隻覺得好像一下子有人將她從冰窖裏拉了出來，不僅僅如此，好像，還帶她去了溫泉裏。

  她用力地往溫暖的地方靠近，然後窩在那裏，舒服地嚶嚀出聲。

  顏清澤感覺懷裏的身子從發抖到安分，終於漸漸平息下來。他熱得冒汗，不過還是沒有放開她。

  她的呼吸慢慢變得均勻而綿長，顯然，已經進入了沉睡。

  顏清澤看了一下吊瓶裏的液體，然後，又感受了一下懷裏蘇拾槿的溫度。

  她的身子還很燙，也不知道退燒藥起沒起到作用。

  於是，顏清澤拿了體溫計夾在了蘇拾槿的腋下，著急地等著五分鍾後測量數據。

  時間過得有些慢，他發現自己的脾氣竟然變得有些急。他等不了五分鍾，於是，就用下巴去碰蘇拾槿的額頭。

  似乎，比剛才好了一點兒？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他低頭看她，她的眼睛閉得緊緊的，睫毛很長，濃密地停在眼窩處，就好像黑色蝴蝶的翅膀。

  她的鼻子小巧挺翹，估計是因為發著燒，臉頰紅撲撲的。

  依舊是他記憶裏她的模樣，安安靜靜的時候，乖巧得好像一個布娃娃。

  顏清澤隻覺得心頭有柔軟而又複雜的情緒升起，那樣的感覺，讓他懷念，讓他想要拿所擁有的一切去換。

  她是他過去一直疼到心裏的小妹，他從來沒有想過要破壞和她長久以來的關係。

  可是，一切似乎終究還是事與願違。

  他珍視的那種純潔關係，他一直守護的東西，一夜之間，全都沒有了！

  那天早上，他的感覺是天崩地裂的世界末日。

  天底下有什麽關係，是最長久的？

  記得多年前，爺爺在彌留之際，對他說：“清澤，你知道世上什麽最長久嗎？以前人人都羨慕我和你奶奶，說我們是革命生死建立起來的感情，最穩固。但是，也照樣抵不過現實，最後分道揚鑣。但是，親情卻是永恒的，你長大了要好好照顧爸媽，如果以後他們給你添了弟弟妹妹，也要疼愛弟弟妹妹……”

  所以，他一直以來都當蘇拾槿是最疼愛的妹妹，一輩子，她都是他的小丫頭。

  然而，那樣的關係，卻被另一種關係所取代，純白染上了旖旎的色彩。

  這不是他想要的！

  顏清澤低下頭，吻了一下蘇拾槿的額頭，就好像哥哥吻妹妹一般。

  他的表情變得有些痛苦而掙紮，聲音低低的：“小槿，我不是恨你，而是接受不了我們之間變成現在這樣……”

  “我不討厭你，但是卻怨你，讓我們回不到過去了……”他的手攬著她的肩：“我有多想回到過去，你知道嗎？”

  蘇拾槿睡得很沉，自然完全聽不到顏清澤的低語。

  見時間到了，顏清澤又將體溫計取了出來，上麵顯示著溫度，38.9度。

  降了一點兒，證明趨勢是好的。

  他依舊將蘇拾槿抱在懷裏，然後，靜靜地看著她。

  他不由想起了過去。

  從小，他都是那種學習很好，也很用功，但是在外人麵前，表現得很貪玩的人。

  所以，別人都誇，你看人家清澤，天天都在玩，學習還那麽好，多厲害啊！

  實際上，他偷偷學習的時候，別人看不到。

  而那個時候，他偷偷學的時候，旁邊就有她。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小女孩就喜歡粘著他，他問過，她說他長得漂亮，所以喜歡和他玩。

  再加上當初他們住得近，所以漸漸地，關係就越走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