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瑞從榮國府出來，一時間覺得無事可做，就在城裏隨便走著。

  整個神京城，大致上由四個部分組成。

  最內部的是宮城，也就是紫禁城，紫禁城內的大明宮，就是皇上日常處理政事和生活起居的主要在場所之一。

  宮城的南麵和外圍是皇城，這裏是中央各部衙門的集中之地。

  皇城之外是京城，這是神京城的最主要部分，也是廣大的官員、百姓的聚集之地。

  二十年前先皇時代，韃靼曾經進攻神京城。，一直攻打到了城下，幾乎破城。幸虧城中軍民拚死抵抗，加上突然下了三天大雪，韃靼人才退兵。

  吸取了這次教訓，就又花了五六年時間，修建了外城。

  外城主要在南部，人口比較稀少，更加注重於軍事防禦功能。

  到了鼓樓附近，賈瑞到市場上轉了一圈兒。

  鼓樓和東四牌樓，也是京城的主要商業區。

  看了一下這裏的饅頭店，見不少人都在買饅頭庵的饅頭，賈瑞也沒吱聲，就打算再看看撲克的銷售情況。

  就在此時，人群一陣騷動。

  “哎喲，那邊起火了。”

  就見東邊不遠的地方，天空冒起了滾滾黑煙。

  “好像在東安門一帶，那裏是東城兵馬司和東北巡捕廳管轄的地盤吧。”

  “應該就是那裏，那裏走火也不奇怪。就東城兵馬司那些人，能幹個什麽？除了敲詐勒索，還會幹什麽？”

  京城人口眾多，房屋密集，現在剛剛進入夏天，還沒到雨季，天氣幹燥，房屋又大多是木製結構，家家又堆積柴火。

  這種情況下，很容易發生火災。

  一旦撲救不及時，火災就容易蔓延。

  所以，防火、救火事項，就是京城官員一項重要工作內容。

  這有個專門名詞，叫做火政。還有專門的撲火隊伍，叫做火兵，隸屬於五城兵馬司的各個兵馬司。

  “巡捕營的人，也沒幾個好東西。昨天回家，路過巡檢廳，硬說我的路引是假的，非要抓我走。後來給了500文錢，牌鋪的火甲出來作證，才放我走了。”

  “我家世世代代住在京城，到了他這裏，我竟然成了流民。這回著火好，他們的指揮使攤上了大事兒，叫巡城禦史罷了他的官兒，這才解恨。”

  一幫生意人議論紛紛，不斷地說著自己的見聞。

  “喂喂喂，都聚在一塊兒幹什麽？是不是想要造反啊？”

  幾個五城兵馬司的人過來，市戶們立刻散開。

  賈瑞正想離開，突然聽到有人喊。

  “是瑞兄弟麽？”

  賈瑞一看，原來是個熟人，正是經常跟馮紫英和衛若蘭在一起的陳也俊。

  “嗬，這不是陳大哥麽，你這是……。”

  陳也俊過來。

  “瑞兄弟，慚愧的很，我如今到了東城兵馬司當了個吏目，混個差事幹幹。聽說你中了進士，正想找你恭喜一下呢，沒想到在這裏巧遇。”

  一個兵馬司有四個官，一個指揮使，兩個副指揮使，外加一個吏目。

  吏目，類似於秘書長或者辦公室主任的角色，是兵馬司的四把手。

  “昨天看見了裘良，他還說哪天找你吃酒，為你慶賀一下呢，可惜他今天去了西北公幹，隻好等他回來再說。”

  “陳大哥不必客氣，今日我去送人，剛好見到了裘大哥。”

  “對了，聽說你們這批新科進士不少人都去了西北，沒有你的事兒吧？”

  “暫時沒有，不過等今年過了年，怕是也要去了。別說我了，你怎麽到這裏來了？”

  “瑞兄弟有所不知，這不是到市場巡查來了麽。這幫奸商市戶，稍有疏忽，他們就缺斤短兩，以次充好，坑蒙拐騙。你們幾個檢查一下。”

  五城兵馬司管轄的事項很多，市場管理就是其中的重要一項。

  凡是無照經商，哄抬物價，假冒偽劣，缺斤短兩、囤積居奇、侵街占道等擾亂市場秩序的事項，都在管轄之內。

  陳也俊今天來，就是檢查度量衡器具的。

  按照朝廷的規定，凡是升、鬥、尺、秤這些器具，都由戶部製造，不許私人製作。

  戶部的度量衡器具，上麵要烙上火印，才允許在市場上使用。

  但是戶部的東西比較貴，所以就有一些商家、市戶偷偷使用一些私製的器具。

  一是為了省錢，二是為了作弊，欺騙消費者。

  “陳大哥都是吏目了，這種事情還用你親自出馬？”

  兵馬司是正六品衙門。

  指揮使是正六品，副指揮使是正七品，吏目是正八品，跟賈瑞目前的品級一樣。

  “唉，我不出來誰出來啊？你看見了麽？那邊剛剛著火，正是我們東城的轄區。這一下子指揮使大人怕是要丟官兒了。”

  “不至於吧，又不是他放的火，哪裏沒有火災？若是一著火就罷官，這官也沒人能幹得了。”

  “瑞兄弟有所不知，都察院的人，有不少都住在那一片。他們早就看我們不順眼，正愁著找不到茬兒呢。”

  “這一回若是燒了他們幾家，我們沒有好果子吃。”

  “若是指揮使和副指揮使都罷了管，你不就正好升官兒了麽。”

  賈瑞笑道。

  “輪不到我，還有五、六個副指揮使呢。”

  “不是隻有兩個副指揮使麽？哪裏出來五六個？”

  “瑞兄弟有所不知。名義上雖然隻有兩個副指揮使，實際上每個兵馬司都有一堆副指揮使，占著位置，光領俸祿和冰敬、炭敬，也不管事兒。”

  按照朝廷的慣例，凡是被封為皇妃或者王妃的家庭，如果父親或者兄弟中，沒有一個人當官兒或者有爵位，就要給人家賞一個官兒，或者給個爵位。

  都是皇親國戚，家裏沒人當官兒，還是平民百姓，豈不是丟了皇家的體麵？

  這個官兒，一般就是五城兵馬司的副指揮使。

  隻是個名義，不用天天到衙門去點卯、當值，也不用管事兒。公務上出了什麽問題，自然也不用他們負責，隻管領俸祿。

  屬於隻享受待遇，但是不用做事，也不用負任何責任的太平官兒，逍遙官兒。

  跟陳也俊聊了一會兒，賈瑞就回了水月寺饅頭作坊。

  剩下的幾天，就搬到了西花廳，整天頂在省親別墅工地上。

  到了第四天，吏部突然來人，通知賈瑞赴任。

  他的官職是東城兵馬司副指揮使，正七品。

  從品級上看，連升了兩級。

  這個東城兵馬司，正是陳也俊擔任吏目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