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燈光下，賈瑞和胡杏山在一起慢慢品茶。

  “杏山，書上總是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你覺得這話是真的麽？”

  “自然是真的，《詩經》上不就是這麽說的麽。”

  “那你說保羅的那個葡萄牙，是咱們大德的國土麽？他們葡萄牙人是大德的子民麽？”

  “這個……。”

  “天下之大，我們知道的其實很有限。大德雖然幅員遼闊，但是也隻是天下的一小部分。大海之外，有東洋、南洋、西洋，還有美洲、非洲，哪裏就是大德的國土啦？”

  “你是說……。”

  “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我大德物華天寶，地大物博，集天下之萃……。”

  “嗬嗬，大德是有很多好東西，但是大德有紅衣大炮麽？有自鳴鍾麽？有懷表麽？”

  “你知道這些年來，銀子為什麽突然多了起來？”

  “這個……。”

  “咱們大德本來就不出產多少銀子，便是銅礦也不算多。如今的銀子，多數都是從海外漂洋過海來的。”

  “來自何處？”

  “東洋有一些，不過多數來自一個叫做美洲的地方。這裏麵，佛郎機人出力最多。”

  這個時候所說的佛郎機，就是西班牙。

  “我們總說自己是天朝上國，周圍都是蠻戎夷狄。以前或許還是，但是如今已經不是了。不僅不是，我們還落後，起碼保羅所在的地方，就比我們先進。”

  “難道保羅吹噓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他沒有吹噓。而且保羅所在的葡萄牙，目前隻是個小國。比它強大的，還有很多。佛郎機、法蘭西、不列顛、意大利等等。”

  “如今不列顛是最為強化大的，號稱日不落帝國。國王還是個女子。”

  “女子當國王？豈不是跟武後一樣？難道他們臣民就甘願臣服？”

  “自然是心甘情願的，那裏其實有不少帝國，都是女王當政。”

  “天祥，你說的這些，是真的假的？”

  “我有必要騙你麽？又不是跟你說《山海經》。便是《山海經》，我們覺得離奇荒誕，實際上，也未必就是假的。”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我們知道的，不過是滄海一粟而已，實在是坐井觀天，管中窺豹。”

  “天祥，你怎麽這道那些事情？”

  唉，又提這種無聊的問題。

  “你忘了我是誰的弟子麽？”

  怎麽又是文昌星君啊，他是不是管得太寬了些？

  此時的大德帝國，在科學技術和生產力發展水平上，很多地方已經落後於歐洲。

  隻是故步自封，閉關鎖國，不知道外麵的世界已經發生了巨大變化，還陶醉在天朝上國的夢幻之中，以為老子天下第一，周圍都是野蠻落後的蠻夷之地。

  “天祥，你還知道些什麽？”

  “我知道的多了。你看看這個。”

  賈瑞拿過紙筆，寫下了從1到10的阿拉伯數字。

  “這個不就是妙玉和王三他們用的文昌星君數字麽？”

  “是啊，不光他們在用，保羅他們那個地方的人，也在用。”

  “他們從哪裏學來的？難道是文昌星君教給他們的？”

  “自然是了。”

  “文昌星君不是咱們漢人的神仙麽？怎麽會教給他們，不教給漢人？”

  王八蛋胡杏山，你怎麽這麽愚昧啊。

  “天庭掌管全天下，天下除了漢人，還有很多人啊。對於文昌星君來說，凡是天下文章，他都要管的。”

  管這麽多事兒，也不知道會不會累死他。

  撒謊這事兒可真不是人幹的，一個謊言，需要千千萬萬個謊言來圓謊。

  “文昌星君為何先教給別人，而不是先教給漢人？”

  能不能不問這些該死的問題啊。

  “這個我也不清楚，將來你有機會見到他，或許可以問問他。”

  “怎麽才能見到文昌星君？”

  “像我一樣，也死一回。”

  “死倒是不怕，就怕死了活不過來啊。”

  王八蛋，你明白就好。

  說到哪兒了？

  叫這個二貨把節奏給帶歪了。

  “杏山，我給你說說唐保羅他們那裏的事情吧。”

  “好啊，我聽他說的挺新奇的，還真有些興趣。”

  於是賈瑞就開始講，曆史、地理、經濟、軍事、宗教、文化、科學、技術等等等等。

  也不講究什麽係統和邏輯，想到哪兒就說到哪兒，盡量說一些新奇之處。

  開始的時候，胡杏山聽得挺精神，還時常跟賈瑞互動。

  或許是時間長了，或許是有點兒喝暈乎的，後來就有些昏昏欲睡。

  “那裏的勳貴世家，王公貴族，達官貴人，都喜歡跳舞。”

  “不像咱們這裏，隻有歌舞伎和蠻夷之人才跳舞。而是大人貴婦們都跳舞。”

  “你知道他們怎麽跳舞麽？一男一女，一手搭肩，一手抱著腰跳。即使互相不認識的男女，隻要男子邀請，女子就會跟著跳舞。”

  胡杏山一下坐直了身體。

  “真的假的，竟然有這種事情？”

  你個二貨，我說別的，你要睡著了。一說這事兒，你就精神。

  “自然是真的，不信你一會兒去問問唐保羅。”

  “還有啊，那個法蘭西的王公貴族們。，最喜歡自己的夫人跟別的男人交往，交往的男人越多，他們越高興，越覺得自己的夫人有魅力。若是紅興出牆，他們就更加高興。”

  胡杏山瞪大了眼睛，啪地拍了一下桌子。

  “天下竟然有如此神奇的國度，竟然有如此奇特的風俗，真的好想去親自領略一下啊。”

  賈瑞心中一陣狂喜。

  你個二貨，終於動心了，我就是想把你給忽悠到那裏去呢。

  胡杏山此次科舉失利，對於科考就有些心灰意冷。他又不願意苦讀，也知道自己再考進士，也沒什麽希望。

  家裏的茶生意，他也不願意做，言語間就流露出跟賈瑞一起做生意的意思。

  今天招攬了保羅，賈瑞就有了一個想法，派人跟著保羅到歐洲去，學習那裏的技術，尤其是火炮、火槍、火藥製造技術，以及先進的陸戰和海戰技術。

  胡杏山就是一個非常適合的人選。

  “那裏沒有男女授受不親之說，女子沒有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些規矩。見了陌生男子，也不用回避。”

  “男女婚姻，也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一套。隻要是自己心儀的對象，就可以自由戀愛，沒成親之前，就能私下約會……。”

  賈瑞說的雖然不乏誇大之詞，但也距離事實不遠。

  他看準了胡杏山對這些事情最感興趣，所以就在這方麵加大火力，一陣猛攻。

  事實證明，對症下藥才最為靈驗。

  胡杏山聽的如癡如醉，沉浸在無限的向往之中。

  “天祥，天涯若比鄰，好男兒誌在四方，咱們叫上保羅，到那裏走一趟如何？”

  你個二貨，我就等著你這句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