舔狗的後勁太大。

  以致於餘下的，“拍戲過程中有趣的事”、“在拍攝中最大的感受”之類的問題，完全激不起郝蓀的興趣。

  她很想一直圍繞著“舔狗”繼續展開，可惜時間有限，不得不虎頭蛇尾，結束采訪。

  嘴角瘋狂上揚，剛才在鏡頭前差點笑出聲，伸出纖纖玉手道：

  “葉先生，想不到你會是這樣的人。”

  葉秦握住搖晃兩下，隨即鬆開：“哪樣？”

  “一開始回答那麽正經，想不到竟然，噗嗤，舔狗，哈哈，明明長的這麽帥。”

  郝蓀還是沒忍住，咯咯狂笑，精致小巧的五官笑得扭曲。

  “好看的帥哥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才是萬裏挑一。”

  “畢竟要對得起你封的鵝城四美。”

  葉秦微微彎腰，雖然知道她們出於工作，又收了紅包，但還是要表示感謝。

  這是他從周神學到的品質，謙虛，發自內心的謙虛。

  “哪裏，哪裏，都是你自己長的帥，藏也藏不住。”

  “謝謝。”葉秦在公關人員的引導下離開。“謝謝你們的采訪。”

  郝蓀下意識地回禮，捏緊密密麻麻寫滿字的采訪稿，迫不及待回到公司。

  加班，加班加點也要趕出稿子。

  ……………

  黑夜，七點半，新聞聯播剛剛播完。

  老年人在外麵遛彎，洗腦的《最炫民族風》尚沒創作，製霸廣場的老年舞2.0還未到來。

  中間人守著電視，追著《鄉村愛情故事》、《闖關東》，不少人搶走兒子的電腦，癡迷在《征途》、《魔獸世界》等遊戲。

  “爸，你遊戲茶苑麻將打好沒啊，我同學喊我組團刷龍窟呢！”

  沙發上，難得周末回家的沈聰，身穿校服，葛優躺著，他刷著各個qq群，翻看各條聊天記錄，索然無味。

  華夏在量化寬鬆，4萬億救市前，普通人的生活，慢節奏，雖然也有996，但低物價的環境，處處都是簡單的幸福。

  雖然女的也在追星，男的沉迷遊戲。

  滴滴滴。

  突然間，他的小夥伴群裏，有人發來一張截圖，標題赫然是《震驚！魔尊重樓不是魔，而是……》。

  “我艸，這個文章牛皮啊，舔狗簡直說到我心口，#哭，我他喵就是一條舔狗！”

  猶如丟下一粒火星，立刻群裏爆炸。

  “小雷，你也看啦，我也想發群裏。”

  “我終於明白，為什麽佳佳一個‘晚安’，我就滿足，原來我是她的一條舔狗。”

  “那個葉秦，就是我偶像！我徹底悟了，要什麽暗戀，那是瓜慫，回校老子就變舔狗，非舔死我女神。”

  沈聰立刻精神振奮，強烈的好奇心讓他點開鏈接。

  一經跳轉，他仿佛打開一扇新大門，懵懂少年的愛情觀被徹底地洗了一遍。

  “瓜娃子，點你娘的炮，賣麻批。”

  沈老爹踢踏著拖鞋，罵罵咧咧地起身離開電腦桌。

  “龜兒子，你不想玩電腦撒，給你！”

  咻，一個黑影霎時閃過。

  劈裏啪啦，沈聰直接無視《夢幻》，打開佰度，網頁右側的實時熱點排行榜：

  2.《震驚！魔尊重樓不是魔，而是……》

  5.舔狗，女神叫你一聲你敢不答應嗎？

  7.魔尊重樓飾演者采訪視頻

  11.葉秦何方神聖

  沈聰往下翻，30條熱點，舔狗詞條幾乎占了四分之一，熱度還在不斷上漲，節節攀升。

  他打入“舔狗”詞條，網頁彈出的第一條，竟是“舔狗吧”。

  才開創的小吧，已經有21頁的帖子，置頂貼便是葉秦的企鵝娛樂專訪。

  樓主附文道：

  “我一直以為愛而不得，不能強求，但我錯了，我愛的不單單是她，更愛愛她的過程。”

  “我喜歡你，與你何幹！”

  “我不裝啦，我是舔狗，還有誰是，汪汪汪！”

  下麵的跟帖，一堆“汪汪汪”，隊伍整齊，清一水的自認舔狗，狺狺狂吠，萬狗齊鳴，不斷摘取葉秦采訪發言。

  “舔狗是最無害，最不需要擔心戀愛痛苦，不斷奮鬥，將對女神的愛意轉換成動力。”

  “狗是人類的好朋友，你在外麵玩累了，我會默默地等著你。”

  “舔到最後一無所有，一直舔一直爽，舔到最後應有盡有，高，三重境界，這個葉秦，我要拜他當大哥，太有道理啦。”

  “樓上+1，我現在在第一層，力爭第二層，一直舔一直爽！”

  也就是這會兒，葉秦在拍戲，不然再送他們一個形象的稱呼，“單身狗”，#doge，狗頭保護。

  滴滴滴。

  沈聰看的入迷，被qq聊天框強製抖動，這才緩過神，已經水帖水了半個小時，早就錯過約定時間。

  心懷愧疚，彈窗的是他夢幻裏的朋友，這次組織龍窟的發起人，三刀結束。

  準備敲字道歉，驚人地發現：

  “不好意思，這次龍窟取消，哥們要去對線，凎你娘的仙3吧，敢侮辱我，#怒。”

  “你對什麽線，他們怎麽侮辱你啦？”

  沈聰發送完，看著好友列表裏許多人，qq簽名全都更換，滿屏的葉言秦語：

  “今天的你對我愛搭不理，明天的我還來找你。”

  “如果不是真的喜歡，誰會願意當舔狗！”

  “…”

  09年圍脖沒有上線，衝浪網民刷新動態、發表言論的工具，還在社區貼吧、企鵝空間、博客人人等。

  當年，有多少人為了點亮一個圖標，玩Q炫舞、玩Q三國，有多少人喜歡更改QQ簽名，喜歡偷菜，喜歡搶車位。

  而沈聰樂此不疲，像中了毒一樣，鬼使神差地各大平台不斷尋找“舔狗”。

  葉秦采訪的視頻刷了足足6遍，甚至點開空間動態，一幀一幀慢放，抄錄舔狗聖人的言論。

  “我吃完一個五斤的大西瓜，你還是沒回我消息，我想可能不是你不夠愛我，而是西瓜不夠大吧。”

  “失敗的舔狗，是遊坦之，毀容失明。”

  “成功的舔狗，段譽，終抱美人歸，這說明什麽，隻要舔的夠久夠狠，被傷的女神，最先想到的永遠是你。”

  “名言啊！”

  沈聰激動無比，因為他心底，暗藏著對同班某個女孩的感情，不試試，不舔舔，又怎麽會知道？

  滴滴滴。

  三刀結束這時回複道：“仙劍3有人罵葉秦毀重樓，噴葉秦舔狗論，那不就是噴我嘛！”

  沈聰一個激靈，怒道：“什麽，他們敢噴葉秦，鏈接發我，我也幫幫場子！”

  此時，仙劍吧、仙劍3吧，硝煙四起。

  吧內本來口誅筆伐著葉秦，魔尊重樓不是舔狗。

  結果，一堆吧外人士殺入吧內，力挺葉秦，吧內的舔狗水友紛紛倒戈，殺的白豆腐紫萱等cp黨片甲不留。

  戰火慢慢地延伸到天涯、貓撲、博客，凡反對抨擊舔狗，詆毀葉秦的，統統萬狗咬死。

  連帝吧提前幾年，率軍出征，化身自來水，給葉秦保駕護航。

  佰度搜索實時熱度，24小時前十。

  采訪視頻在各大qq群瘋狂轉發。

  火了，舔狗火了，葉秦也火了！

  《仙劍3》同樣火啦。

  關注度，陡升一個台階。

  …………

  22:30。

  郝蓀坐在辦公桌前，刷了3個小時網。

  她的點擊量已經破十萬，評論過千條，有讚成，有抨擊，有人肉葉秦，有公開葉秦的信息。

  寥寥無幾，就是視頻裏的自我介紹，頂多漏了一些，他還出演《封神榜之武王伐紂》，有部實驗電影，《走著瞧》要上映。

  她知道，這是蹭熱度，她也想趁勝追擊。

  意猶未盡，望著word上敲好的標題，《葉秦：有趣的靈魂》，下麵卻是幹巴巴沒有營養的文字。

  她不滿意地刪除，忍不住地拉開抽屜，上一篇被主編攔下的《從“小奶茶倫”到“最帥二郎神”：被天娛雪藏的黑暗兩年》，就躺在裏麵。

  自言自語：“他將來一定不可限量，如果能再采訪他，再深挖他。”

  那天，郝蓀隱約觸碰到財富密碼。

  ……………

  那夜，貴州地界。

  山有楞，川流潺潺，靜謐的環境裏知了聲不絕，煩躁，嘈雜。

  “拱手讓江山，低眉戀紅顏。”

  一個身穿軍人戲服的女人，比劃著京劇的旦角手勢。

  小謝焦慮道：“蘭姐，咱們的貼吧怎麽辦，很多姐妹都覺得葉秦的言論太那個啥啦！”

  “哪個啥啊？”

  “她們都在問，難道她們也是舔狗嘛！”

  小謝咬咬牙，“有幾個中華田園犬開撕啦！”

  “讓她們撕，不撕哪來的凝聚力。”

  她仰望天空，無月無星，黑暗深邃，萬籟俱寂中，沉沉地笑道：

  “原來我也是你的舔狗，嘻嘻，哈哈，大一輪的舔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