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眠離開的那天是個難得的大晴天，S市最近天氣不好，接連下了幾場雨，地麵永遠都濕漉漉的，好不容易才放晴。

  天氣預報說接下來的幾天都是大晴天，沈眠昏昏欲睡，精神頭一天比一天差，阿九說天氣好了要帶沈眠出去曬曬太陽，可他這一曬，就再也沒有醒來。

  顧無瀾接到阿九消息的時候沈眠已經快要不行了，他當時正代替沈眠在其他集團考察，聽到這個消息有些恍惚，匆匆趕了回來。

  顧無瀾已經成為沈眠，最近關於沈眠的一切活動都是顧無瀾在參加，沒人懷疑，所有人都隻會覺得沈眠還是那個沈眠，是那個舉世無雙的沈家二少。

  顧無瀾趕回來的時候阿九陪著沈眠站在院子裏，沈眠靠在輪椅上，阿九紅著眼眶。

  顧無瀾走近，沈眠睜開雙眼看著他說道：“回來了啊。”

  顧無瀾抿了抿唇，看著有氣無力的沈眠，在他麵前蹲了下來。

  “考察的怎麽樣了？”沈眠開口卻是問了這麽一句，如同往常和顧無瀾閑聊一樣。

  “項目不錯，可以考慮。”顧無瀾回道的言簡意賅。

  沈眠點了點頭：“我相信你，你覺得不錯那就是不錯，沈氏就交給你了。”

  顧無瀾點了點頭：“你放心。”

  他們都是何其聰明的人，沈眠的身體狀況他自己知道，顧無瀾也知道。

  油盡燈枯，無力回天。

  顧無瀾看著沈眠，心情一時間複雜到了極點，他問沈眠：“你還有什麽要交代給我的？”

  “答應我的事，你務必要做到。”沈眠突然一把抓住了顧無瀾的手，用盡自己最後的力氣說：“你說，你答應過我什麽。”

  顧無瀾一字一句的回應：“幫你找到給你下毒害你的人，替你報仇。”

  沈眠抓著顧無瀾的手用力：“還有呢？”

  顧無瀾繼續說道：“替你保護好秦蘊。”

  沈眠又說：“後麵的這件事，比前麵的事還要重要，顧無瀾你要記住，無論如何你都必須要做到這一點，我沈眠這輩子沒求過誰，但我求你，求你務必遵守承諾，別讓阿蘊傷心難過，她流一滴淚，我都要在天生看著，給你記著，你知道我這個人睚眥必報，你敢欺負阿蘊，下輩子、下下輩子我都要報複回你。”

  顧無瀾扯了扯嘴角：“死了還不忘威脅我。”

  阿九就在一旁默默站著，聽到顧無瀾說死這個字，頓時就怒喝道：“顧無瀾！”

  “阿九。”沈眠說：“你叫錯了。”

  阿九看著這樣的沈眠，心裏十分難受，一個大男人紅著眼睛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我當然要威脅你，從遇到你的第一天開始，我就和你說了，我可不是什麽好人。”沈眠又對顧無瀾說：“你做的很好，證明我當初沒有看錯人，我千挑萬選，百般算計，你要記住我給了你我的一切，至少你答應過的事不能做不到。”

  顧無瀾看著眼神已經有些渙散的沈眠，鄭重承諾：“你放心。”

  沈眠這才鬆了手。

  他就像是泄了氣的皮球，軟趴趴的靠在輪椅上。

  “我。”他眯著眼睛小聲說道：“我想阿蘊了。”

  顧無瀾眼皮跳了跳。

  “要不……”

  他頓了頓，及時停了下來。

  “要不……什麽？”

  顧無瀾其實剛剛想說，要不要把秦蘊叫來？

  可叫來又有什麽意義呢？

  秦蘊一無所知，甚至不知道沈眠快要不行了，這幾天和秦蘊接觸的也一直都是顧無瀾。

  秦蘊沒有懷疑什麽，可沈眠已經太久沒見到秦蘊了，其實也沒有很久，但他就是覺得很久了。

  就在這個時候顧無瀾身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這是沈眠的手機，私人號碼。

  知道這個號碼的人從來都不多。

  或者說，根本就隻有一個人。

  答案不言而喻。

  顧無瀾下意識看向沈眠，他看到沈眠的眼睛頓時就亮了一下。

  回光返照嗎……

  顧無瀾拿出手機，遞給沈眠。

  沈眠恍惚抬眼看了他一眼。

  “最後和她說說話吧。”顧無瀾說：“別留遺憾，否則白來這人世一遭。”

  沈眠猶豫了一下。

  其實以他現在這個狀態，根本不應該接秦蘊的電話，萬一秦蘊懷疑了怎麽辦？萬一被秦蘊發現了什麽，那他現在所做的一切豈不都是白費了？

  即便他知道這一點，卻還是鬼使神差的從顧無瀾手中接過手機。

  手機鈴聲一直沒有斷，秦蘊就是這樣的性子，給他打電話一定要他接才行。

  沈眠按下接聽鍵，手機那邊馬上就傳來秦蘊嬌嗔的抱怨聲：“阿眠你在做什麽呢？怎麽這麽久才接電話？”

  她慣會使小性子。

  沈眠露出笑容，他此刻臉上已經毫無血色，拿著手機的手微微顫抖，幾乎快要握不住。

  “忙了點公事而已。”

  他的聲線平穩，一如平常。

  “今天晚上有時間嗎？一起吃個飯吧，這兩天老是下雨，好不容易放晴了，你身體怎麽樣？我琢磨等你身體好一些了，把沈氏的事安排安排，咱們出去旅遊散散心吧？”秦蘊語氣輕快，聽上去她的心情似乎還不錯的樣子。

  “好啊。”沈眠問：“你想去哪裏？”

  “嗯……”秦蘊在那邊認真想了想：“A市也可以，B市也不錯……想要去的地方太多了，要是你時間寬裕，咱們可以多去兩個地方。”

  沈眠輕笑：“好啊，你想去哪裏我都陪你。”

  “所以你更要快點養好身體。”秦蘊問：“你今天感覺怎麽樣？我剛學會了煲湯，下次我拿給你。”

  “好。”

  “阿眠。”秦蘊在那邊低聲說道：“我想你了。”

  沈眠說：“我也想你。”

  “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覺得心口難受，感覺好像發生了什麽事，阿眠，你說這個世界上會不會真的有心電感應這種事存在？”

  “可能會吧。”沈眠說：“可是這種事誰說的準？”

  “嗯……也對，我一個人就喜歡胡思亂想。”

  沈眠突然叫她：“阿蘊。”

  “嗯？”

  “我有沒有和你說過——”沈眠聲音很輕：“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