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病房，沈老爺子步履蹣跚的爬上了病床。

  沈舟往家屬椅上一靠，長腿撐開，歪歪頭：“行了爺爺，甭裝了。”

  病房裏沉默了幾秒。

  “是你爺爺非要來醫院的，讓我給你打電話把你叫回來。就是……我沒想到你會連夜趕回來……”

  也沒想到老爺子大早起七點鍾會跑去下象棋。

  沈世林在一旁點了根兒煙，剛要咬住煙嘴兒，沈舟長臂一揮，按下呼叫鈴聲。

  Vip病房，護士來的特別快。

  沈舟朝著門口揮揮手：“護士姐姐，這裏有人抽煙。”

  沈世林：“……”

  護士皺著眉看他，立刻板著臉：“這位家屬，這可是醫院，而且還是你自己家人的病房，怎麽能抽煙呢……”

  “不好意思……”

  沈世林點頭哈腰的把護士送了出去。

  沈老爺子很無語的看著孫子。

  奪筍呐這孩子。

  “你跟你爸，關係還是那麽差嗎？”他長長吐了一口氣，看著挺苦惱的。

  沈舟不以為然的甩了甩頭發，淡淡“嗯”了一聲。

  隨著動作，他微長的發絲下露出那顆紫水晶耳墜來。

  沈老爺子盯著看了一會兒：“其實，你也沒那麽討厭你爸不是嗎？這耳墜……”

  這耳墜是很多年前沈世林送給沈舟生母的定情信物，上麵刻著他生母的家徽。

  在他生母去世後，沈家所有產業的牌子圖標都換成了銜尾蛇形狀的莫比烏斯環。

  “反正，他娶了那個人，他就不像我爸了。”

  “有了後媽就有了後爸，不是沒道理的。”

  ...

  沈世林在病房門口聽著，開門的手搭在把手上僵住。

  “多在家裏呆幾天吧，”沈老爺子的聲音斷斷續續從屋裏傳出來，“你這些年在家裏的時間都屈指可數，今年暑假我也沒打算把你扔到軍營去。”

  沈舟聲音聽著蠻乖的：“嗯，知道了。”

  .

  .

  7月13，周四。

  距離沈舟回京城已經過了兩天。

  蘇繪音百無聊賴的靠在床頭上。

  高中畢業的暑假，在這種時候總是顯得異常冷清。

  她這兩天無聊，翻著平板電腦的遊戲商店找到了款女性向手遊，本來對這種遊戲沒啥興趣的她，被封麵那個人物的長相吸引到了。

  半長的頭發，桃花眼，一顆淚痣，美人相，戴著耳釘。

  不知道為啥，她腦子裏閃過了沈舟模樣，然後手指不受控製的點了下載。反應過來時，已經安裝完畢了。

  或許是神獸天生自帶祥瑞之氣，她幾乎每一次十連抽都能出一個ssr，正玩的不亦樂乎。

  她再次接到了何曉的電話。

  何曉的聲音比以前都要溫柔，還摻著笑意：“繪音啊，晚上一起吃個飯吧。”

  蘇繪音看著平板鎖屏上的“新老公”截圖，把心頭那點煩躁壓了下去，冷冷淡淡的吐出倆字：“不去。”

  今天的何曉顯然很有耐心，她一點都沒在乎蘇繪音的冷淡，反而笑了笑。

  “子墨也會去，我準備再婚了，今晚見見麵，雖然你不跟爸爸也不跟媽媽，但……”

  “什麽？再婚？”

  她的話沒說完，就被蘇繪音訝異的聲音打斷了。

  何曉頓了一下，繼續笑：“對啊。”

  十八年來，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女兒這麽大的情緒反應。

  蘇繪音握著手機的手微微收緊，狠狠的擰了擰眉頭。

  他們離婚才多久？不到一個月就要再婚了，子墨會怎麽想？他正高二，馬上要期末考試，這個時候捅破了不會對他造成影響嗎？

  “子墨馬上高二期末考試，馬上高三，還有不到一年高考，你有好好考慮過對他的影響嗎？”蘇繪音的語氣有點急，語速快。

  她長這麽大都沒對何曉一口氣說過這麽多話。

  何曉有點反應不過來，醞釀了一下才說：“是……我男朋友那邊要求今晚的，他忙，隻有今晚有空，我看子墨沒什麽抵觸的，就……”

  蘇繪音聽著她說話，用力咬了下嘴唇：“我去，時間地址發我微信。”

  這種場合，她怎麽可能放心讓弟弟自己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參加。

  晚上七點鍾。

  蘇繪音打車到了上次買裙子來的那座商場。

  吃飯的餐廳就在商場對麵，看門麵的裝潢就知道菜單一定死貴。

  她盯著門口巨大的標牌看了一會兒，突然意識到自己現在好像還處在“窮人”的範圍內。

  之前給何曉那張銀行卡裏麵差不多有六十萬，雖然不知道夠不夠這鐲子的價值，但何曉沒說不夠，那就當是夠了吧。

  蘇繪音長這麽大都沒自己在外工作過，攢下的錢都是爸媽給的生活費。

  憑著這股子要與親媽老死不相往來的骨氣，她幾乎把自己攢的錢都還回去了，還剩了一點是之前數學競賽給的三萬塊獎金。

  雖然她一向很省，但這點錢上了大學能活幾個月還真不好說。

  “蘇小姐。”

  蘇繪音正發呆，斜上方傳來一聲清潤溫和的男聲，帶著淡淡的笑意。

  她對這個聲音沒什麽印象，稍稍仰頭，看到一張和聲音一樣溫和的臉，應著路邊橙色的燈，像染了一層蜜。

  稍微想了一會兒，她出聲：“江……然？”

  “嗯，蘇小姐還記得我叫什麽，真是榮幸，”江然語氣總是很溫緩，“看你在這兒站了有一會兒了，有什麽困擾嗎？”

  蘇繪音要去對麵吃飯，想也沒想的脫口而出：“過馬路。”

  江然疑惑的看著她眨眨眼睛。

  蘇寶寶不會過馬路嗎？

  “啊……我要去對麵吃飯。”蘇繪音又解釋了一句，小手指了指對麵的餐廳。

  江然笑彎了眼角：“走吧，我帶你過。”

  帶你過馬路。

  他正愁晚飯吃什麽，既然如此，就順路在對麵解決掉吧。

  蘇繪音很平靜的點點頭，乖乖站在一旁不說話，眼睛盯著對麵的信號燈讀秒，認真的像個小朋友。

  江然領著她安安全全走過了斑馬線，一進餐廳，蘇繪音馬上就看到了坐在遠處的何曉和蘇子墨，於是朝江然規規矩矩的揮揮手。

  “我去找我媽了，再見。”

  “好，再見。”

  江然笑的很溫柔，像個幼兒園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