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葵跟著林媽媽進了屋子，見林媽媽在羅漢床上坐下，她便預備在靠西牆放著的圈椅上坐下來。

  林媽媽見了，笑著招了招手：“過來和我一起坐吧！”

  蜀葵抿嘴一笑，果真走了過去，跟著林媽媽在羅漢床上坐了下來。

  林媽媽笑著拿出了一個雕花果盒，抓了一把瓜子塞規了蜀葵。

  蜀葵素來不是愛說話的人，她知道林媽媽這時候叫她過來，一定是有事要講，便不說話，隻是笑微微看著林媽媽，等著林媽媽開口。

  林媽媽一邊想著葉媽媽交代的事情，一邊細細打量著蜀葵。

  蜀葵今日打扮得清清爽爽，一雙眼睛清澈好看，實在是個小美人。

  林媽媽看得心裏歡喜，便溫聲問蜀葵：“蜀葵，你識字麽？”

  蜀葵點了點頭：“小時候讀了些書。”

  林媽媽笑了，接著問道：“會寫字麽？”

  蜀葵又點了點頭。

  林媽媽起身拉過放在羅漢床裏側的小炕桌：“來，幫我記賬吧！”

  蜀葵見小炕桌上放著一本打開的賬本，還放著簡單的筆墨，不由微笑，先看了看前麵記賬的格式，這才拿起筆蘸了些墨水，含笑抬眼看著林媽媽，等著林媽媽的吩咐。

  林媽媽倚著靠枕坐著，一邊想一邊讓蜀葵記錄：“……新鮮鯉魚，二十斤；羊肉，二十斤；肋排，二十斤；芝麻香油，二十斤；大油，二十斤；綠豆，二十斤……”

  蜀葵拈著筆，工工整整記錄著，字跡秀麗。

  林媽媽有心考較蜀葵，倚在那裏，慢慢口述著。

  時間流逝，不知不覺夜深了，外麵隱隱傳來打更的梆子聲，蜀葵這才發現已經到亥時了。

  林媽媽卻不著急，另拿了本賬本出來，讓蜀葵幫著算賬。

  蜀葵心算很快，脫口就能說出總數，倒是省了林媽媽不少事。

  林媽媽看蜀葵就越發順眼了。

  兩人正在忙碌，忽然聽到外麵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蜀葵當下直起了身子，抬頭看向林媽媽。

  林媽媽眼裏全是笑意，看向房門方向：“是阿貞嗎？”

  外麵傳來清朗的少年聲音：“娘，是我！”

  隨著說話聲，門上的棉簾被閑了起來，一個穿著深藍錦袍身材細條的少年走了進來，笑嘻嘻向林媽媽行禮：“娘，我回來了！”

  蜀葵吃了一驚，忙站了起來，垂目立在羅漢床邊。

  閃閃爍爍的燈光下，這個少年清俊的臉上滿是笑意：“娘，王爺正在房裏沐浴，您去給王爺準備宵夜吧！”

  蜀葵早已猜到這個清俊少年便是林媽媽的兒子、王爺的親隨林貞，聞言不由看向少年。

  林貞也正在看蜀葵，見她垂目立在那裏，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嘴唇飽滿嫣紅，小臉雪白，瞧著秀麗之極，不由多看了一眼。

  林媽媽見狀，忙道：“這是太尉府送來的蜀葵姑娘！”蜀葵太美麗了，得趕緊讓兒子明白蜀葵的身份！

  林貞一聽，立時全明白了，當即眼觀鼻鼻觀心，不肯多看蜀葵一眼。

  林媽媽慈愛地看著自己的兒子，溫聲道：“阿貞，你去侍候王爺吧，待宵夜做好，我自會讓人送去！”

  因為蜀葵也在，林貞不好多說別的，答應了一聲便出去了。

  林媽媽見兒子出去了，忙起身招呼蜀葵：“蜀葵，隨我一起去大廚房吧！”

  雖然已是亥時，可是王府內院掛了無數的羊皮燈，滿院通明，陌生的小廝來來往往，倒是熱鬧得很。

  林媽媽帶著蜀葵往大廚房走去，邊走邊低聲交代著：“……王爺愛吃我做的羊肉餡餃子，今晚我預備給王爺煮一碗羊肉餡餃子做宵夜，你在旁邊瞧著我怎麽做，以後照樣給王爺做……”

  蜀葵聽了，心知林媽媽這是在教導自己，不由百感交集，鼻子也酸酸的——在這個世界上，除了爹爹，再也沒人待她這麽好——她深吸了一口氣，低聲道：“謝謝媽媽……”

  兩人說著話，腳步不停，很快便趕到了大廚房。

  今晚在大廚房輪值的婆子們穿戴整齊，都在那裏候著林媽媽，見林媽媽攜了白蜀葵過來，便都上前行禮，熱情得很。

  林媽媽帶著蜀葵走了進去。

  洗罷手，林媽媽開始忙碌，她一邊教導蜀葵，一邊指揮著廚娘剁羊肉調餡包餃子。

  蜀葵認真地學習著，專注得很，不肯錯過一個細節。

  林媽媽見蜀葵學得很認真，心中滿意，溫和地說道：“蜀葵，王爺口味清淡，大料不要放得太多，味道不要太重……”

  蜀葵雙目盈盈，一直看著林媽媽的眼睛，認真地傾聽著。

  剛包好一簰子羊肉餡餃子，葉媽媽便帶著小春和兩個婆子過來了。

  蜀葵見了，顧不得滿手的麵粉，忙上前見禮。

  葉媽媽看了林媽媽一眼。

  林媽媽點了點頭，跟著葉媽媽出去說話去了。

  過了一會兒，林媽媽走了進來，含笑道：“蜀葵，你先去洗洗手，待餃子下好，你隨我送到慶禧堂！”

  蜀葵：“……”慶禧堂是王爺的住處，林媽媽為何特地讓她去送夜宵？

  見蜀葵因為吃驚，一雙眼睛瞪得圓溜溜的，林媽媽不由笑了，道：“王爺日夜兼程從金湯城趕了回來，晚飯還沒吃呢，得趕緊把宵夜送過去！”

  蜀葵腦海中驀地浮現出先前在慶禧堂遇到的那個俊美到了極點的少年，一個月時間過去了，她依舊記得清晨陽光中那個鳳眼幽深的美少年……

  她心跳得有些快，也說不清為什麽，機械地屈膝答了聲“是”。

  洗罷手，蜀葵拿起自己那件繡襖穿上，過去從林媽媽手中接過食盒，有些忐忑地看向林媽媽。

  林媽媽含笑看著蜀葵，心裏很是滿意。

  她方才和葉媽媽商議過了，葉媽媽對蜀葵也很滿意。

  蔡貴妃早有心親上加親，預備把自己娘家大哥蔡錚的嫡女蔡敏茹嫁給趙曦做王妃，隻是蔡敏茹今年才十二歲，年齡還有些不足，因此還得再等兩三年。

  她生怕自己侄女還沒嫁過去，趙曦的心就被那些狐媚女人給勾走了，所以一早叮囑了趙曦王府裏的管事葉媽媽和林媽媽，因此趙曦身邊根本沒安排丫鬟，貼身伺候的都是些小廝。

  葉媽媽雖然懶出了境界，可是對趙曦倒也算盡責，在她和林媽媽的管理下，趙曦如今已經十七歲了，如今沒破身呢！

  眼看著趙曦一年大似一年，蔡貴妃便命娘家太尉府備下了幾個絕色丫鬟送到了平王府，想著先放在房裏侍候趙曦，待趙曦娶王妃了，再打發出去。

  林媽媽含笑道：“蜀葵，走吧！”

  蜀葵答了聲“是”，提起食盒，緊緊跟著林媽媽，穿過重重院落，往慶禧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