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日。

  這日天剛亮，蜀葵就起來去慶禧堂大嫂了。

  打掃罷，蜀葵拿了紅銅水壺澆花。

  庭院裏花木太多，等她一一澆了一遍，天已經大亮了。

  蜀葵正在忙碌，忽然聽到一陣腳步聲，忙抬頭看了過去，這才發現一個婆子在探頭探腦再看。

  她認出這婆子是葉媽媽的親信，因此看了一眼，含笑點了點頭，便繼續澆水。

  那婆子探頭探腦看了一陣子，確定隻有蜀葵在這裏幹活，便轉身離開了。

  蜀葵把所有的活做完，見沒有不妥的，便回去了。

  回到自己房裏，蜀葵一邊洗手，一邊猜測著那個婆子的用意，正在這時，她聽到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她走到房門口一看，這才發現葉媽媽昂首挺胸，帶著一群婆子媳婦走了進來。

  蜀葵一驚，忙出了房門，立在廊下屈膝行了個禮。

  葉媽媽看了蜀葵一眼，點了點頭，直接吩咐跟她進來的一個婆子：“去吧錦霞、瑞霞、玉奴和喜真都叫出來吧！”

  婆子便是清晨窺視蜀葵的那個，她低眉順眼答了聲“是”，趾高氣揚走到了正房外麵，大聲道：“錦霞、瑞霞、玉奴，喜真，你們這些小蹄子，還不快滾出來！”

  蜀葵立在那裏，心中很是擔心。

  葉媽媽看了蜀葵一眼，和藹可親道：“蜀葵，和你沒關係，你先回房吧！”

  蜀葵看了一眼打著哈欠出來的喜真，答了聲“是”，輕手輕腳回了自己的房間。

  外麵很快就熱鬧了起來，先是婆子嗬斥玉奴她們，接著便是玉奴和錦霞辯解，然後就是幾聲清脆的聲音，像是耳光。

  蜀葵靠著妝台立在窗前，聽著外麵的動靜。

  婆子似乎在傳葉媽媽的話：“……葉富家的說了，罰你們一個月的月例，禁閉兩日，兩日後方可出屋……”

  葉媽媽的丈夫是王府的管家，名喚葉富，可不就是葉富家的？

  在劉玉奴她們的哭鬧聲中，婆子們鎖上門，陪著葉媽媽離開了。

  蜀葵倚著妝台靜靜立在窗前，外麵玉奴她們的哭聲隱隱傳來。

  她再次下定了決心：決不能靠臉吃飯。

  在這王府之內，年輕女孩子雖然不算多，其中美女卻是不少的，可是身為婢女，再美也無足輕重，輕易就被人給處置了。

  蜀葵暗自告訴自己：一定要做好自己分內的活，巴結好內院的管事葉媽媽，最終抱上王爺的金大腿，成為王府得用的大丫鬟，將來成為葉媽媽和林媽媽這樣的王府女管事！

  在房內練了半日字，蜀葵心中依舊有些不安，總覺得有些慌亂。

  眼看著快到中午了，她便拎著食盒出了門——大廚房內人多嘴雜，一定有不少消息！

  到了大出到了大廚房，蜀葵這才發現今日府裏是真的異常，四處都清掃得幹幹淨淨，連女貞葉子上的浮塵都被擦去了，青石板路也被人用水清洗了一遍，簡直是光可鑒人。

  到了大廚房，蜀葵一向熱鬧非凡的大廚房裏今日居然安靜得很，那些平日聒噪得很的婆子媳婦們今日都噤若寒蟬，安靜地做自己的事，一句閑話都不說。

  她遊目四顧，發現大廚房裏明顯比往日潔淨整齊得多，就連平時馬馬虎虎的大灶台都擦得鋥亮，一向胡亂堆在竹筐裏的菜蔬也碼的整整齊齊。

  見到大廚房如此異常，蜀葵心中自然警惕，一句沒問，隻是取飯菜的時候比平日多要了兩個包子。

  廚房負責打飯打菜的婆子見了，有些驚訝地看著蜀葵：這個漂亮女孩子生得這麽苗條，怎麽吃這麽多？

  蜀葵發現這婆子看自己，不由很是害怕，心髒怦怦直跳，卻竭力微笑著看著打飯的婆子。

  正在這時，又有兩個小丫鬟來取飯了，那婆子便看了蜀葵一眼，沒有說什麽，給蜀葵拿了三個大肉包子。

  蜀葵臉都有些熱了，手腳有些慌，匆匆提著食盒離開了。

  回到東偏院，趁正是飯點無人巡視，蜀葵匆匆跑過去，伸手敲了敲廂房的窗子。

  窗子打開了一條縫，眼睛紅腫打的劉玉奴啞聲道：“做什麽？”

  蜀葵從窗子裏給劉玉奴遞過去兩個用油紙包著的大肉包子。

  劉玉奴接過大肉包子頭，狐疑地看了蜀葵一眼，啞聲道：“白蜀葵，是不是你告的狀？”

  蜀葵心底坦然，沒說什麽，隻是隔著窗格子看著劉玉奴。

  一旁的封喜真盯著蜀葵的眼睛，見她眼底清澈一片坦然，便悄悄拽了拽劉玉奴，柔聲道：“蜀葵，謝謝你！”

  蜀葵歎了口氣，轉身離開了。

  見蜀葵進了西廂房，封喜真這才拿起一個大肉包子咬了一口，把另一個遞給劉玉奴。

  她沒滋沒味嚼了幾下，道：“現如今我們得靠著她給我們送吃的，你何苦得罪她？”

  劉玉奴恨恨道：“連錦霞和瑞霞都被罰了，咱們這幾個在慶禧堂做事的人隻有她沒事，不是她告的才怪！”

  封喜真淡淡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現在急什麽？”

  劉玉奴拿起大肉包子，用力咬了一口，倒是不多說了。

  傍晚的時候，蜀葵又去大廚房拿飯。

  一路上蜀葵細細觀察，發現王府今日的確不同，每個人都動了起來，內院處處潔淨整齊，還掛了無數的新燈籠，王府也有了幾分人氣，一反往日的蕭瑟冷清。

  她想了想，發現隻有一個解釋——王爺怕是快要回王府了！

  用罷晚飯，見距離林媽媽約定的戌時還早，蜀葵打算先洗個澡，便去大廚房要熱水。

  大約是葉媽媽和林媽媽今日整頓過的緣故，大廚房那些婆子們今日好說話得很，連蜀葵塞的銅錢都不收，迅速幫蜀葵送去了幾桶熱水。

  洗罷澡，蜀葵簡單收拾了一番。

  因怕外麵冷，她又在外麵套了件半舊繡襖。

  穿戴齊整之後，蜀葵還有些不放心，便又打開鏡匣，對鏡照了照。

  她知道自己美貌，怕引人注意，因此不敢十分打扮，白皙嬌嫩的小臉一點脂粉都不施，可是對鏡看去，卻依舊眼若明星唇若塗丹，嬌豔得很。

  蜀葵對鏡看了片刻，見沒有不妥了，這才闔上鏡匣，往外走去。

  林媽媽住在大廚房後麵的夾道裏，是一處小小的院落。

  蜀葵走過去打的時候，發現院子使用籬笆圍成的，上麵攀爬了無數蒼翠的藤蔓。

  院門也是簡單的竹門，虛掩著，蜀葵一推就開了。

  院子裏種了不少花草，還有一株香椿樹和一株梨樹。

  蜀葵看了一番，心中很是羨慕，心道：我若是能在王府裏有這樣一處院落，那該多好啊！

  院子裏靜悄悄的，堂屋門上掛的棉簾縫隙中隱隱透出光來。

  蜀葵知道林媽媽一個人獨居，不像葉媽媽那裏有小丫鬟侍候，便自己推開木板門走了進去。

  林媽媽正在屋裏看賬本，聽到蜀葵聲音，便起身出來迎接：“蜀葵，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