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裏就不算晴好的天，到了傍晚時分愈加陰沉，站在碼頭，耳邊盡是海水劈裏啪啦撞擊礁石的聲音，以及從四麵八方刮過來的風。

  天空低垂仿佛要與洶湧不平的海麵連為一體。

  船隻回港做工的腳夫也都回了家，碼頭上一時無人，隻有辦公室門口懸著的大燈忽忽悠悠，照得附近幾個堆場鬼影幢幢。

  這時從遠處的海麵上駛來一艘船，飄搖如同風中的樹葉，隨時都有傾覆的危險。

  船上人不多東西不少，一排雨布下麵鼓鼓囊囊堆放著十幾個箱子，除了掌舵的船工，船頭還站著兩個人，彼此沉默著臉色比天氣還要陰沉。

  眼看碼頭將至，其中一人回身走入控製室，強行讓船工調轉方向。

  船工縮著腦袋沒敢吭聲，航線是一早就定好了的，對方也僅僅支付了既定航線的錢，多跑的路程肯定是要加錢的。但是看看那人腰間的槍，他決定閉嘴，保命要緊。

  船頭調轉風浪越大，海水洶湧間船身起伏著顛簸得厲害。船尾碼放好的箱子哐當一聲掉了一口下來，他伸頭看了一眼，箱子一角開裂裏頭的東西爛了，滴滴答答往外滲著綠色的粘液。

  一直作伴的黃狗蹭著他的褲腳跑過去，低頭聞了聞又跑回來，留下一溜綠色的爪印。他雖然看得疑惑也沒往心裏去，繼續開船，大約半個小時後，一直老實窩在角落裏的狗狂吠不止，不時低頭咬自己的爪子。

  他蹲下去看，發現沾染到爪子上的綠色已經爬滿了狗鼻子，遊弋著往鼻孔裏鑽。他驚得連連後退，黃狗爬起來就往外跑，一路叫著衝向船頭的人。

  嘭，那人抬手就是一槍，黃狗哼唧一聲摔在甲板上抽搐兩下就一動不動了。

  船老大的喊聲止於那人再次抬起的槍口裏，他畏畏縮縮著又回到控製室。

  船行至一處海角，那裏停著另外一艘小船，上頭站著幾個人，見他們出現迅速開過來，隨後從下麵搭上來一架梯子，幾人上船跟兩人交涉兩句就開始搬東西。

  嘰裏呱啦的日語，摻著細密的風鑽進耳朵裏，他瞧得皺緊了眉頭。

  箱子很快被轉移至小船，搬東西的人紛紛下水推著小船往岸邊靠去，那兩個人還在說話，間隙中甚至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如同看一個死物。

  果然很快，那人又走了過來，倚著門框端起了槍。

  撥弄槍托的動作慢條斯理，透著不費吹灰之力的輕慢，在船工的注視下慢慢抬起了槍口。

  嘭，槍響，子彈穿透玻璃打在心口，玻璃碎裂人也跟著轟然倒地，鮮血染透衣衫淌了下來。

  船頭的人聽得皺了皺眉，低聲咒罵一句卻沒回頭，直到腰上頂著一把槍才扭頭看去，原以為必死無疑的人正憤怒地瞪著

  他。

  他張了張嘴想要呼喊，腦袋一痛就摔倒在地。

  船工摸一把臉上的汗，回到控製室開足馬力迎頭朝小船撞去。

  嘭地一聲，船頭直接壓著小船踩了上去，連帶著搬貨的人衝散的衝散，拍進淺灘泥沙裏出不來的，一時間還活著會動的沒剩幾個。

  他裝好子彈趴在船頭逐一射殺。

  穆寒亭等在辦公室裏，看窗外透過來的燈光，咚咚有人敲門，趙奎走進來低聲說道：“那些人不止一路，繼續追下去我們的人勢必要被打散，如果對方人多槍多的話，我們根本沒有勝利的可能。”

  “韓隊長怎麽說？”

  “他的意思是追下去，不能硬碰硬的時候就好好跟著，查清楚對方的去向就可以了。”

  穆寒亭沉思片刻點點頭，“就按他說的辦，把碼頭的人也帶過去，務必保證你們所有人的人身安全。”

  “那您這裏？”

  “我沒事，給我留把槍就行。人太多大魚恐怕不會上鉤。”趙奎應一聲轉身走了，他從椅子上站起來，撩開簾子往外看去。

  天色已經黑下來，海麵上更是黢黑一片，夜色很好地掩蓋了罪惡。

  他們在調查對方，而對方也在觀察他們，兵分幾路往外運東西就足以說明這點，更為可怕的是他們確實是想將那些東西投放到更多地方，殘害更多的人。

  他放下簾子回到桌邊，指尖敲著桌麵心緒不寧，現在隻能希望他們能活捉那些人亦或者知道那東西的確切去向，留待以後徹底毀了。

  風越來越大，吹得燈座吱扭亂晃。夜色下順著大門方向跑過來三個人，彎腰弓背鬼鬼祟祟。

  整個碼頭都陷入一片黑暗，隻有辦公室，宛如海上的燈塔，耀眼醒目。

  幾人來到辦公室門口，擰著門把手提著槍哐一聲打開門，窗簾子被穿堂風吹得呼啦啦作響。屋內空無一人。

  三人對視一眼知道大事不妙，尚未回頭，槍響，一人中彈倒地而亡。

  另外兩人迅速進門，以房門為掩護予以還擊。

  幾番你來我往之後，兩人漸漸察覺到不對勁來，後麵這些斷斷續續的槍聲跟第一槍明顯不一樣，就跟剛學會的新手一樣一通亂打毫無章法。一人從窗戶翻出去，借著槍聲的掩護靠近對方藏身的堆場。

  對方似乎察覺到他的靠近，刺溜一下子溜著箱子中間的縫隙鑽了進去。隻在地上留下一堆彈殼和淩亂的腳印。

  “上當了！”

  “穆寒亭呢？”

  “讓他給跑了！”

  兩人打著商量折回去報信，“方先生，在碼頭西側我們發現了一排腳印，跟穆寒亭的很像。一看就是倉皇逃走時留下的。咱們幹脆趁勝追擊斬殺了他，永絕後患。”

  方秋奇擰著眉望向黑暗中的碼頭

  ，良久咬牙切齒地說道：“追，殺了他我有重賞，若讓他跑了，一個都別想活。”

  “是。”眾人應下一路追著腳印來到了碼頭西側不遠處的一處荒灘，一塊塊亂石聳立其中，如一隻隻暗夜的猛獸。

  方秋奇看看身處之地，輕聲冷笑道，“瞧穆會長這意思，是打算為自己的兄弟報仇了？可惜你孤身一人，今夜注定要死在我手裏了。”

  嗤，另外一道冷笑聲從高聳的石頭上傳來，穆寒亭的影子幾乎與天地融為一色，“方秋奇，你覺得自己是怎麽找到這裏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