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公館內，房屋已然修繕一新，就連地板也已經揭掉換了一層，新刷的桐油帶著鋥光瓦亮照人臉的光。

  窗戶換了彩色玻璃，馬路上的燈光照進來滿是光怪陸離的幻彩。

  傅偉明並兩個教育局的同事將馮維義抬回臥室，傅薇瞧一眼馮藝淑，“舅舅身體不適，舅母一個人忙不過來，你多操點心。”

  若她還是陷在自怨自艾的情緒裏出不來，倒是不如早些回北平。

  馮藝淑苦笑一下，“姐，你放心，我也就是難過難過，父親母親這個身體我心裏有數。”

  她伸手攬著馮藝淑，摸摸她的頭柔聲說道：“那就好，遇事別鑽牛角尖，總會過去的。”

  傅偉明下樓送同事離開，院門一關，四個人坐在客廳一時沉默。

  “大哥，我看你就先住在這裏，幫著舅母找好做飯灑掃的老媽子，你住在這裏也算是主心骨，有人幫襯著舅母和表妹的日子能好過一些。我明天去醫院看看能不能找到合用的護工。”

  傅偉明點頭應下，今日在醫院撂了那樣大逆不道的話，他也實在做不到裝沒事人一樣回那個家，“放心吧，一切有我呢。”

  馮夫人拿帕子擦擦眼淚，“倒是連累你們三個小的跟著一塊辛苦了。”

  “媽，您說什麽話呢？我明天就去請假，總要看著父親好轉了才能放心。”馮藝淑忍著心裏的難過安慰母親。

  跟父親受的罪和母親的煎熬相比，她那點單戀的苦委實不值一提。

  傅薇進廚房簡單煮了點麵，幾人草草吃過她就告辭走了。

  傅偉明送她到門口，“薇薇，這次穆會長放下一切去找你，我也看明白了，他對你比我這個哥哥還要好。把你交給他我也放心，你這裏不用有什麽心理負擔，母親不在我就做得了主，你若想跟他成親讓他來找我就成。”

  她笑笑應下了，“那我先走了。”

  晚八點天色有些寒涼，她攏了攏衣服坐進車裏沒發動。

  張姐去宋家的事兒她已經給劉大龍通過氣了，按著他的腳程估計已經在那一帶開始搜捕了。本來張姐咬死了說沒做過，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誰也不能把她怎麽著，可她逃了，這就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張姐的屋子搜過了，就是一個正常到不行的中年女房東的屋子，沒有一點關於她是人販子的證據。

  那說明她隻是個牽線搭橋的，至於這橋通往何方還得看後續的調查結果。

  呼，她伸手摸了摸包，煙沒摸到倒是把那張老中醫的地址摸了出來，改天有空還是得跑一趟，她想嫁給穆寒亭還想健健康康地跟他走一輩子。

  在路口耽擱了十幾分鍾，看到樓上客房的燈亮了她才發動車子走了，穆寒亭說下班來接她，這個點兒不知道還在不

  在。

  警局內，穆寒亭還真在，他來得早也從大頭那而知道了下午的事兒，心想他也不必瞎折騰了還是原地等待吧。

  是以範法醫從樓上下來就遇上了穆寒亭，兩人一道照麵認出都是老熟人。

  “喲，您到這兒來當值來了？”

  範法醫不大樂意搭理他，他一個看義莊的原本跟高高在上的穆會長八竿子打不著，可有一回他帶著好幾具凍成冰的屍體找上他讓他給燒了，還不能說出去。

  反正一番威逼利誘，他沒什麽骨氣給應下了，心裏不太舒坦。

  “穆家這是又出事兒了，還勞駕您親自來一趟。”

  “這您倒猜錯了。”

  大頭端杯茶過來聽見這話順便插了句嘴，“穆會長是來等傅法醫的。”

  範法醫聽完倒沒急著走，順手把大頭手裏的杯子接過來抿了一口直砸嘴，“好茶。”

  “你……”大頭還要牢騷被穆寒亭給止住了，他瞧著範法醫有事要說的樣子，也不急往後一靠等著他。

  “今兒個早上的事兒我聽說您也參與了，我這裏正好有點情況跟你透個底。後半晌不是來了個中招的後生嗎？我就跟傅法醫提了一嘴，說那女房東沒準就跟這有關聯，再後來我就想起來一件事來。”

  說到這兒他把杯子往大頭手裏一送，“再來一杯。”

  “我在義莊除了遇上死人就是遇上亂七八糟的事兒，去年還是啥時候，義莊來了幾個人帶著四五個女的，有老有少，個個神思恍惚木木呆呆。”

  “領頭的說自己是趕屍匠，那我哪兒信啊，咱這兒又不是湘西不興那套。但是我也沒敢多問，等這夥人走了之後我收拾屋子時發現了一張紙上麵寫著一個地名。”

  “什麽地兒？”

  “桃源村。”

  “大頭，桃源村在哪兒？”

  大頭放下杯子撓撓頭，“這我還真不知道，我給您找找地圖。”

  穆寒亭瞧一眼範法醫，“您給我說這個是打的什麽主意？”

  “能有什麽主意？我就這麽一說你就當一樂聽聽。走了，穆會長慢慢等啊。”範法醫兩手一背走了。

  穆寒亭笑笑，傅薇什麽人他一清二楚，遇事兒總要查個水落石出。況且這拍花子的還跟她心裏惦記的事兒有關那更不可能放過了，範胖子這是在通過他讓傅薇知道這件事，她知道了就會管他也不可能坐視不理。

  好算計。

  傅薇的車開到警局附近，正要拐彎斜刺裏跑過來一輛三輪車，差點撞上。

  她趕緊一打方向盤躲過去，停穩之後借著車燈她瞧見了車夫還是熟人，“老師傅，您這會兒還往外跑？”

  “哎，我當誰呢，嚇我一跳。我這不是給主家送東西呢嗎？貴客晚上有聚會點名讓我這會兒送，我隻能跑這一趟

  了。”

  “您那小徒弟呢？”

  “走了，嫌我這店小掙不到錢。傅法醫您忙，我先走了。”裁縫師傅說完蹬著三輪車一拐彎走了，傅薇扭頭看了一眼，拐到跟前的車板上躺著一個模特，頭上蒙著一塊紅布，身上套著大紅的旗袍紅色襪子紅色皮鞋。

  簡直跟新嫁娘一般。

  這也沒什麽，隻是那模特交握在胸口的雙手看著很自然，手指確實微微彎曲著的，弧度竟跟真人一模一樣。

  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這模具師父手藝不賴，改天打聽打聽倒是可以托他做副人體骨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