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爺，大少爺，您慢點跑……”一大早公雞還沒打鳴呢，穆寒山的院子就熱鬧起來了。

  趿拉著拖鞋的穆寒山在花台上左蹦右跳，睡袍帶子垂在身側晃晃悠悠露著白胖的肚皮，底下是一件不到膝蓋的短褲，在涼風中嘻嘻哈哈玩的不亦樂乎。

  “大少爺，您下來吧，您要是摔著了，老爺會責罰我們的。”底下三四個下人弓著腰往前挪步。

  “你們過來呀。”

  腦子出了問題身手倒靈活了十分，在幾人撲過來時從空檔裏跳下來撒丫子就往院外跑去，睡袍帶子不知道什麽時候抓在了手裏，邊跑邊甩，“爹，爹，你看我放風箏！”

  穆寒亭拎著包從院裏出來，在回廊口遇見了迎麵跑來的穆寒山，瞧見那張總顯得有幾分陰鬱的臉上竟然綻放著誇張的笑意。

  哈哈的笑聲仿佛宣泄了無盡的煩悶，盡是暢快。

  “爹，爹，看我放風箏。”跑跳著的人壓根不看路，拖鞋已掉了一隻，腳底板硌著了回廊的台階，身子前傾著往地上摔去。

  “大少爺。”跟在身後窮追不舍的人驚呼出聲，穆寒亭上前兩步伸手架著了他的胳膊將人帶起來，瞧著後頭的人一臉厲色。

  “你們就是這麽伺候大少爺的！”。

  “二少爺，天還沒亮大少爺就醒了，在屋裏又摔又砸的，我們怕碎片傷了大少爺，就把大少爺關進了臥室裏。誰知道他居然找到了鑰匙開了門就開始亂跑，我們我們……”

  “行了，把人帶回去穿好衣服。”

  “爹，爹，我給你看我的風箏。”

  被架住的穆寒山嘻嘻笑著將自己的睡袍帶子拿出來，獻寶似地看著穆寒亭，“爹，你看我會放風箏了。”

  嘶，這一聲叫得穆寒亭眼皮直跳，“大哥，我是寒亭。”

  “爹……”

  “把大少爺帶下去小心照看。”

  “是，二少爺。”三個人上來伸手去抓穆寒山，哪知他靈活地一轉身子繞過了穆寒亭往前跑去，剛跑了兩步腳底下拌蒜趴倒在地，手裏的衣帶飛出去落在一雙並蒂蓮的繡鞋麵上。

  梁曼姝提著一個食盒正巧出來，看著趴跪在麵前的穆寒山一時愣住了，“大少爺您……”

  “媳婦兒……媳婦兒……你給我送飯來了嗎？我餓了。”說著爬起來劈手奪過她手裏的食盒，打開蓋子也不講究伸手抓著就往嘴裏塞。

  “哎，大少爺，這不是給您的。”喊了一聲之後梁曼姝皺眉看向穆寒亭，“二少爺，這是給您準備的，您看？”

  “去給大少爺取碗筷過來，你們把大少爺的衣服拿來。”穆寒亭吩咐完過來看著穆寒山，“好吃嗎？”

  “好吃，媳婦兒做的好吃。”

  “進去吃，屋裏還有湯。”說完伸手扶了一把穆寒

  山的肩膀，手掌剛一挨上就感覺他打了個哆嗦，不知是冷的還是害怕。

  “二少爺，我去廚房再給您做一份。”

  “不必了，看著大少爺吃完，稍後自會有人送他回自己的院子。”說完他轉頭看著梁曼姝，頭一次正眼打量著這個在院裏做事的丫頭，越看越覺得像當年頭一次進穆家時的唐倩如，也難怪大哥會認錯。

  在那樣一雙眼的注視下，梁曼姝隻覺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淌，她勉強找回理智伸手摸了摸臉，“二少爺，我臉上是不是沾了髒東西？”

  “沒有。”

  他淡淡說完轉身就走，心裏卻想到了傅偉明，這小丫頭運氣好遇上了傅偉明那樣溫和的人。看在傅薇的麵上，如果傅偉明過來求娶，他是要備一份大禮的。

  梁曼姝彎腰恭送著穆寒亭，直到那道背影消失在門外，她才慢慢直起腰來。僵硬的四肢終於緩過來，她舒了口氣心頭卻依然狂跳。

  “想什麽呢？”

  一道輕佻的嬉笑忽地響在腦後，驚得她跳起來腦袋磕著了鬼一樣溜過來的穆寒山，兩聲尖叫同時響起。

  穆寒亭從院裏出來遇見了從外頭進來的穆林，身後跟著好幾個人，“二少爺早。”

  他打量了幾人一眼，低眉順眼瞧著像是從人牙子處領回來的。

  “老爺吩咐讓我尋幾個人進來，您也知道昨晚上廚房好幾個人都被帶走了，就算是無罪回來也是不能用了。所以我這一大早出去買人去了。”

  “很好。”

  撂下兩字他抬腳出了門，穆林直起腰看著他的背影，很好？這位二少爺可不簡單，之前溫柔裏自己已經觸了他的黴頭，這回又當著他的麵下了夫人的麵子，以後他的日子怕是沒那麽好了。

  滴滴兩聲喇叭聲在半坡底下響起，穆寒青正從車裏出來，“二哥這是去工廠嗎？”

  “找人吃飯去。”

  “也對，家裏的飯菜如今怕是不幹淨。”他嘻嘻笑著揚了揚手裏的報紙，“新鮮出爐的上海日報滬上商報，頭版頭條都在歌頌二哥您的功德，想來這頓飯吃的也是順心順意。”

  他側頭看著穆寒青，牽動嘴角給了一絲冷笑，“做好事不留名可不是我的風格，倒是勞煩三弟跑一趟通知父親了。”

  “二哥說笑了，父親跟我自然也是開心的，你有功德穆家也跟著沾光不是。二哥慢走，我就不送了。”穆寒青說完淺笑著越過他走上台階。

  他抬眼望著半坡之下的陽光長出了口氣，這個家難怪雲清會待不下去。

  上了車，臨山將幾份報紙遞過來，“會長，這些都是今早上出來的，事情已經查清楚了，屍體是他們找到那個婦人給了一筆錢並答應妥善安葬後硬給拉到廠門口湊數的。我問過了，老婦人也不

  知道他們是什麽人。”

  “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好好整頓一下設備盡早開工。”

  “他們不會再來鬧事吧？”臨山心想讓人堵著門灑了兩天紙錢聽了滿耳朵的哭喪，那幫孫子要是再敢來，他一定好好伺候。

  “不會，一來顧不上二來也缺德，讓工人放心大膽地開工吧。”說著他展開報紙看了一眼，文字倒沒什麽好看的，大致跟那天車間裏說的大差不差，照片倒是拍得不錯。

  胸有成竹笑看奸佞。

  “好，那會長，您去工廠嗎？”

  “太早，去法租界警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