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薇話音剛落，地上被摘了招子的人張嘴大喊了一聲救命。聲音淒厲巨響，門雖關窗戶已破，這聲音順著雨聲飄了出去，驚得甲板上本就心內惶惶的人渾身發怵。

  她聽得眼眸一縮上前一腳將他的第二聲呼救壓在嗓子眼兒裏，隨後看一眼麻小五，“來不及了，看好他們。”

  “傅小姐，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少東家站起來瞧著她神色鄭重。

  麻小五趕緊過來割開他的繩索，反手又解開一人後也站了出來，“我也去。”

  “走。”

  暴風雨說來就來，雨點子劈裏啪啦攪在風裏震得整艘船都跟著搖晃。

  袁天明抹了一把臉上的水，低頭看著甲板上躺著的三具溺水而亡的屍體，怒火中燒，“抄家夥。”

  “大哥，方師爺跑了，咱們，咱們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瓢潑大雨中，他瞧見了底下人開出來的一艘救援船，跟著海浪上下浮沉，顯得渺小又可憐。他是袁天明，是那個不到三十歲就做總署探長的天才，是那個從前也當得一聲神探的鐵麵閻王，更是那個誰都不服無法五天的袁總。

  他何時受過這等窩囊氣，一天之內被人連番算計至此，死了那麽多兄弟不說眼下自己也被逼上了絕路，叫他如何心甘！

  “你們兩個去追，追上就殺了他，我自有論斷。”他咬牙切齒說完將手槍上膛，迎著雨幕走進了船艙。

  艙房裏那一聲救命就是壓倒他的最後一根稻草，他劫了那麽多船賣了那麽多人，從來隻有別人在他麵前喊救命的份兒！。

  “出來！”一聲大喝之後他抬手衝著天棚開了一槍，疾步衝著關押俘虜的艙房走去。

  嘭嘭幾聲掃射將門板掃出幾個洞，他抬腳去踹門，斜刺裏從過道口甩過來一枚飛刀，咻咻的冷光紮得他眼底寒光一片。

  他側身躲過扭頭瞧去，那個女人正露出半個身子冷眼看著他。

  “是你，我說過你死於火災還則罷了，若還活著定要你的命。”

  狠話放了出去，傅薇隻是冷冷看他一眼轉身就走，噔噔的腳步聲如她這個人一樣讓他恨到了骨子裏。明明隻是一條魚，偏生想要翻身以小吞大，倒叫她嚐嚐什麽叫絕望。

  穿過走廊到達過道，那個女人正好行至半路，恨從肝膽生他舉槍打過去，子彈似乎劃過眼前的雨幕正中女人的後腦勺，血花四濺之下她嘭一聲栽倒在地。

  鮮血汩汩流淌很快淌至腳邊，跟長了腳一般順著他的腿就爬了上來，滾燙的好似沸騰的水一般咕嘟嘟往外翻著水泡。

  他低頭瞧去，那些血泡卻又變成了一張張人臉，男人的女人的孩子的，都是他所見過的。

  睜著一雙雙空洞的眼珠子衝著他齜牙咧嘴，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是

  了，都是他以前殺過的人。

  他還記得他們跪在他麵前如何苦苦哀求，如今一個個下了地獄反倒漲了膽子敢來問他索命！

  他抬手對著某一張臉就是一槍，子彈嘭一下子爆了他的頭，可是他的腿怎麽這麽疼？

  痛感竄上天靈眼睛跟著一陣陣刺痛，他單膝跪地揉了揉眼，鮮紅一片裏他才看清過道裏沒有人臉更沒有有屍體，地上除了一灘水外別無他物。

  風順著夾道吹來裹著冰冷的雨水，打得他咬牙切齒，“傅薇，你給我出來！”

  吱扭一聲身後的艙門開了，門裏站著冷著臉的那個女人，“袁天明，你不覺得不對勁嗎？”

  哈哈，不對勁！又想誆他！他扭頭看過去抬槍就去扣扳機，手腕子卻一陣哆嗦，槍口忽上忽下又對準了自己的腿，他居然連槍都握不住了？

  “你你對我做了什麽？”

  “你應該問問自己動了方秋奇的什麽東西？”

  過道裏不甚明亮，當間懸掛的一盞風燈忽忽悠悠照得底下的人有些模糊，但袁天明露在袖子外的胳膊上那些片片痕跡還是叫人看得觸目驚心。

  仿佛一滴油落到水麵滲出的汙跡，會擴散一般呈青綠色。

  “你去過閻羅巷。”傅薇的這一句話不是疑問而是陳述，帶著十分篤定。

  袁天明忽地想起了那個陰風陣陣的夜晚，他守在閻羅巷旁邊的街麵上，給翻進那棟大樓的兄弟做策應。

  對方出價很高，如果順利得手甚至可以讓他去異國他鄉安家落戶。

  他安排了身手最好的兄弟，掐著日本人換崗的時間點通過鐵索翻了進去，原本按著計劃他十拿九穩，可沒想到還是翻車了。

  一聲巨響過後整個閻羅巷亂了起來，再然後就是一連串的爆炸，他拚死逃了出來，空手而歸對方翻臉不認賬。

  他死了好幾個弟兄心有不甘，就安排了人去打聽那棟大樓裏到底是什麽東西，功夫不負有心人讓他給打聽了出來：殺人於無形的武器。

  他以此為條件要挾對方賠償，結果遭到圍剿，原本的海上一霸變成了散兵遊勇不成氣候。

  這口氣憋在他心裏難以下咽，沒想到居然在方秋奇的箱子裏再次看到了那些東西，他如何肯相信不過是一點點東西就能讓那麽多人連命都不顧。

  他拿了箱子裏的其他東西，把那些東西裝好藏了起來。

  可如今……他低頭看了一眼兩條胳膊，團團青綠色仿佛在蠕動，很快越過邊界融為一體吞噬著他半條胳膊。

  他這才明白過來，那些東西確實是殺人的武器。

  “我去過，爆炸那一晚。”

  “是誰？”

  袁天明聽聞往後靠著牆溜坐了下來，“我跟你說不著！”

  “方秋奇呢？他把藥塗在那把槍上，如今

  害了你，你還肯容他活下來！”

  傅薇也是剛才袁天明衝她開槍時才發現了他手臂上的異樣，後來再看他見到胳膊上痕跡後的了然表情，才大膽猜測他去過閻羅巷。

  如今一看那天晚上真是熱鬧得出人意料。

  “他跑不了。”

  傅薇瞧他一眼轉身走去甲板，看少東家站在控製室門口神色緊張，“能開嗎？”

  “沒問題，船老大是老手，這點風雨應該難不倒他。”哐，桅杆在狂風下終於不堪重負斷了半截，木棍纏著繩索砸在艙房頂部，驚得所有人心頭一跳，船要塌了！

  “少東家，貨倉裏灌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