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在一個擁擠的居民區，大雜院式的房屋結構，僅一條可供進出的巷子。

  房屋有限住的人多，便處處逼仄。

  傅薇三人進來的時候正趕上晚飯之後的納涼時段，穿著灰白色汗衫的大老爺們兒搖著蒲扇坐在院裏，不時還有光著膀子的人躺在躺椅上翹著二郎腿。

  女人們也跟著穿著清涼地聚在一塊聊著閑話，小孩子追著從樓上跑到樓下，陳年樓板發出咚咚咚的震天響聲，灰塵粒子跟著飛起老高。

  坐在樓底下的人被撲了一脖子灰，拎著蒲扇殺出來衝著上麵的人就是一頓破口大罵。

  昏黃的燈光多少模糊了這裏的窮困，一切顯得頗為荒誕。

  “熱死了，都這個點了還能把人給烤化了。”大頭擦著腦門子上的汗，煩躁地說道。

  同事小心翼翼地護著手裏的箱子抬頭看了一眼頂上晾曬的五顏六色的衣服，惆悵地回道：“人流這麽密集，萬一屋裏有點什麽東西，怕是要出大事。”

  傅薇點點頭，“所以我們得更加小心，從進門開始就必須一一排查。”說完她伸手拍了拍同事的胳膊，“我相信你的業務能力。”

  三人甫一走進來，原本躺著的坐著的，站著吆喝的，跑來跑去的都停下動作扭頭看著三人。

  傅薇瞧了一眼大頭身上的警服，歎了口氣，希望青浦城寨的落荒而逃不會在這裏發生。

  “別說話，一身正氣地走上去。”

  大頭聽聞挺了挺腰板，打頭穿過人群上了樓梯，上麵的小孩子擦著汗瞪著好奇的眼睛看著三個人。

  “警察，我見過。”毛孩子說完回頭衝著自己的一個夥伴喊道：“四毛，肯定是你昨天偷了我家的窩頭，看到沒，警察過來抓你來了。”

  “嗷嗷，把四毛抓起來，把四毛抓起來……”

  四毛是個留著西瓜頭的小男孩，三四歲模樣，站在一戶人家門口搓著衣角，聽了這一通起哄也沒什麽反應，兀自盯著自己的鞋頭置身事外。

  “都別看熱鬧了，下去吧，我看哪個不聽話就抓去灌辣椒水。”大頭叉著腰呼喝著，幾個孩子嚇得竄了。

  傅薇走過來看了一眼門牌號，最後來到西瓜頭麵前蹲下來，“胡風是你什麽人？”

  小孩抬眼看她，滿臉泥汙裏一雙大大的眼睛很是晶亮，黑色的瞳仁裏清晰地映出她的臉來，她看著那雙眼睛仿佛看見了一汪閃著光的湖麵。

  真是一雙漂亮的眼睛。

  小孩沒說話，她從包裏拿出糖來，捏了一顆塞進自己的嘴裏，隨後打開蓋子亮給他看，“想吃哪一個？”

  五顏六色的糖果散發著甜香，誘惑得四毛不由自主咽了咽口水，他有些怯懦地抿了抿嘴看著傅薇。

  “胡風就住這裏嗎？衝進去就是了。”

  大頭拿著帽子忽閃著就要推門。

  “別衝動。”傅薇說完從盒子裏拿了一顆糖攤在掌心，“橘子味的，很好吃。”

  四毛怯怯地伸手拿過來塞進嘴裏，甜味融化，他看著傅薇笑起來，天使一樣的孩子啊！

  三人等在那裏直到他吃完一顆糖，“爸爸，爸爸說今天要帶媽媽回來。”

  爸爸？媽媽？

  傅薇愣住了，“胡風是你爸爸？”四毛點點頭。

  “你媽媽呢？”

  四毛搖搖頭，“媽媽走了，爸爸說會帶媽媽回來。”

  “我們是你爸爸的朋友，想進你家看看可以嗎？”雖說看多了苦難的人，但大頭還是忍不住有些可憐這孩子，便放緩了語氣。

  傅薇將糖盒子放進他手裏，指了指他脖子上的鑰匙，“能把門打開嗎？”

  四毛點點頭轉身拿著鑰匙把門打開了。

  昏黃的燈光下屋子裏出奇的幹淨整潔，迎門擺著桌子椅子，幾步開外掛著布簾子，能隱隱約約看出裏麵放著床鋪。

  屋裏東西不多但是擺放得整整齊齊，左手邊的牆上貼著數字，一旁掛著幾個清洗縫補過的娃娃。窗簾拉著，底下的桌子上放著紗罩，裏麵有沒吃完的稀飯，旁邊放著兩個用鐵絲纏出來的車。

  “進去嗎？”大頭站在門邊撓了撓頭不確定要不要進去。

  “不用進了。”傅薇說完伸手把門關上，看著四毛問道：“你爸爸有沒有經常去的別的地方？”

  四毛搖搖頭，想了想又點點頭，“爸爸不讓我去。”

  大頭忍不住問道：“怎麽不進去？”

  同事輕咳了一下說道：“雖然窮苦但是屋子裏收拾得很幹淨，桌子上擺著早就做好的飯，說明他怕自己出門孩子會餓著。”

  “牆上掛著數字，說明他有教孩子知識。撿回來的玩具都清洗縫補過，還有……”說著他伸手指了指四毛，“衣服雖然破，縫補得卻整整齊齊。”

  同事說到這裏歎了口氣，“一個很愛自己孩子的父親，是絕對不會把那些危險的東西放在家裏的。”

  傅薇點點頭，“大頭，你去屋裏找找有沒有他媽媽的東西，一會兒我們回警局見。”隨後她低頭看著四毛，“能帶我們去看看嗎？”

  會客室的窗子朝南，一鉤彎月斜斜地照了進來，蘇然已經放棄了通過吵架離開警局的想法，半靠著椅子以一種看地痞無賴的眼神看著劉探長。

  呲溜呲溜，劉探長在吃麵，一碗加了幾滴香油的陽春麵被他吃得好似滿漢全席，聲色味俱全。

  桌子上放著幾瓣蒜，白色的蒜皮被風扇吹得四處亂飛，滿載著一股子刺鼻的蒜味，熏得蚊蟲都不敢飛進來。

  “蘇小姐，你看你這坐了半天了，什麽東西也沒吃。要不我給

  你盛半碗？別讓人說我們警局虐待客人。”

  蘇然皮笑肉不笑地瞥了他一眼，“你閉上嘴就是對我的優待。”

  “成，那我爭取快點吃。”說著他吸溜了一大口麵，又哢嚓哢嚓吃了一瓣蒜，滿足地歎了口氣，“美！”

  “探長，探長，不得了了，我發現……”

  “閉嘴！”衝到門口的大頭後半截話被蠻橫地製止了，劉探長一口喝幹碗裏的湯，打個飽嗝端著碗走到門口，“別說話，東西給我就行！”

  “是。”大頭捂著鼻子把手裏的一本書遞過來，將他拉到牆根底下小聲道：“死者枕頭裏發現的。”

  劉探長把碗塞進他手裏拿著書翻出來一張照片看了看，隨後扭頭看著蘇然。

  最毒婦人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