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覺海寺山腳下的林子旁停了兩輛車，緊挨著林子車頂又搭了樹枝，隱在一片黑暗裏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穆寒青坐在車裏聽著山上劈裏啪啦的槍聲，靠著椅背神情淡然。

  “少爺，咱們真的不去搭把手嗎？二少爺恐怕頂不住了。”身後跟來的穆家人小聲問道。

  “去送死嗎？汪公子打定了主意來圍剿激進分子，派來的增援可是日本人，咱們這點人上去還不夠塞牙縫的呢。”

  “可是咱們已經在這裏等了好幾個小時了，您有什麽打算？”

  穆寒青身子前傾坐穩了道：“等著漏網之魚。”

  說著話真的就從山道上傳來鬼鬼祟祟的腳步聲，“來了。”

  “三少爺，萬一是日本人呢？”

  “不會，汪公子精著呢，這種坐收漁利的事兒他可是行家。”說完他從推開車門小心下車，跟著一起站在林子邊，就像最耐心的獵人等著獵物落入陷阱。

  山道上踉踉蹌蹌地走下來四個人，瘸了一條腿的老胡一手打著手電，一手護著一人背上的汪公子，步履瞞珊。

  羅梅靈跟在後頭卻懶得搭把手。

  她在山洞裏差點被埋的時候，這兩人可沒想著把她拉出來，如果不是她艱難爬出來，現在估計已經魂歸西天了。

  “一會下去就好了，嘉興還有咱們的人。”老胡扭頭看著羅梅靈討好似的安慰道。

  她瞧著他冷笑一聲，“奴才做久了真的會忘記怎麽直起腰來嗎？我要是死了你豈不是省心。”

  “你怎麽跟我說話呢。”

  “那你想讓我怎麽跟你說話？所有人都已經拋棄他了，隻有你還死心塌地地護著他，想想他做的那些事，樁樁件件哪一個都夠他死幾回了。”

  羅梅靈眉頭一挑，“老胡，離了嘉興，咱倆以後就分道揚鑣。你做你的奴才，我做我的法醫，咱倆沒關係了。”

  說完她雙手環抱往山下走去，剛走出兩步隻聽嘭的一聲槍響，整個人便往前栽去。高高翹起的雙腿因為慣性幾乎與後背折疊到了一處，又重重砸下來。

  整個人抽搐兩下便一命嗚呼。

  “梅靈……”老胡提著手電跑過去，悲淒地喊著她的名字。

  “知道太多還妄想與我們劃清界限，留著也是個禍患。”汪公子吹了一下槍口看也沒看地上的屍體，催著老胡趕緊趕路。

  隱在黑暗裏的穆寒青瞧著這一幕眯了眯眼睛，是啊，知道太多還妄想劃清界限，留著也是個禍患。

  他衝著後麵擺了擺手，埋伏下來的人一哄而上將路堵住，他站在人後衝著汪公子喊

  了一聲，“汪公子，好久不見。”

  “是你！”汪公子疑惑地看著穆寒青，想了想恍然大悟地說：“是來救你二哥還是來殺我滅口的？”

  “救不了，隻能殺了你替他報仇。”

  哈哈，“穆寒青，我就知道背後開黑槍的人是你，可是你以為殺了我就能天下太平嗎？他們遲早會把你撕碎的。”

  “是嗎？那你看看這是誰。”穆寒青說完一拍手，從人群中走出來一個人，手電的光芒打在那人臉上，仔細看了一眼驚得汪公子差點掉下來。

  “你……怎麽可能！”

  “沒什麽不可能，能給你找一個替身就能給你找兩個甚至三個。反正你從不在人前出現，喜歡躲在背後看著別人代替你的人生，這樣活著跟死了有什麽區別。”

  穆寒青看著汪公子不無慈悲地說：“你放心，不會有人認出來，他會代替你繼續以汪公子的名義活著。”

  “穆寒青，沒想到你才是背後那條狼。”汪公子咬牙切齒的說完，對準穆寒青舉起了槍，指尖尚未扣動扳機一顆子彈就迎麵打來，穿過前一人的脖頸穿透了他的胸口。

  兩人被子彈的衝力帶得朝後摔去，又順著山道滾進了林子裏。

  “你殺了公子，我跟你……”準備暴起的老胡被一把槍抵著腦袋給卸了武器。

  “留你一命是因為你還有活著的價值。”穆寒青說完看了一眼地上羅梅靈的屍體，“嘖嘖，他殺了你的女人，你還對他忠心耿耿，難道真應了那句話，奴才當久了連怎麽站起來都給忘了？”

  老胡扭頭看了一眼站在人群中的那張臉，有些恍惚，假的見多了他自己也分不清什麽是真實的了。

  山上的打鬥再次進入休息階段，而山前又添了幾具屍體。

  穆寒亭稍稍鬆了口氣，看一眼外麵隨後數了數槍裏的子彈，再打下去就隻能等死了。

  他這一口氣還沒鬆過來，嘭，一枚炮彈帶著火光穿透山門在門後的屍體堆裏炸開了，斷肢碎肉伴隨著火光衝天而起，還在牆頭警戒的人被掀翻在地落入一片火海。

  “躲起來！”他衝著人群大喊，四散逃竄的人再次衝進大殿，大高個護著他也要往裏跳被他一把抓住了。

  “都出來！”大殿的目標太大，山門已被轟開，敵人得下一個目標就是正殿。

  也許是爆炸聲太響震聾了耳朵，又或許院裏的情況太過慘烈，沒人聽見他的喊聲。

  他正要衝過去提醒所有人趕緊出來，大高個卻一把抓著他的胳膊往旁邊滾去，下一秒，又一枚炮彈鑽進大殿轟的一聲炸開。

  火光衝天

  煙塵四起，幾條人命瞬間沒了。

  正殿被毀得隻剩兩側佇立的牆，火苗子突突燒著迅速蔓延至周遭的廂房，泥塑的佛像在火光中依然慈眉善目，渾然不覺人間的罪惡。

  門外埋伏的人影亦步亦趨靠近正殿，領頭的人冷眼看了看院子裏的慘狀，“不留活口。”

  彼時的通道內，在被第三次撞到頭之後，穆寒亭醒了。耳朵裏嗡嗡響著腦子還有些不清楚，他勉強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漆黑。

  迷糊中一隻手貼過來摸著他的額頭，滾燙的纖細的手，帶著熟悉的觸感。

  他反手抓著那隻手將人拉過來緊緊抱在懷裏。

  “終於找到你了！”

  “你放手，快勒死我了。”傅薇咧嘴笑笑，拍著他的背提醒他趕緊放手，卻沒想到這人根本沒聽見，還使勁勒著她。

  那種緊緊的想要把她融進骨血裏的失而複得，她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