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神仙手
作者:眉落東南      更新:2020-03-01 14:40      字數:2187
  時近午時,天空還陰沉著,像是嚎啕大哭之後討到糖吃的孩子,依然皺巴著臉難以開顏。

  傅薇將三侉子停在路邊,走進一家小店吃東西,進去的時候裏頭幾乎坐滿了人,她生了退意打算轉身離開。

  “小姐,現在正是飯點,您去哪家店都是這樣。要不我給您找個拚桌的,保證您吃得滿意。”夥計眼尖,瞧見傅薇趕緊小跑著出來招呼。

  “那行吧。”她又餓又累實在懶得再跑,就跟著夥計走到窗邊一張桌子旁。

  桌邊坐著一個老頭,全白的頭發被整齊地梳在腦後紮了個道士髻,穿著一件灰白色的短衫,拎著酒壺給自己倒酒,並沒有下酒菜。

  “老神仙,今兒個店裏人實在太多,客人沒地方坐,我把她領來跟您拚個桌,回頭送您一碟花生米可好?”夥計陪著笑臉跟老頭商量。

  “要嘎嘣脆的,少放鹽。”老頭刺溜了一口酒交代著。

  “好嘞,保證嘎嘣脆。”夥計讓著傅薇坐下,隨後轉身提來一壺茶,“小姐,您看吃點什麽?”

  “油爆河蝦,薺菜春筍再來個酸辣湯。”傅薇還沒開口,老頭先點上了。

  “老神仙,客人還沒說話呢。”

  “你問問她我點的對不對?大病初愈正是口中無味的時候,就得吃點有味的鮮的。”老頭說完抬眼瞧著傅薇,“小姑娘,我說的對不對?”

  傅薇點點頭,“就按老神仙說的辦,另外再來一壺桂花酒,要陳釀的。”

  “油爆河蝦,薺菜春筍再來一壺桂花酒嘞。”夥計吆喝著下去準備上菜。

  老頭從桌上拿個杯子倒了一杯酒遞給傅薇,“喝一口保證你鼻子通暢靈台清明。”

  “您這不成神仙酒了?”傅薇端過來聞了一下,可能是她鼻塞的緣故,沒什麽酒味,也看不出來什麽便一口喝了下去。

  辣,不單嗓子辣胃裏辣,這辣味還直往上竄,剌得鼻子發酸眼睛也有些睜不開。

  “您這是薑汁吧?”咳咳,她咳了兩聲趕緊喝口水壓了壓。

  “這可是我精心釀製的酒,有的人就算是出千金我也不會給他一滴。”老頭說著將酒壺收起來看著她,“怎麽樣,是不是舒服多了?”

  傅薇聳了聳鼻子竟聞見了油爆河蝦的味道:“還真是。”

  “這位小姐,您慢用。”夥計上來一盤油爆河蝦和一壺桂花酒。

  傅薇將菜盤子往中間推了推,“您請。”老頭也不客氣,拿了筷子吃起來。

  “我跟你說,往前數個十年,這種不起眼的小店我是進都不會進的,我要吃飯必須得是得月樓,吃完了一擦嘴抬腳就走,後頭自然有人付賬。”老頭大約是喝多了,說話開始不著四六。

  “老神仙,您這是又喝多了吧,可別忽悠客人啊。”夥計將剩下的菜上齊,插了一句嘴。

  老頭也不生氣,拿著筷子擺了擺,“算了,跟你們這種沒見過世麵的人

  說不著。”

  “行,那您嚐嚐這花生米夠脆不?”夥計笑著下去了。

  傅薇抬眼看了看老頭的手,手指很長帶著一定的彎曲,顯然是長期從事某種工作造成的骨頭變形。

  “老神仙,您以前是做什麽的?得月樓可是上海灘最有名的大酒樓,去那兒吃飯的非富即貴,您現在這是解甲歸田嗎?”

  老頭被傅薇恭維得很高興,放下酒杯攤開手掌,“看到沒,我吃飯憑的可是我這兩隻手。”說著手掌一翻往旁邊的酒壺上一掃,壺不見了。

  傅薇愣了一下,左右看看再看看老頭的袖子也沒發現什麽乾坤,“您是戲法高手?”

  老頭點點頭又一翻手掌,酒壺穩穩出現在掌心裏。

  傅薇連忙端起酒壺給老頭又倒了杯酒,“您這一手倒是讓我想起以前在廟會看過的一個戲法,也跟神仙有關。就是一根繩往天上一甩,一個小孩爬上去沒一會兒往地下掉果子,還有小孩的斷肢。變戲法的說是因為小孩上九重天偷了仙人的果子受到懲罰。”

  “再然後他一念咒語,那小孩又回來了。我到現在也想不明白這到底怎麽回事?您既然是戲法高手,聽說過這個嗎?”

  嘁,老頭像是十分瞧不上這個,抿了一口酒,“那東西就是障眼法,拿觀眾當猴耍呢。真以為自己掌握了不得了的技藝就去攀龍附鳳,結果惹了不該惹得人被滿門抄了。”

  “那這是失傳了嗎?”

  “也不完全是,早幾年聽說有一個小弟子繼承了這門手藝,曾在皖西活動過,後來似乎是南下來滬上入了一個戲班子。我念著當年跟他祖師爺的交情給他介紹了些朋友,最近聽說混得不錯。”老頭吃了一口菜滿意地咂咂嘴。

  “這道薺菜春筍不錯,鮮味十足。”

  傅薇就當聽了一段書,配合著老頭開開心心地吃了頓飯,最後得到了長生班這個消息。

  長生班,筱老板,這可真是巧了。

  她從穆家回來後打聽到筱老板在上海灘有一個自己的戲班子,就叫長生班,擅黃-梅戲。

  穆寒亭讓她不要插手閣樓的事事,她本人是打算袖手旁觀來著的,隻是那人不該半路紮她一刀。

  從小店裏出來,她叫了一輛黃包車回警局,打算一會兒讓同事再來開侉子,到了警局附近,離著老遠就看到門口停著穆寒亭的那輛車。

  穆家不會又出什麽事了吧?

  進了警局她拐去茶水間弄了一杯白水端著上樓,穆寒亭正斜倚在解剖室的門上,哢噠哢噠玩著手裏的火機,聽見腳步聲轉頭見是她居然笑了一下。

  這拂麵春風一般的笑意讓傅薇有些摸不準他在想什麽。

  嗯,她清清嗓子說道:“穆會長今天又是來找我驗屍的嗎?”

  嗬,他直起身衝她搖搖頭,“傅法醫就不能盼著我點好?”

  “這裏可是警局,您現在又站在解剖室門口,我除了

  這個想不出還能有什麽事值得您大駕光臨。”

  牙尖嘴利啊牙尖嘴利,他笑著朝她走過來,伸手端過她的杯子喝了一口,“白水?”

  “嗯,剛才喝了點酒,緩一緩。”她隨口一說又想起來怎麽跟匯報行蹤似的,“這跟你來找我有關係嗎?”

  “喝了酒?”他說著微微低頭在她脖子裏聞了一下,“桂花酒?”驚得她趕緊往後退了半步。

  “身上傷口還沒好就飲酒,還是在工作時間,傅法醫這是明知故犯啊。”

  提起傷口她就來火,又覺得說出來沒什麽麵子,便決定漠視此人。

  “傅法醫,我今天來一是道歉,二是有事相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