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道凡醒來的時候，睜眼便看見盤腿坐在他胸口的縮小版琉璃。

  琉璃雙臂抵在兩邊的膝蓋上麵，雙手撐著下巴，嘴裏還念念有詞。

  而寧道凡躺在陰暗潮濕的地上，全當自己沒醒，在悄悄看來眼琉璃的臉龐之後又飛快地眼睛閉上，然後靜靜地聽著琉璃的話語。

  “倘若，這個世界上沒有倘若。”

  “你醒了吧？醒了就別裝了……”

  “都叫你別裝了！”

  “再裝把你殺了——”

  琉璃的聲音從溫柔到暴躁，隻用了三個呼吸的時間。

  不過她的拳頭打在寧道凡的頭上，也不過是穿頭而過，然後旋轉三百六十度之後回歸原處。

  她可是花凋怨……

  對於人的神魂變動，再靈敏不過。

  又怎麽會看不出寧道凡的把戲？

  隻是可惜，她的拳頭沒有辦法真的打在這個狗男人的身上。

  忽然，寧道凡掙開了眼睛……

  不是說他聽了琉璃的話，而是跟他同時醒來的敖靈在他肚子裏麵亂動，想要讓寧道凡放她出來。

  哦，不對……

  現在不能再叫敖靈了。

  新生的敖靈給自己取了個新名字，用來代表她跟過去做了了斷，而這個新名字叫做——敖凝。

  同音，但不同字……

  而且凝之一字，乃是聚集之意。

  “既然你想出來，那就出來吧……”

  隻是不知道，這新生的敖凝有沒有敖靈那麽好騙，以後還會不會將各種寶物當不要錢似的給他。

  想到這裏，寧道凡就在自己的肚皮上麵開了個小孔，讓敖凝自己將身形變小一點，然後從裏麵鑽出來。

  又是兩個呼吸的時間，敖凝就從寧道凡的肚子裏麵爬了出來，而且敖靈在化作人形之後，又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按在寧道凡那破開的小孔之上。

  蛟龍之血，很快就將寧道凡這這處傷口修複，甚至連疤都沒有留下。

  但可惜的是，這蛟龍血隻能修複表層的傷勢，不然寧道凡早就……

  咳咳！

  “接下來怎麽辦？”

  寧道凡從地上站起身來，然後向旁邊坐在他肩膀上的琉璃問道。

  琉璃隻是滿懷深意地看了眼敖凝，又看了眼寧道凡，心裏不知道是該為曾經的同伴感到悲哀還是高興。

  高興的是，她那陪伴她千年的銀簪同伴再也不用受這千年寂寞之苦，也再也不用去尋那河流中的船，而且還獲得銀簪和蛟龍兩副妖軀。

  悲哀的是……

  她也不是她了，而是敖凝。

  其中哀樂悲苦，大概隻有做出這樣決斷的敖靈等人自己知道吧？

  琉璃恍惚之間，似乎看見敖凝頭上的銀簪幻化成人，就像是她們第一天在惠聖魔女的化妝盒裏相識那樣，明明說好會一起從這裏離開。

  我會看著你找回家人……

  你會幫我挑個良人……

  可這樣的承諾，都像是第一次互相安慰的話語那樣飄遠了。

  “喂，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

  見琉璃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寧道凡便伸手在琉璃的眼前晃了晃，而且因為幅度太大的緣故，其手臂幾次都從琉璃的身體當中穿過。

  琉璃沒有去管寧道凡的手，隻是眼淚怎麽也止不住……

  原來，她這樣非人非鬼非妖的存在也是會哭的嗎？

  “不要哭哦……”

  敖凝的安慰，並沒有什麽用。

  說起來，琉璃從死的那一刻到現在都是十六歲。

  這個世界的十六歲少女……

  正是什麽都不懂的年紀，可卻被練成了別人化妝盒裏的物品。

  ……

  一刻鍾後，寧道凡三人重新整理好各自的狀態，開始尋著琉璃記憶裏的方向往那地低的出口趕去。

  行至一處暗河的邊上，寧道凡手中的明珠將這裏照亮。

  數不清的石柱支撐著洞頂，其上華麗繁複的花紋讓寧道凡看了就覺得頭暈腦脹，顯然這還不是寧道凡目前的修為可以直視的東西。

  而在那暗河一邊，卻是有著一條由玉石鋪成的濱河走廊，一直延伸到那緩慢流動著的河流下麵，直到光的盡頭才消失不見。

  “這裏，真是一處洞天福地！”

  寧道凡吸收著空氣中的靈力，發出了這樣的感歎。

  如果排除滿地的骸骨，以及到處散亂的鏽跡斑斑的兵器，還有那些殘垣斷壁的話。

  也不知道這裏發生了何等的大戰，才會將一處洞天福地打成這個樣子。

  忽然，寧道凡彎腰撿起擋在他腳前一把斷劍，然後揮舞了幾下。

  破空之聲不斷，好像在述說這把劍昔日的犀利。

  “這是守衛的劍！”

  “你認識？”

  寧道凡將斷劍遞給了琉璃，又抹去上麵的鏽跡，然後遞到了琉璃的眼前讓她辨認。

  劍身之上，千年前的文字被琉璃緩慢地讀出，就好像跨越時間與這劍的主人在這洞窟當中對話。

  琉璃伸手指著，然後念道：

  “冥河駐守之劍——”

  冥河駐守？

  寧道凡聽見琉璃的聲音，下意識地看了眼旁邊的暗河，心裏發怵。

  寧道凡覺得這劍不詳，於是便將手中的劍丟回了原本的位置。

  “應該是具靈元嬰的本命飛劍！”

  忽然，坐在寧道凡的肩膀上麵思考了許久的琉璃說道。

  斷劍還沒落地，又被寧道凡接住。

  什麽不詳？

  又不會長毛，所以完全不存在！

  經過這樣的變故，寧道凡在接下來的路上，幾乎遇到的每一件物品都會拿來讓琉璃和敖靈鑒定。

  別說，這還真的撿到不少寶貝。

  那冥河駐守之劍且不說，畢竟那是人家的製式武器。

  光是那濱河走廊的玉石地磚，在寧道凡的眼裏就比蛟龍宮的地磚好了不止一個檔次。

  雖然已經靈機盡失，但冷不丁的還可以給人來一下！想來這樣堅硬的地磚沒有幾同階修士可以擋下。

  而寧道凡也決定，他回去之後就立馬開始練習怎麽禦磚。

  為此，寧道凡泥丸宮中的地板又多鋪了一層，原來那層蛟龍宮的靈石地磚被這層玉質地磚給壓在了下麵。

  更絕的是，冥河駐守這樣一聽就知道是個小人物的奇怪名號，居然是以具靈元嬰修士作為士兵的軍隊，曾經編製多達萬人。

  很難想象，琉璃口中那曾經鎮壓冥河的軍隊該是何等強大。

  而琉璃的主人，那可以煉神魂為金鎖玉簪的惠聖魔女，又是何等驚才豔絕的魔道前輩。

  隻是……

  這樣一個匯聚正魔兩道精英的所在，又緣何會被毀滅？

  或許，隻有那靜靜流淌千年的河水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