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寧道凡賣了虎二娘之後，那朱一山也將虎二娘給賣了。

  原來，內鬼真的是虎二娘！

  可對於虎二娘來說，他寧道凡又何嚐不是內鬼呢？

  早在寧道凡前來伏芝山之前，這群野豬就收到了虎二娘以風中傳音秘法所傳遞的信息，要他們控製出售給寧道凡的豬崽價格，並以此壟斷整個青照江轄地的豬肉，進而讓寧道凡成為替她打白工的養殖場工人。

  這老虎精，想的倒是挺美……

  而且雲從龍，風從虎。

  所以，虎二娘這隻老虎精會點兒風係秘法也很容易理解吧？

  “虎二娘要多少靈石？”

  契約簽訂之後，寧道凡便在那土洞裏的石凳上麵坐著，邊抬頭看滿天的繁星邊隨口問了這個問題。

  “三成！”

  朱一山舉起蹄子，比了個耶。

  顯然，這朱一山並不知道中指和耶之間是什麽關係，但是這絲毫不妨礙他在寧道凡和虎二娘之間輾轉騰挪，並撈取最大利益。

  “三成他就把我賣了？”

  按照他寧道凡的身價……

  怎麽也得五成吧！

  聽見朱一山的話，寧道凡轉頭就盯著已經化作人形的野豬精，並覺得這滿天的星鬥都變成了蒼蠅。

  除了惡心，還是惡心！

  還是蒼蠅吃了半截，察覺出來的時候已經咬破了的那種。

  “兄弟，你不是也把她賣了嗎？”

  朱一山小心的說著，稍微有點害怕得罪了這未來的金主，畢竟他可是以遠超市價的價格賣給寧道凡的。要知道他以前那些時候，把自己的豬崽賣給其它妖怪們打牙祭做烤乳豬，可都是七八塊靈石就賣一群的。

  雖然賣出去的都是不能修煉的，可是他心口疼啊，以至於修煉了整整三百年也進不了純華境，就是說明他心障已經到了難以消除的地步。

  但不賣豬崽，就沒有靈石……

  連能修煉的後嗣都養不活，更別說是那些不能修煉的。

  再說了，現在將那些不能修煉的豬崽賣給寧道凡，好歹寧道凡可以讓它們無憂無慮地活到成年，也不枉它們投成豬胎來這十萬大山中走一遭。

  “唉。”

  聽見朱一山的話，寧道凡也不知道接下來說什麽好，隻是任由時間混著星光在他身上流去。

  說的也是……

  他不也把虎二娘給賣了嗎？

  不知道怎麽的，寧道凡想著這些事情突然覺得一陣悲哀。

  這就是山海大界，這就是無數人所向往的修煉者們的世界。

  誰也不能相信，誰也不能逃脫。

  在這看似滑稽的故事當中，是他們三個的相互出賣，跟市井當中那些為了兩三碎銀爭鬥頭破血流的潑婦們，好像也沒有什麽區別。

  既然這樣，那他當初不顧一切的尋仙問道又是為了什麽呢？隻是為了更好的當個殺豬匠嗎？

  在這場滑稽的爭鬥當中……

  寧道凡的劍斷了。

  朱一山便宜賣掉了子嗣，並將價格調整成了三塊靈石兩隻豬崽。

  也就是說，朱一山將給虎二娘的那部分靈石補貼給了寧道凡。

  但朱一山說不上賺，因為他不僅要付出損失豬崽的情感損失，還要付出遭小豬的體力和精力損失，這些可都是需要成本的啊。

  而虎二娘，不僅得不到靈石……

  還被寧道凡抓到了小辮子！以後還不是想擺什麽姿勢就擺什麽姿勢？

  這麽一看，在這三方相互出賣的大戲當中，虧的好像隻有虎二娘這個吃裏扒外的小貓咪。

  畢竟寧道凡的劍還能修，小貓咪那壞掉的小心眼可沒得救了，甚至還會因為缺乏教育而越發的壞。

  “這我可就不鬱悶了。”

  別人的痛苦，就是他的快樂。

  看見小貓咪吃虧，簡直比寧道凡自己賺到靈石都要快樂。

  頓時，想通了的寧道凡就不覺得天上的星星難看了，甚至覺得那星河就是這世間最美麗的風景，哪怕他現在隔著這淺淺的土洞，隻能看見圓圓的一方天井一樣的星星。

  而此刻正在地窟裏挖洞的虎二娘則是打了個噴嚏，並細細地回憶起來最近得罪過哪路大修，甚至連刨土的時候都更加認真細致了些，直惹得旁邊同樣在刨土的二狗疑惑連連。

  ……

  寧道凡離開了伏芝山。

  但是在他離開土洞之前，卻在一顆人頭的下麵發現了一封信。

  上麵寫著——

  致夫寧遠，妾寧李氏。

  寧李氏是誰？

  就是李楠，是寧道凡曾經一眼便決定攜手到老的妻子，也是寧道凡在新婚之夜丟下的婦人。

  而他丟下李楠的理由，居然是為了修行一隻狐狸給他的魔功，而不得不得到十萬大山當中。

  可笑嗎？

  好好的富家公子不當，非要來這十萬大山當中養豬，甚至連養豬都能把豬給養進老虎嘴巴裏麵去。

  也是夠搞笑的！

  “我真渣啊——”

  不僅做人渣，如今做了魔頭更是渣中之渣，就連玄鐵飛劍都是靠出賣色相換來的。

  寧道凡隻是撿起了這封信，沒有去問那人頭的來曆，更沒有去管那人頭下麵的骷髏，以及骷髏上的天南洲人士風格的服裝。

  他渾渾噩噩的……

  飛身就離開了伏芝山。

  沒錯，純華境的寧道凡已經掌握了溝通天地靈力來飛行的方法了。

  期間，那朱一山甚至還收了寧道凡兩顆靈石當做保管這封信的報酬，但寧道凡卻完全沒有在意這兩顆靈石，完全不像是他平日裏的風格。

  可見，修為和身體素質的提升並沒有帶動寧道凡心境上的提升。

  “我這是怎麽了？”

  良久，寧道凡拿著手中的信在一處懸崖邊醒來，這才意識到自己陷入到了心障當中。

  這個時候，他懸浮著的腳尖距離那山崖邊的柏樹隻有不到一米的距離。

  所謂心障——

  也可稱為心劫！

  是純華境必過的一關，更是修士自我認知的開始。

  “或許我應該跳下去？”

  純華練心，純華練心……

  這山海大界當中，又有多少人在麵對自己過往的時候問心無愧呢？反正他寧道凡不能。

  打開信封，寧道凡在這懸崖邊的山風當中抽出信紙，然後仔仔細細地看著信上的內容。

  原來是一首葉芝的詩，也是曾經寧道凡在追求李楠的時候寫給她的。

  上麵寫著——

  當你老了，睡意昏沉。

  坐在爐火邊，取下這首詩。

  慢慢讀著，追憶曾經的愛人。

  與柔和的神采和韻影。

  多少人，愛你青春歡暢的時辰。

  愛慕你的美麗，假意或真心。

  隻有一個人，愛你那聖潔的靈魂。

  愛你那衰老臉上的皺紋。

  “我以前這麽會撩/水的嗎？”

  這一刻，寧道凡似乎知道蚌女十三手裏的那首詩是怎麽來的了，那根本不是什麽藍星的老鄉，隻是一個幸運的普通凡人，在偶然間獲得了他曾經當文抄公的時候泄露出的詩歌。

  “柏樹啊，柏樹。”

  “你說，失戀該怎麽辦？”

  一隻手撫摸著柏樹的軀體，一隻手將信紙放飛在山間，讓它如同白色的蝴蝶一樣在山風中舒展。

  然後，寧道凡的一滴血就讓那白色的蝴蝶變成了火焰，然後以灰燼的形式在空中化作碎片。

  然後……

  寧道凡麵前的柏樹動了動。

  也燒了起來。

  柏樹精：“？”

  你失戀關我什麽事？

  按理說，失戀受傷的難道不是談戀愛的男女嗎？

  可為什麽受傷的是他？

  他隻是一顆柏樹誒！

  但寧道凡並不在意柏樹精的晃動，因為他已經轉身離開，隻留下一道穿著虎皮的背影和寂寥的風。

  怪隻能怪，這柏樹知道的太多。

  他堂堂天才修士，要是傳出去已經結過婚的醜聞，他的豬肉以後指定是賣不動了。

  戒律堂也好，舞場也好……

  他寧道凡可是日理萬機的存在！

  怎麽會有醜聞？

  這，大概就是魔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