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吾院。

  東廂書房，五叔圍著呆坐的淩思昂悠然踱步。

  “大舅哥，我怎麽覺得你愛上那姑娘了呢？”忍了又忍，終究忍不住說了出來。

  思昂抬頭睨了他一眼，“我自己都不知道，你又怎麽能斷定！”

  五叔微微聳肩，“別忘了，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思昂沉吟片刻，“競堯，當年你發覺自己喜歡玖兒的時候，是種什麽樣的感受？”

  “我啊？”五叔的目光變得深遠，仿似看到了從前，“小玖兒給我的第一印象超頑劣，像一隻桀驁不馴的小野馬！雖然模樣和穿戴都顯得很寒酸，可是她眼睛裏的倔強卻深深地打動了我……”

  “倔強……”思昂呢喃著，眼神兒又暖了起來。

  五叔笑著頷首，“那份倔強令我認定，這姑娘就是一塊璞玉，隻要精心打磨，定成大器。之後，我便一步步暗中幫她走向調香師這條道路。”

  沒有過多的贅述，但已經把那份深沉的愛表達得淋漓盡致。

  思昂不停點頭，“競堯，你才是真的愛玖兒。我要是有你一半的追妞兒本領就好了！”

  “我追妞兒的功力已經全部用在了小玖兒身上，現在真可謂是黔驢技窮了。”五叔拍拍大舅哥的肩膀，“你的事兒啊，還真得由我的小玖兒親自出馬！”

  思昂望了一眼窗欞，“但願馬到成功吧……”

  窗外不遠處，暮春的陽光下，玖兒跟時若並肩散步。

  “時小姐，如果你不介意，我就叫你‘小若’，行嗎？”玖兒的開場白很親切、很隨意。

  時若點點頭，“好。”

  “你比我小，可以叫我‘玖兒姐’。”初玖又繼續提議。

  時若依舊點頭，“好，玖兒姐。”

  玖兒拉著她的手，進了抄手遊廊。

  “小若，你和我哥之間的所有事情，我都知道了。”邊說邊觀察女孩的反應。

  時若的臉頰微微紅了起來，垂首望著自己的鞋尖，“哦……”

  “現在，我有個建議，不知道你想不想聽！”有點小心翼翼，畢竟，這是初次見麵。

  時若下意識抬手摸摸發燙的雙頰，“玖兒姐，有什麽事你隻管說。”

  玖兒醞釀了幾秒鍾，“我覺得你不應該把青春浪費在我們淩家大宅。”

  時若愣了片刻，“這……這是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這麽年輕，正是學習的好時候。被人包.養，這種事情實在不適合你這樣的好姑娘。”玖兒的語氣溫柔得不像話。

  時若的臉色倏然由紅變白，“是不是昂少不想要我了？”

  難怪她會這麽問，――他已經整整三天沒有碰她了。

  這三天裏，他們見麵的機會都很少。

  今天他忽然間帶她出門，令她意外又不安。

  沒想到，來了他妹妹的家裏，竟然是由他妹妹代為告知：他不想要她了！

  難道他就不能親口說出來嗎？

  在床上霸氣十足的男人，竟也有如此懦弱的時候！

  玖兒料到了時若的心態，不疾不徐地搭著她的肩膀，柔聲說道，“他舍不得你。是我，不希望你們再繼續下去。”

  時若擰眉看著她，“為什麽？”

  玖兒歎了下鼻息，語重心長地回答，“因為你很像當年的我，看著你，就像看到了曾經的自己。我不希望你的人生在錯誤的路上越走越遠。”

  時若又垂下了腦袋，“我用身體換錢，就是太想在父母麵前證明自己了……”

  “證明自己的方式有很多種。”玖兒的口吻涼了許多。

  時若小聲辯解著，“可是，我當時無家可歸，我……”

  玖兒攔住了她的話，“你有的選！之所以同意被我哥包.養，是因為你對他也動了心，是不是？”

  時若惶然抬頭望著她，“我……”

  玖兒努唇跟她對視，微微揚了揚首，意思很明顯：我沒說錯吧？

  終於，時若扁著嘴巴點點頭，“沒錯。那樣一個帥氣又多金的男人，誰能不動心！更何況，初次見麵的時候他還救了我！”

  “既然喜歡他，就更不該通過被包.養的方式留在他身邊！”玖兒深呼吸一次，“而是應該提升自身、跟他的肩膀一般高，然後，堂堂正正地和他在一起！”

  時若苦著臉搖頭，“我不知道怎麽提升自己……”

  蠻可憐的樣子。

  玖兒摸摸她的臉，“小丫頭，你應該能感覺得到，現在的你是多麽的不自信啊！我敢說，如果你非要留在他身邊，一年後會更不自信。”

  “可是我能怎麽辦呢？”時若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嘴唇輕抖著，楚楚動人。

  玖兒側過身子，半擁著她，“別難過，玖兒姐幫你。”

  “你能怎麽幫我啊？”時若拖著濃重的鼻音，“我隻讀了中學，什麽都不會……”

  “總之，你相信玖兒姐，一定能幫你。前提是，你得斷了跟我哥之間的關係，能做到嗎？”循循善誘，極具耐心。

  時若猶豫了，“是不是我以後都看不到昂少了？”

  玖兒從她眼中讀出了濃濃的不舍，不禁為自己哥哥感到欣慰，“放心吧，隻要你能變得更好，就不愁見不到我哥。”

  時若轉過身，望著東廂，目光迷離，聲音發飄，“玖兒姐，我真能變得更好嗎？”

  “當然，隻要你肯努力，就一定會比現在更優秀。”頓了頓，打趣道，“沒準兒有一天，你的眼界寬了，也就不屑理睬我哥了呢！”

  時若又愣怔了好一會，終於，收回目光，看向玖兒，“玖兒姐，請你幫我！”

  “你可要想好了，不會後悔？”

  “放心吧，我決不後悔！”

  “需要去跟他道個別嗎？”

  “……，不了！”

  ――那個倔強的時若又回來了。

  玖兒垂眸頷首，“好。”

  旋即，帶著時若去了正房。

  “你先休息片刻，我去回我哥一聲。”說罷，玖兒出了門。

  一進東廂的房門，思昂就迫不及待地迎上來，“她、她怎麽說？”

  玖兒衝哥哥扯唇淺笑，“我就說這女孩不是你想得那麽平庸吧？她同意了。”

  “同意了？沒有猶豫嗎？沒有不舍嗎？”淩老二的臉上塗滿了失意。

  “你希望她猶豫？希望她不舍？希望她死活都要留在你身邊、做你的乖乖蜜寵？昂少爺，要不要這麽自私啊你！”作妹妹的無情地懟道。

  思昂試圖解釋，“不是的，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想知道，她對我……”

  玖兒抬手遮住他的嘴，“現在說什麽都為時過早。我跟你說，三年後，你們倆之間，還指不定是誰巴結誰呢！”

  “什麽意思？”思昂一臉懵逼地發問。

  “意思就是，你得三年之後才能見到她！這期間你們倆會不會各自看上別人，全憑緣分深淺！”把手指從哥哥嘴上挪到他的胸口，戳了又戳，“是得讓你為了自己的荒唐和自私付出點代價了！”

  思昂終於明白過來，“之前你隻說願意出手幫她，並沒說不讓我跟她見麵啊！”

  玖兒撇撇嘴，“有你這個慫貨在一旁搗亂，時若能好得起來麽？”

  “可是……”

  “可是個鳥蛋啊！”剜了哥哥一眼，“我隻能告訴你，她對你還是有意的。至於三年之後事情會向哪個方向發展，看你的造化了！”

  思昂不甘心，“玖兒，你不能這麽殘忍！”

  “殘忍？你包人家黃花大閨女陪你睡覺就不殘忍？愛和占有是兩碼事，懂不懂？”各種不屑。

  “我是你哥！”思昂無奈地喊道。

  玖兒滿臉不以為然，“就因為你是我哥，所以我才出手幫你少作點孽！”

  “三年見不到她……”思昂茫然地嘟囔著，有點失神。

  玖兒抬手拍拍哥哥的手臂，“你都二十八了，連怎麽愛一個人都不懂。當初五叔遇見我的時候才二十四，就已經知道為我鋪路架橋了！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啊！”

  思昂悲催地看著妹妹，“讓我最後見見她，總可以了吧？”

  “她說不想見你了，估計也是怕一見麵就會動搖。你啊，死了那條勾勾心吧！”瞧了眼身畔一直沉默的五叔，“當家的，送客！”

  五叔立刻像接了聖旨似的，“得令！”

  隨後，扯著思昂出了東廂。

  “競堯，不行，我不能就這麽走掉。幫我見時若一麵，行嗎？”近乎於哀求。

  五叔拒絕得很幹脆，“大舅哥啊，不是我不幫你，為了我下半輩子的幸福，這個忙是絕對不能幫的！”

  一路快行，送到了街門口。

  思昂的心都快要熟了，“競堯，幫個忙，我就跟她說一句話……”

  奈何妹夫根本不搭茬，直接把他塞到車子裏，隨手關好車門，“小心駕駛，一路順風。”

  說完，回了院子，“哐啷”一聲關好了院門。

  思昂傻坐在方向盤前，隻覺得原本填得滿滿的心髒瞬間被抽空了。

  良久，他念叨出了兩個字，“小若……”

  與此同時，待在正房的時若好像聽見了呢喃聲。

  走到窗前，慌亂地望著院子裏，卻沒有看見那個令她癡迷的身影。

  ――如果他想來道別，就算她跟他妹妹說過不想見他也沒用吧？

  倏然覺得，這個男人好狠心！

  半個月的耳鬢廝磨，難道他就沒有半分的不舍嗎？

  時若一下子明白了，自己在這個男人的心目中不過是個發泄的工具。

  她沒有學識，又來自鄉下，除了一副嬌媚的皮囊，再也沒有能夠吸引這個男人的地方。

  好吧，現實如此，無話可說。

  蒼天在上，時若發誓，一定要讓淩思昂刮目相看。

  終有一日，她那被他踩在腳下的自尊，會由他跪著送還到她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