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昂凝神望著玖兒，“你想提醒什麽？是我會一不小心愛上她？還是她會一不小心懷上我的孩子？”

  ――這兩件事曾經令他心驚膽戰過，記憶猶新。

  玖兒沒有立刻回應，淡然等著哥哥自問之後再行自答。

  ――這些年接觸下來，她太了解他了！

  果不其然，思昂停頓片刻，顧自回答，“我不可能愛上一個隻有初中文憑的鄉下妹；至於孩子，排卵期我有做安全措施。”

  玖兒笑笑，“看來昂少真是成熟了，都知道規避風險了。不過，我要提醒你的不是這些。”

  “那是什麽？”思昂擰眉問道。

  “我要提醒你的是，”玖兒往前探身，壓低嗓音，“別忘了，你我的母親，曾經就是這種被包.養的身份！”

  思昂一愣，身子明顯萎頓下去。

  “我們的母親，也曾是沒見過世麵的單純姑娘，也曾經為了金錢出賣自己的青春，卻在那種交易中愛上了我們的父親。她們可能到死都在懷恨我們的父親，但，她們更恨自己。恨自己不該踏進那種見不得光的生活。”玖兒繼續敲邊鼓，口吻淩厲。

  “我不會讓她懷上我的孩子，所以，她和我們的母親命運不同！”思昂執拗地說道。

  其實他還想說，他沒有結婚，跟父親當初的立場完全不同。

  因了心緒不寧，隻把跟孩子相關的那句話說了出來。

  玖兒靠在椅背上，抱著雙臂，“淩老二，你對這個女孩有好感，為什麽不敢承認？”

  思昂避開妹妹的目光，“你說錯了，我隻是對她的身體有好感。”

  “區區一個伊離，就讓你不敢正視自己的感情世界了嗎？”玖兒微微搖首，麵現失望，“真沒想到，你這麽不堪一擊！”

  “不是的！”思昂梗著脖子，“伊離跟時若不同，伊離不會為了錢而低聲下氣，更不會出賣自己！”

  “時若？那女孩的名字倒是很特別！”讚完，玖兒坐直了身子，“伊離不愛錢，可是伊離也不愛你，伊離甚至不愛男人。你得麵對現實，不能因為伊離給你帶來過傷害，就去傷害別的女人。尤其是，善良單純的好女孩。”

  思昂看著妹妹，“玖兒，哥真的做錯了嗎？”

  他妹長籲一口氣，“哥，我不是要用道德綁架你，畢竟你還沒有成家，就算出去嫖，也無可厚非。但是，包.養這種事真的不太好。如果對方是個寡廉鮮恥的騷.貨，就根本不值得你花那個錢，甚至把那種女人領到家裏來都是肮髒的；可如果對方是個好女孩，你這樣做無疑是坑了人家。”

  思昂在思考，眼仁兒一動不動。

  玖兒接著往下說，“別用出身來衡量一個人，無論男女。妹妹我回到淩家之前不也是初中文化麽？如果有那個生活環境和經濟條件，誰不想出國留學、增長見識？你說那女孩為了錢出賣自己，先問問你，是不是用錢誘.惑了她！當然，如果她主動要你包她，就另當別論了！”

  思昂還在沉默，不過卻把妹妹的話全部聽了進去。

  “哥，看清你的心。如果對她有好感甚至是喜歡他，就應該像五叔對我那樣，想方設法幫她變得優秀、從而配得上你的愛；如果你對她真的隻是肉.體之歡，勸你別再繼續糟蹋人家了，放手吧！‘金侶衣’有的是肉彈供你發泄！”玖兒就是玖兒，從來不屑做“老好人”，直接對症下藥。

  她還想再說點什麽，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甫一接通，吾競堯的聲音便縈繞在了耳側。

  “丫頭，你什麽時候回來啊？”懶懶的，根本不像他。

  玖兒輕歎一聲，“叔兒啊，我才出來多大一會兒？著什麽急啊！”

  “孩子說他們想你了……”對方咕噥了一句。

  玖兒無助地趴在了桌子上，“孩子才多大啊？連‘爸爸媽媽’都叫不清楚呢……”

  五叔輕咳一聲，收起撒嬌口吻，“是孩子們的爸爸，我，我想你了！快點地，趕緊回來！”

  “我這正跟思昂哥聊天呢，等會再回去！”玖兒正色回道。

  “跟他有什麽可聊的？讓他來找我，別給你添亂！”五叔的語氣有點硬。

  玖兒哪裏受得了這個，馬上氣哼哼地嚷道，“回個娘家你也催，就不回去！今晚我要住在大宅！”

  說罷，不管不顧地收了線。

  思昂蔫巴巴地看著妹妹，“競堯讓你回去是吧？那就回去吧……”

  話沒說完，玖兒的手機又響了。

  瞧了一眼號碼，她索性拒接，然後直接關機。

  “這是幹嘛啊？你會把他惹毛的！”思昂略有擔憂。

  玖兒無所謂地擺擺手，“不管他，現在重點解決你的事兒。”

  思昂扯唇笑笑，“哥挺沒出息的，又讓妹妹操心了……”

  “說什麽呐？”玖兒輕輕捶了下哥哥的胸口，“其實你變成今天這樣，我是有些責任的。當初你對伊離有好感，我應該幫你好好查查她，然後再給出意見……”

  思昂打斷了她，“不是你的錯。記得當時你提示過我，問她會不會有男人或者女人，是我自己沒往那方麵想，一頭栽了進去。”

  “這個伊離也是的，既然取向不是男人，就應該跟你表明，為什麽還允許你對她示好呢？記得那段時間你每天風雨無阻地接送她上下班……”

  思昂苦笑一聲，“或許她真的把我當成了好兄弟吧！”

  兄妹倆齊歎一聲，沉默起來。

  好一會，玖兒又湊近了思昂，“哥，趁著時間尚短、感情不深，分了吧……”

  思昂的心隱隱揪痛，囁嚅著，“玖兒……，我……”

  “舍不得是不是？”直戳要害。

  思昂一時語塞，想反駁，可是找不到有力的證據，心裏更是一點底氣也沒有。

  “既然舍不得，就把她轉正，成為正式的女朋友！”玖兒建議道。

  思昂搖搖頭，“現在的時若，撐不起‘昂少女朋友’的名分。強行把她放在那個位置上，對大家都沒有好處。”

  “那女孩多大年紀？”玖兒忽然問起了看似不著邊際的問題。

  “十九歲。”思昂的眼睛裏又現出暖意。

  玖兒想了想，“要麽，你考慮考慮，把她交給我。或許，我可以用兩三年時間，幫她成為更好的時若。到那時你再確定要怎麽做，這樣或許對你們倆都好！”

  思昂擰著雙眉，滿臉不置可否的表情。

  沒等他想明白，房門“哐”一聲被撞開。

  緊跟著，五叔從外麵衝了進來。

  兄妹倆都愣住了，傻傻地望向黑著臉的不速之客。

  “淩思昂，你有什麽心裏話不能到吾院去說嗎？非得把玖兒留在大宅是不是？存心破壞我們的夫妻感情是不是？”五叔指著大舅哥的鼻子，口吻犀利地質問。

  思昂的雙目漸漸圓瞪，也跟著反手指著自己的鼻子，“我？破壞你們的夫妻感情？”

  這時，玖兒反應過來，起身扳著五叔的手臂，“你還指著我哥的鼻子說話，反了是吧？”

  五叔把目光挪到小妻子臉上，即刻換上了幽怨的口吻，“幹嘛掛我電話？幹嘛不接我電話？幹嘛關機？”

  玖兒頓時心疼得軟下了態度，“好啦好啦，是我錯，我不該跟你賭氣……”

  五叔摟住她的脖子，在嬌嫩的唇上狠狠地叮了一口。

  嘖嘖，濃得化不開的愛喲！

  吻完小妻子，看向大舅哥，“剛剛態度不好，抱歉咯！不過還是要提醒你，以後有什麽話就去吾院說，我可以回避。”

  說罷，攔腰一個“公主抱”，帶媳婦兒出門。

  玖兒不忘扭頭衝哥哥喊道，“哥，你考慮考慮我的提議，然後給我個答複哈！”

  思昂點點頭，目送那兩口子離開。

  周遭安靜下來，他把雙手交叉放在腦後，靠向椅背。

  就這麽，冥想了大半個晚上。

  深夜，起身去了隔壁房間。

  微弱的燈光下，時若已經睡著了，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出一線陰影。

  思昂心中一動，低頭，親在了她的唇上。

  蜻蜓點水般的吻啄，卻弄醒了她。

  時若嚶嚶然睜開雙眸，衝他微笑，“客人走了？”

  思昂點點頭，躺在她身邊，“嗯，是我妹和妹夫。”

  時若垂下長睫，心裏騰起幾分酸楚，――她的身份，是不配見他的家人吧！

  思昂伸出長臂，把時若攬在懷裏，以從未有過的溫柔聲音問道，“你小時候有什麽夢想？”

  時若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小時候的夢想就是成為一名甜點師，做各種各樣好吃又好看的甜點。”

  思昂抿唇笑笑，“除了這個，還有別的夢想嗎？”

  時若搖搖頭，“隻要能把甜點做好，就已經很偉大了！”

  思昂的笑容綻出了一朵花，摟緊了她的肩膀，嘴唇在她額上努了一下，“不早了，睡吧……”

  時若遲疑了片刻，“不……不繼續了嗎？”

  思昂搖搖頭，“倦了，睡吧！”

  “那，你不回自己房間睡嗎？”時若又問道。

  ――從她住進來的這些天，他都是前半夜折騰她，後半夜回隔壁臥室去睡。

  思昂又搖搖頭，什麽都沒說，隻是把她摟得更緊了。

  時若的心裏有些忐忑，卻不敢再問。

  窩在男人結實的胸口，聽著男人勻稱的呼吸聲，她覺得很滿足。

  沒過多久，時若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在她酣然入睡之後，思昂卻睜開了雙眸。

  眸子裏沒有一絲惺忪抑或睡意。

  他稍微鬆開了手臂，低頭看著懷裏的可人兒，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或許，自己真的做錯了。

  錯誤已經鑄成，還有補救的餘地嗎？

  如果，他想將錯就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