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別有韻味
作者:程小樹      更新:2021-05-07 05:44      字數:3574
  思昂哥很不放心,想留下來再陪我會兒。

  冶哥沉聲相勸,“思昂,我們先回去吧,讓玖兒好好休息。”

  旋即,往我枕頭下麵塞了個東西,“玖兒,哥把手機給你留下了,有什麽事就給思昂打電話。”

  我沒有睜眼,“謝謝哥。”

  隨後,兩個男人相伴離去。

  病房裏安靜下來,我的眼淚也流了出來。

  “影響生育”,這四個字像一記悶錘,砸在了我的心坎兒上。

  我已經失去過一次做母親的機會,怎麽可以殘忍到連個寶寶都不給我!

  是老天的旨意嗎?

  在懲罰我沒能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嗎?

  可是我沒得選擇啊!

  親眼目睹彩姐離世、得知亞叔“病逝”並“把雙眼留給了我”、五叔斷手斷腿,哪一件事對我來說不是滅頂之災?

  難道肺炎反複發作是我刻意為之的嗎?

  每當幸福來敲門的時候,為什麽總會出現一道又一道的難關,為什麽……

  驀地,枕下的鈴聲打斷了我的思緒。

  摸出手機,瞧了一眼,是一串陌生號碼。

  可能是冶哥的客戶,我又不認識,沒有接聽必要,就把手機放了回去。

  又響了幾聲,停頓下來。

  然,不過一秒,再度響起。

  大有不依不饒的架勢。

  我正心情煩躁呢,索性接通,衝這個撞到槍口上的人罵上兩句,發泄發泄也好。

  可是,沒等我惡語相向,低沉的琴音便叩響了耳鼓。

  “小野馬,身體還難受嗎?”

  我怔住了!

  “小野馬?你在聽嗎?”沒有得到回應,男人柔聲追問。

  急喘之後,我“哇”地一聲哭了出來,“五……叔……”

  “別哭,聽話,五叔在呢,在呢……”他的聲線有些變了形,“丫頭,你再哭,五叔也忍不住要哭了……”

  “不,五叔不哭……”我抽泣著,努力克製粗喘,“五叔是大男人,不能哭……”

  他澀著語氣輕念,“玖兒不哭,五叔就不哭……”

  我趕緊擦幹眼淚,拖著濃重的鼻音,弱聲回應,“玖兒不哭,不哭。五叔,告訴我,你的傷勢怎麽樣了?”

  “腿傷容易對付,手臂還不好說,得兩個月之後才能得出結論。”輕描淡寫的敘述,聽不出悲喜。

  我的心又往冷水裏沉去。

  “丫頭,如果五叔鋸掉胳膊、瘸了腿,你會怎麽辦?”他沉聲問道。

  這個問題很殘忍,我不能用正常的思維來處理。

  賭咒發誓表忠貞,都是糊弄人的假招式。

  重要的是怎麽去做,而不是怎麽去說。

  但是又不能不回答,總要寬寬他的心才是。

  “五叔,鐵還好好的,是不是?”問完,我繼續虛弱地喘著。

  男人靜默了三秒鍾。

  我以為他會笑,結果卻怒了!

  “小玖兒,你什麽意思?合著我這全身上下的零件,你隻關注那塊鐵是不是?”聲音不太冷,但絕對帶著氣。

  我陪著小心承認,“嗯……,因為,它確實很好。”

  “隻是‘很好’那麽簡單嗎?”發怒的程度在提升。

  “反正……,就是很不錯的……玩具啦!”雖然有點支吾,不過說的是實話。

  “玩具?小玖兒,你一直在玩弄我,是不是?”口吻相當嚴肅。

  我真真假假地輕咳兩聲,“沒有玩弄你。你是玩具製造商,我很喜歡你生產出來的玩具!是對你的一種肯定,曉得伐?”

  他停頓片刻,怒氣在偃息,“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因為那塊鐵很合你的心意,所以,就算我沒了一隻胳膊、瘸了一條腿,你也不是很介意……”

  “是一點都不介意。沒了一隻胳膊,不是還有另外一隻麽?況且你又是左撇子,不會耽擱做事的!至於腿,兩條都那麽長,換一條短點的,也能平衡平衡我這個小矮子的心理!”我低喘著,故意減小了音量,“最好變得再醜點,這樣的話,我的優越感就可以爆棚了!分分鍾拿住你!”

  “小玖兒,你是個姑娘家,要這麽腹黑嗎?就算我健康帥氣,也照樣被你拿得死死的好伐?”怒氣消匿,怨懟四起。

  我立刻狂了起來,“到底是要怎樣?都給出答案了,還羅裏吧嗦的!”

  因為聲音有點大,喘得更厲害了。

  電話那頭立刻緊張地安撫,“好了好了,不生氣哈!我敢怎樣啊?還不是怕你嫌棄我!”

  ――這種話,從這個男人嘴裏說出來,別有韻味!

  我還在喘著,他卻話鋒一轉,“丫頭,現在該說說你了。”

  “我?”恍然想起了那四個字,剛剛好起來的情緒又開始變壞。

  “玖兒,你相不相信我?”五叔緊跟著問道。

  我平複了呼吸,毫不猶疑地回答,“相信。”

  “那就沒問題了。”結束得相當爽快。

  “五叔,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忍不住發問。

  他淡然回道,“你能不能懷上孩子、能不能生下寶寶,是由我來決定的,跟別的任何因素都沒關係。”

  “這事兒不是應該由我們兩個一起決定的嗎?”總不能跟我沒關係吧!

  “你?你隻要心無旁騖地玩你的玩具,孩子輕輕鬆鬆就懷上了;懷上以後,隻管沒心沒肺地吃吃喝喝、玩玩樂樂,自然而然瓜熟蒂落。”說得那叫一個輕巧。

  我喘了喘,“要是真這麽容易就好了……”

  “丫頭,我聽出來了,你在質疑我的能力!”估摸他應該擰起了眉頭。

  我也蹙起了黛眉,“五叔,你知道,我是對自己的身體沒什麽信心……”

  他打斷了我,語氣淩厲,“小玖兒,你該不會是嫌棄我這半殘的身子、所以以此做借口,想要甩了我吧?”

  這是什麽邏輯?

  哪兒跟哪兒啊!

  我“呼哧呼哧”地喘氣,一時想不出用什麽話來反駁。

  他悠悠然地繼續說道,“小玖兒,我可警告你:想甩掉我,門兒都沒有!你現在所住醫院的科室醫生和病房護士都是我的眼線,他們會把你看得牢牢的。等你出了院,我會讓思昂和小冶把你送到一個秘密基地圈禁起來,隻等我回國之後再行發落。”

  我終於喘勻了氣息,剛想說話,電話那頭又下達了“命令”。

  “好了,今天的通話就到此結束,你必須好好休息,不能太累了。我每天都會打電話查崗,不許跟帥醫生眉來眼去,聽見沒?親五叔一下,聽話……”

  我怏怏地回了一聲,“麽!”

  他在低笑,“乖!小野馬,我愛你。”

  說罷,收線。

  盯著黑了屏幕的手機,好一會,我終於明白了五叔的良苦用心。

  ――他在電話裏說的每一句話,其實都是為了安慰我。

  直接的,或者,間接的。

  倏然發現,我們兩個骨子裏的好多東西都太像了。

  同樣的倔強,同樣的善良。

  我想,我沒理由為了那四個字而放開這個跟我有著極高契合度的男人。

  而他,雖然人不在我身旁,真的一點都不曾怠慢我們之間的感情。

  煲電話粥是每天的日常,各種膩歪,跟個情竇初開的小男生似的。

  放在我床頭的鮮花是他每天特意空運過來的,附帶的卡片上有他的親筆情話。

  ――赤果果的相思意,也不怕被別人笑話。

  甚至於,我的一日三餐都是他親自安排的。

  這種隔空戀愛的模式,半分疏離感都沒有。

  半個月後,思昂哥和冶哥接我出了院。

  他們真的把我送到了一個“秘密基地”,――由吾家老宅改建而成的療養山莊。

  八月下旬,氣溫尚高,山莊內卻涼爽宜人。

  我被安置在單獨的小院裏,照顧我的竟然是闊別已久的林姐。

  聊過之後才知道,林姐其實是順哥的愛人。

  天了嚕,這個事實小小地震到了我。

  當晚,在電話裏,膩歪了一會兒,我便提起了這個話題。

  “五叔,我眼盲的那段時間,你讓林姐日夜陪伴著我,真是苦她和順哥了。”抿唇之後,壓低嗓音,“如果可以的話,多給他們加點薪水哈!”

  男人朗笑著,“好。當家主母發話,誰敢不應!”

  我不理他的話茬,“林姐整整陪了我十個月,都沒時間陪自己老公……”

  “這也是我佩服順哥的一個原因。”他也壓低嗓音,“換作是我,十個月不見你,不如殺了我!”

  “嘁!”我撇撇嘴,“說得倒是蠻好聽的!當初還不是把我扔在了蒙彼利埃,三年沒有見過一麵……”

  他接過了話頭,“小沒良心的!那三年隻是你沒見過我,可不是我沒見過你!”

  “什麽意思?”我揚高了聲音,“你偷偷見過我?”

  “必須的呀!不然你以為我能熬那麽久嗎?”低聲咕噥,“若不是你發燒時囈語得那麽痛苦,我能舍得離開嗎?還不是希望你好過一點……”

  我的心裏,甜甜的,“哎呀哎呀,知道啦!吾先生深明大義、委曲求全,是個好男人!”

  “知道就好!”他的語氣也美滋滋的,“丫頭,想沒想我?”

  “沒有!”我故作傲嬌地否認,“每天上百通電話轟炸,煩都煩死了,誰還會想啊?”

  他貌似很失望地歎了口氣,“聽這個話音兒,是不待見我了!那,我送過去的禮物怎麽辦啊?”

  我立刻來了精神,“什麽禮物?好吃的還是好玩的?”

  “你不是不想我麽?想必也不會稀罕我送的禮物……”他竟然 了起來。

  “瞧你!一個大男人,還跟個小女人一般見識!”我耍起了無賴,“禮物在哪兒了?送到林姐手上了嗎?”

  他咂咂嘴唇,“這個時候,估計已經到了……”

  我從床上爬起來,“那行,我現在就去找林姐……”

  電話還貼在耳邊,小跑著去了門口。

  打開門板,雙腳卻被牢牢地定在原地,我不由自主地尖叫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