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妞，你知不知道，三年前我找了你多久……”下頜擱在我的肩頭，呢喃聲在耳際低徊。

  我吸了下鼻子，煞風景地問道，“你是不是以為我被那個男人給賣掉了？”

  他搖頭，“我敢打賭，那個男人不舍得把你賣了。後來我發現，他也在瘋狂地找你。”

  我繼續煞下去，“那你就沒想一想，會不會是我偷了他的什麽東西才逃跑的？”

  “要說偷，那也是偷了那個男人的心和魂。”嘴巴在我耳側的彎發裏拱了拱，聲音更加不清，“你這個偷心的女賊，什麽時候把本少爺的心給還回來？”

  我反手敲了下他的頭，“臭小子，你現在是我的老板，要不要這麽沒作派？再沒個正經的，我會瞧不起你的！”

  “那你就瞧不起好咯！”使勁嗅了嗅，“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女人香’嗎？”

  我用後腦勺磕他的側腦，“少跟我裝小雛男！你這個扮豬吃老虎的家夥！”

  罵完，掙脫，跟他麵對麵。

  “玖妞，難道我真的很像那種風流貨色嗎？”擰眉皺鼻，揉著腦袋。

  懶的跟他東拉西扯的，我正色警告，“季總裁，我們之間，是雇傭與被雇傭的關係！如果你幹擾到我的工作，我會提出辭職的。”

  他抿抿嘴唇，“你怕了！”

  “嘁！我有什麽好怕的？”我不屑地揚揚手。

  “你怕自己會愛上我……”他眯縫著單眼皮，微微側頭，作狡黠狀，“你，害怕跟我，姐弟戀！”

  我哭笑不得地戳戳他的結實胸脯，“怕你做甚？我是不想再談戀愛了！”

  他想靠近說話，但被我的手掌推住。

  “玖妞，是不是哪個不開眼的王八蛋傷害過你？”臉色稍微陰鷙，“三年前那個男人，是他嗎？”

  我搖搖頭，“早就告訴過你，他是我發小。”

  “那你幹嘛要躲他？”刨根問底，攔不住。

  “因為他跟你現在一樣，什麽都問，煩死個人了！”隨口說完，扯著他的衣襟，往門口走。

  “嘛？嘛啊？你想讓我幹嘛就直說，不用自己費力氣，我自動去……”話沒說完，已經被我關在了門外。

  “篤篤篤！”他不甘心地敲門。

  我把門鎖全部落下，回身去按照自己的習慣調整器材布局。

  過了會兒，倏然覺得很不自在，――第六感使然。

  掃視一圈，這才發現，正對著門口的一整麵牆竟然全都是玻璃做的。

  隻不過之前一直遮著白色簾幕，不細瞧是瞧不出端倪的。

  而玻璃牆的那頭，站著麵無表情的季宵。

  他身後，看上去是間辦公室。

  裝修極為高端，風格和之前我去過的接待室有相似之處。

  就在我觀察對麵房間的時候，季宵忽然動了起來。

  雙手在半空中比劃著，嘴唇也跟著翕動。

  是手語伴隨唇語。

  我定定地望著，不明白是什麽涵義。

  比劃完，他跑到老板台那裏，去取了一支筆回來。

  接著，在玻璃牆上寫字。

  讓我詫異的是，他在對麵寫在玻璃上的字，從我這邊看上去，卻是正常的漢字。

  ――真心佩服會寫反字的高手。

  書寫的速度並不慢，字體很粗，是規整的楷書，不算短的一句話。

  “玖兒注定是季宵的第一個女人，也是季宵的最後一個女人。”

  赤果果地撩姐！

  我很想回點什麽，奈何手頭沒筆。

  就見季宵往一個方向指了指。

  我扭頭望去，在辦公桌上，有一個漂亮的筆筒。

  好，送上門來找罵，看我不給你罵出個花兒來。

  取了筆，也不管他能不能看明白反字，我徑自寫下此刻最想說的話，――不要臉！

  也是用的粗筆，字跡不甚規整，純正的超市POP字體。

  我暗忖，堂堂的季氏總裁，被人罵了這三個字，還不得臉紅脖子粗找地縫去啊？

  結果，這個臭小子笑得蹲了下去。

  我都不知道是他傻還是我傻了！

  笑夠了，他緩緩直起身子，在之前那行字下麵規整地寫了第二行字。

  “季宵的臉，就是玖兒的PP，要不要都由玖兒決定！”

  這回，換我蹲下去笑個不停了。

  他看見我笑，自己也跟著笑。

  兩個人隔著玻璃，各自笑作一團。

  俄而，就見他往前爬了爬，席地而坐，在玻璃上寫了第三行字。

  “季宵想吻玖兒。”

  我愣了一下，保持蹲姿，小碎步挪到玻璃牆前，寫了“滾蛋”兩個字。

  他扁嘴裝可憐，我揮拳恐嚇，之後便不再理睬，起身去穿好隔離衣，到實驗台前檢查調香用具。

  調香，於我而言，有著不可捉摸的吸引力。

  一旦沉浸其中，必定無法自拔。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轉眼到了午間。

  房門忽然從外麵被打開，中斷了我的工作，――門鎖對某些人來說，根本算不上障礙。

  “收拾收拾，去吃午飯。”季宵還算懂事，隻站在門口，沒有走進來。

  我猶豫了一下，肚子在“咕嚕”叫，便脫掉隔離衣，摘了口罩，走出去。

  出門，肩頭就多了隻大手。

  “拿開！”我睨了他一眼，“這裏是公司，你是總裁，有點樣兒行嗎？”

  他不為所動，“誰敢看？還想不想在季氏混飯吃了？”

  “那你自己去吃吧！”我作勢要停下。

  他趕忙把手拿開，“行了行了，我聽話還不成嗎？”

  專用電梯門口，徐助在躬身守候，“總裁，午餐已經準備妥當。”

  “好。你去公司餐廳吃飯吧！”吩咐完，季宵牽著我的手，進了電梯。

  電梯門合攏之前，徐助一直垂首而立。

  一路向上，直抵頂層。

  下電梯，走步梯上了天台。

  出乎我的想象，這麽高的地方，竟然有一隅消遣的去處。

  四四方方的墨綠色遮陽篷下，有一張白色的桌子和兩張白色的椅子。

  周圍遍布著紫色風鈴草，正值七月，競相怒放。

  走近，桌上扣著幾個餐蓋。

  季宵先安排我坐好，自己揭開全部餐蓋，然後才坐在我對麵。

  老實說，吃什麽已經不重要了。

  好久沒有這樣吃飯，懷念得要命。

  ――以前在棚戶區生活的時候，夏季天熱，我和彩姐經常去陰涼地方吃晚飯。

  弄個小桌子，弄兩個小板凳，微風習習，煞是愜意。

  “玖妞，是不是飯菜不對胃口？”見我發愣，季宵關切地問道。

  我搖搖頭，夾了一口菜，放進嘴巴。

  嗯，味道真不錯。

  本就餓了，幹脆低頭猛吃。

  驀地，一塊剔了刺的魚肉擱在了我的碗裏。

  “吃點魚，補眼睛。”不知他是否意有所指。

  我怔了一霎，繼續大快朵頤。

  季宵又給我夾了幾次菜，便再也沒有機會，因為，我吃完了！

  擰眉斥我吃飯速度太快之後，他吃光了剩下的所有飯菜。

  似曾相識的進餐過程，令我不免感慨，――體貼這回事，真的不分年齡大小。

  “玖妞，有件事，我必須要跟你說明。”用餐巾擦完嘴巴，季宵語氣凝峻地開口。

  我微微頷首，“嗯，你說。”

  “你應該知道，季氏主營化妝品，而香水，則是重中之重。可是最近這幾個月，不知從哪兒冒出一個叫做‘初若’的香水品牌，發展勢頭相當猛烈，大有擠垮季氏香水的苗頭。我想請你加速研製出一款新品，從而與之抗衡。”臉上又浮現出與年齡不符的成熟表情。

  “眼下，是不是隻有這個‘初若’能跟季氏分一杯羹？”我氣定神閑地問道。

  “還有淩氏化妝品公司出品的一款叫做‘初’的香水，雖然已經賣了三四年，依然占有一定的市場份額。”他無奈地笑笑，“真不知道為什麽，暉城的香水商都喜歡用‘初’字命名。”

  我不得不據實以告，“那款‘初’，是我調製出來的。”

  他似乎一點都不意外，“所以，我對你很有信心。”

  我的壓力卻陡然而增。

  整個下午，都在工作室裏忙活。

  下班後，走出樓門口，正想打車，一輛保時捷停在我麵前。

  季宵走下來，拉開副駕駛位的車門，“妞，給小的一個麵子，搭個車吧――”

  話音未落，不遠處一個女員工已經暈倒在地。

  我想過去幫忙，男人卻扯住了我的胳膊，“你要是希望少暈幾個，就趕快上車。”

  確有道理。

  坐到車上，係好安全帶。

  車子駛出去的同時，又有個女員工倒地。

  我誇張地扶著額頭，“造孽啊……”

  男人在笑，歡樂得不得了。

  到酒店門口，他也跟著下了車。

  “不請我上去坐坐啊？”擺明了故意套用狗血台詞。

  我絕情搖頭，“謝謝季總裁送我回來，明天見！”

  語畢，轉身往酒店大門走去。

  “妞，我請你吃晚飯吧――”他在身後高喊。

  我沒停步沒出聲，隻舉起手臂揮了揮，徑自進門。

  上班第一天，還算順利。

  晚餐少吃了些，睡眠是格外的好。

  翌日清晨，再度早起，去林蔭路上晨跑。

  可能是陰天的緣故，人很少。

  跑到棧橋，涼風四起。

  海平麵連著遠空，幾乎融為一體，陰沉、混沌。

  看了片刻，我忽然有種心理上的窒息感。

  於是，不再觀景，舉步往回走。

  聆聽著“篤篤”的腳步聲，低頭看著潮濕的橋麵，心頭悶悶的。

  驀地，腳步聲雜亂起來。

  很顯然，又有人走上了橋麵。

  我懵然抬頭，卻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就在目光相對的一瞬間，幾乎同時止住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