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身看去，對麵兩米遠的地方站著一個年輕男人。

  個子蠻高，背頭，單眼皮，高挺的鼻子，敦厚的嘴唇。

  穿著合體的挽袖白襯衫，下擺束在米灰色修身褲內，腳蹬深棕色布洛克皮鞋。

  整體有款有型，不能用簡單的“帥”字來形容，貼切一點說，是……幹淨！

  沒錯，就是很幹淨的感覺。

  “先生，我們……認識嗎？”我踟躕著問道。

  ――他剛剛叫我“玖兒”，這個親昵的稱呼，隻有那幾個熟得不能再熟的人喜歡叫。

  可是，這個人到底是誰？

  被我一問，他蹙起了濃密的眉毛，撅了下厚唇，很可愛的一個動作，跟身上的行頭完全不搭噶。

  “就知道，你這個沒良心的妞，一定會把我忘得幹幹淨淨！”小怨懟，小委屈，還有小撒嬌。

  我更加迷茫了，尷尬地咂咂嘴唇，“內什麽，你先別鬧。我們真的認識嗎？”

  他揚著眉梢點頭，語氣篤定，“當然。否則我怎麽會知道你的名字！”

  我搖了搖腦袋，自言自語，“我也覺得這個人麵熟，可是，在哪兒認識的呢？”

  他走過來，兩隻大手插到我的彎發裏，捧著我的頭，令我與他對視，“好好想想，三年前，‘金侶衣’地下一層，DISCO大廳……”

  神情有點凝重，語氣略微低沉，大概是認真使然。

  我鴨子聽雷似的半張嘴巴，在腦海裏搜尋那個時段的記憶……

  “哦……，想起來了！弟弟！是你嗎？”腦袋被他捧著，沒法頷動自如。

  不待他回答，我已經能夠肯定，他就是那個曾經要救我於危難的男孩。

  “當年我就說過了，我不是你弟弟！”不快地嘟囔著，放開了我的頭。

  我翹著腳，胳膊肘勉強搭上他的肩膀，“小子誒，你的聲音雖然還有點脆，但比三年前成熟多了。”

  他輕扯唇瓣，“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似的沒什麽變化嗎？”

  說完，肆無忌憚地扒拉我的短發，給弄得亂糟糟的。

  我打掉他的手，摸索著用十指梳理亂發，“怎麽可能沒變化？至少發型變了！再說，姐現在二十四歲了，也成熟了好吧？”

  他的眼尾現出了笑意，“唔，身材確實成熟了一些。”

  我趕緊護住胸前，“臭小子，放暑假也不在家好好看書，跑這兒來做什麽？”

  他不答，隻笑。

  我轉頭看了看四周，“別告訴我，你姓季！”

  他還在笑，沒有得意，隻有喜悅。

  我側頭指著他的鼻子，“別告訴我，你是季總裁的兒子！”

  這回，他終於收起了笑意，“我不是。”

  我收回指頭，“還好還好！如果你是季總裁的兒子，那就是我的小老板！哎喲喂，不要太尷尬啊！”

  然，他卻接了一句讓我尷尬到差點窘死的話。

  “季總裁的兒子，恐怕得從你肚子裏生出來。”目光低垂，落在我的小腹上。

  我把雙手從胸口滑到肚子上，目光淩亂地跟著四處瞥，“為什麽要從我肚子裏生出來？我又不是代孕的……”

  他卻一把挽住我的腰，兩個指頭輕捏我的下頜，“喏，我是季總裁，你是我未來的老婆，‘季總裁的兒子’不就是得從你肚子裏生出來嗎？”

  咬著牙根，是那種膩歪到極致的表現。

  “等下！”我撥開他的手指，“什麽叫我是你未來的老婆？小屁孩，你才幾歲啊你？”

  問完，掙脫他的懷抱。

  “我二十歲了，早就到了能夠造出孩子的年紀。”頓了頓，“稍有遺憾的是，還要等兩年才可以正式娶你。也好，用兩年時間預熱，足夠讓你死心塌地跟著我了！”

  口氣有點大，我感覺自己快要被吹飛了。

  “內什麽，弟弟啊……”試圖勸勸這個“神經兮兮”的年輕男人。

  然，他卻抬手擋住了我的嘴巴，“再叫弟弟，信不信我跟你急？”

  “那我管你叫什麽啊？”含混發問，估計口水神馬的已經塗到了某人的某根手指上。

  他卻毫不介意，低頭湊近，“你可以叫我‘親愛的’，或者叫我‘寶貝’什麽的，我不介意，都可以……”

  說實話，我想忍的，可是沒忍住。

  “哈哈哈哈哈……”不厚道地笑彎了腰。

  他袖手望著我，滿臉好整以暇，“玖妞，你笑起來真好看……”

  滿滿的癡言夢語既視感。

  我終於停止大笑，揚手甩了下他的後背，“聽話，回家好好讀書去。快走吧，一會季總裁就過來了……”

  話沒說完，有人在敲門。

  我趕緊抓住臭小子的手臂，“哎呀，來人了，你快點躲躲……”

  他卻一反手，摟住我的脖子，對著門口沉聲說道，“進來吧！”

  然後，超大的紫檀色實木門被推開了。

  然後，那個徐助走了進來。

  甫一進門，徐助稍事發愣，轉而低垂著腦袋，走到幾米遠的地方，停下。

  “總裁，開到一半的會議要怎麽辦？大家都在等候吩咐……”小小的怯懦隱含在言辭之間。

  我正納悶他這是跟誰說話，身側的臭小子已經開口。

  “讓他們散了吧！今晚十點，準時召開視頻會議。”聲音和語氣，跟之前截然不同。

  ――透著幹練，和，君臨天下的霸氣！

  “是。”徐助依舊垂首，“請問總裁是否還有別的吩咐？”

  “暫時沒有。”

  “那我先告退，如果有什麽吩咐，您再叫我。”語畢，垂首後退，出門去。

  房門闔好的一刻，我剛剛擺脫一頭霧水的狀態。

  “你……不會真是季宵季總裁吧？”轉頭睨著潔淨無暇的臉膛，我的舌頭在打結。

  他不語，隻努唇頷首。

  有點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我抱著腦袋喃語，“怎麽可能啊？我感覺季總裁最少也得有五十歲了！否則要怎麽叱吒商海……”

  他拿開我的雙手，湊近我的臉，“淩初玖小姐，我們現在可以正式談話了嗎？”

  表情還算嚴肅。

  我恍然點頭，“好，可以。”

  旋即，往一側挪步，跟他保持相應的距離。

  “來吧，坐下聊。”他往沙發那兒走去。

  我遲疑一霎，跟過去，坐了下來。

  隔著兩個位子，距離不遠不近。

  “你現在住在哪裏？”這竟然是第一個問題。

  “季總裁，我住哪裏跟工作有關係嗎？”不答反問。

  他的犀利目光掃過我的臉頰，“對於海歸人士，我們有必要把福利落實到生活細節上。例如，為其安排舒適的住所，以及安排便利的出行工具。”

  我擺擺手，“不用了，我現在住的地方特別舒適，不想換住處。交通工具嘛，過幾天就會有了。”

  ――偷偷出國加上三年沒有聯絡，也不知道淩老二會不會一怒之下賣了我的甲殼蟲！

  季宵眯起了眸子，神態跟年齡不太相符，“那，告訴我，你想要哪個職位？”

  我一愣，“什麽意思？我想要哪個職位？這是我想要就能要的事兒嗎？”

  “當然！”瞄了一眼別處，“就算你想當季氏的總裁，也未嚐不可！”

  ――喲嗬，我能理解為這是以權相誘嗎？

  不過，很遺憾，姑奶奶不是那種貪權戀貴的人。

  “季總裁，之前季氏跟ISIPCA簽訂的是調香師推薦協議，換言之，我應聘的是調香師的工作。所以，我隻要安安穩穩地在季氏做我的調香師就可以了。”凝眸想了想，“合約上寫得是聘用一年對吧？一年時間內，我負責研製出三款香水；一年合約期滿之後，我和季氏雙向選擇，再重新達成聘用共識。”

  季宵不停地抿唇、頷首，待我說完，方表態，“成。什麽時候可以開始工作？”

  “隨時可以。”我也被傳染得抿了一下唇。

  “那就從現在開始吧！”騰然起身，“走，跟我去瞧瞧你的工作室。”

  我趕緊站起，邁步跟上前去。

  出門，直走，路過電梯卻並未搭乘。

  我在心裏嘀咕著，――那麽多的樓層，不會就把我安排在這一層吧？

  難道季氏的香水部沒有單獨占用一層樓嗎？

  還在琢磨的時候，季宵已經推開一道門，率先走了進去。

  我回頭瞧了一眼空蕩蕩的走廊，沒來由地覺得不安。

  ――這到底是家什麽公司啊？

  進樓門到現在，隻見過一個前台、一個助理和一個總裁。

  難道那些與季氏相關的新聞都是假的？

  難道這是個皮包公司？

  “淩小姐，你改變主意、想毀約了嗎？違約金可是很貴的……”某人在屋子裏不疾不徐地說道。

  我心神一震，疾步進門。

  講真，這是我見過的最漂亮、最高端也最實用的調香實驗室。

  且不說器械和香料種類的齊備，單是滿眼花卉圖案的裝修，就很能安撫調香師的急躁情緒。

  “這麽大的實驗室，我要跟多少位同事一起使用啊？”轉了一圈，我問道。

  季宵站在我麵前，“這裏，隻屬於你一個人。”

  我瞪大圓眸，“季氏有多少間這樣的實驗室？”

  “兩間。另外一間在二十一樓，那一層是香水部。”他似乎並不介意解釋清楚。

  好吧，我也不介意直戳關鍵所在，“香水部在二十一樓，季總裁卻把身為調香師的我安排在二十九樓？這太不合規矩。”

  “你是要自己占用一間工作室，還是跟幾個人合用一間？自己選吧！”沒有任何勉強意味，幹幹脆脆讓我做選擇。

  尼瑪，高就高在這兒呢！

  我沒法兒不懷疑，這個男人真的隻有二十歲嗎？

  正暗忖之際，人已經欺在了我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