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賀禮
作者:程小樹      更新:2021-05-07 05:43      字數:3462
  在房間裏悶了會兒,有人“篤篤”敲響房門。

  我能猜到門外是誰,遂,沒有出聲詢問,直接走過去打開門板。

  走廊裏,淩自橫凝神而立,雙手端著一個碩大的盒子。

  “哥。”我脆聲喚道。

  他輕扯唇角,“房間住不慣是吧?”

  我回頭睨了一眼,聳聳肩,“嗯,太奢侈。”

  隨後,請他進門。

  坐在紫檀木太師椅上,他打開了放在桌上的盒子。

  頓時,滿眼的大紅色。

  喜興,耀目。

  “這是……?”我不解地發問。

  “送你的喜服。”說話間,眉眼帶傷。

  這種情形,若是不開玩笑鬧鬧,氣氛必定急轉直下。

  於是,我低頭湊近,然後再仰首瞧他,“淩少爺,您是從古代穿越過來的嗎?”

  他苦笑著看我,“如果我們都在古代,反倒好辦了。”

  理解不了這話是什麽意思。

  或許,他故意說得這麽難懂,就等著被追問呢!

  我又不傻,當然不會自投羅網。

  既然收了禮物,就用禮物岔開話題唄!

  遂,雙手提著喜服的雙肩,輕輕拎起。

  頃刻間,撲麵而來甜甜的花香。

  “天啊!怎麽會有桂花的香氣?”我半是驚喜半是誇張地問道。

  他的表情終於柔和了許多,“喜歡嗎?”

  “摁!”――沒錯,我說的就是“摁”,而非“嗯”。

  意在著重強調我對這種氣味的喜愛程度。

  “你喜歡就好。”說完,他抿緊了嘴唇。

  我細細打量著喜服,愈發地喜愛,皆因它的簡單。

  這幾年,越來越多的新娘選擇在婚禮上穿著中式龍鳳褂。

  而龍鳳褂上的金線密度,往往是考量裙褂檔次高低的一個標準。

  從小五福到中五福、大五福,乃至於更高級別的褂後和褂皇,一級級遮蔽了底色,最後紅色完全不見,隻剩下金燦燦的黃。

  而我手中的這件喜服,隻用金線在領口和袖口繡了些小碎花做點綴,若非細看,基本可以忽略星星點點的金黃,完全不會喧賓奪主。

  “哥,這件喜服好特別啊!既不像龍鳳褂那麽花哨,也不像秀禾服那樣肥大,樣式很簡單,卻又不失別致。”實打實地誇讚,絕對真心。

  他目光飄忽,一如當年給我補習功課時的樣子,“這件喜服,是我親手設計的。”

  “啊?”我驚得張大了嘴巴,“哥,你不是理工學霸麽?怎麽還懂設計喜服啊?腦袋是怎麽長的?嗯?”

  我敢說,沒一個問號是靠譜的。

  但,他一點都不在意我的瘋言瘋語,表情認真得像在作報告,“這件衣服三年前就設計好了,相應的還有一套新郎長衫,是準備給我自己穿的。結果,新郎卻不是我。所以,隻請人按照設計圖做了這套新娘喜服。”

  唉,無論怎麽插科打諢,還是得麵對這種話題。

  我呆呆地捏著喜服領口,不知接下來該說什麽。

  許是看出了我的無奈,他自嘲地笑笑,“去試試吧!哪怕明天婚禮上你沒機會穿這件喜服,至少,我看過了……”

  挺讓人心疼的。

  我沒有猶豫,拎著喜服,起身去了衛生間。

  著,換好,輕步出門。

  在地中央駐足,我怯怯地喚了一聲,“哥。”

  他的脊背僵了片刻,隨後,站起來,轉身看向我。

  原本陰鬱的眼神,霎那間開滿了桃花兒。

  “初玖……”他喃喚一聲,然後,笑了。

  第一次見他這麽笑,晴朗朗的,好似換了一個人。

  我抿唇眯眼,算是回應。

  “很好看,你很配紅色。”說完,臉上的笑意逐漸被淡化。

  “是哥設計得好。”我不假思索地回應。

  ――平心而論,這身兒大紅喜服確實比那套巴黎名師手工製作的珍珠婚紗好看。

  他沒有自謙,就那麽目不轉睛地盯著我,足足五分鍾。

  然後,連聲“再見”都沒說,徑自出門。

  我趕忙追過去相送。

  可是,趕到走廊裏,人已經不見了。

  愣了幾秒鍾,我轉身想要回房,卻聽見了陰陽怪氣的挑釁聲。

  “喲,這麽早就把嫁衣穿上了,生怕老男人玩夠了之後就改變主意不要你是吧?”

  這種尖酸刻薄的話,除了淩語橙那張糞嘴,還有誰能說得出!

  我微微昂首,看向她的方向,聲音不高,“別管怎樣,至少我還有人娶!哪像你,被玩臭了也沒人要!”

  ――明天是我的好日子,再不能讓這個小賤人順嘴胡咧咧。

  最好的辦法,就是先下嘴為強,罵得她倒了氣勢、灰溜溜逃走為止。

  這貨聽了我的話,立馬炸毛,“死野種,你說誰被玩臭了也沒人要?”

  “說別人對得起你嗎?”我毫不踟躕地搶白。

  她傲氣地挺著兩顆肉.彈,叫囂般抖了抖,“追我的男人數不勝數,個個都是多金的帥哥。正因為選擇多多,我才沒有早早結婚。不像那些騷.貨死野種,逮到個老頭子就八爪魚似的攀住人家,生怕嫁不出去似的!”

  我沒理會她的反諷,故意掩嘴做出驚訝的表情,“哎喲,我說錯了誒!你絕對有人要,不過,被玩臭了倒是真的!”

  “你才被玩臭了呢!”她當即大吼一聲。

  我把嗓音壓得更低,“原來淩大小姐不是被男人們玩臭的,而是本身就臭不可聞啊!嘖嘖,成天罵別人是騷.貨,其實你是最臊的!”

  說罷,纖指在鼻尖扇了扇,滿臉嫌棄的表情。

  “死野種,你想花著臉嫁人是不是……”嘶吼著,就奔我衝了過來。

  中間還有一段距離,足夠我轉身回房、關嚴門板。

  接踵而至的砸門聲響徹走廊,夾雜著不堪入耳的謾罵。

  隨之而來的,是淩伯年暴跳如雷的咆哮聲。

  “淩語橙,如果你再無端生事,就給我滾出淩家,再也別想我接濟你一分錢!”聽聲音,絕對動了怒,而非做做樣子。

  小賤人立刻沒了動靜。

  一切皆在我的掌控之中。

  徹底安靜之後,我換下了大紅喜服。

  原樣放回盒子裏,撫上真絲麵料,有些愛不釋手。

  但是我也知道,亞叔是不會同意我在婚禮上穿這身兒喜服的。

  相比較而言,他更崇尚西方文化。

  悵惘地蓋上盒子,凝神好久。

  夜裏,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心底慌慌的,很鬧騰,似乎有什麽不好的預感。

  就在心髒煩躁得快要被煎熟的時候,房門有了細微的響動。

  我立刻警惕起來,――上床前明明檢查過,門鎖落得好好的,總不能有人輕鬆進門吧?

  結果,不幸被我言中。

  響動過後,房門嵌開了一條縫。

  緊接著,一個人影從門縫閃身而入。

  身手很敏捷,似乎做慣了這種秘而不宣的事情。

  我眯起眸子假寐,一隻手已經悄悄伸到了枕頭下。

  那裏放著一把鋒利的修眉刀。

  若來人膽敢進犯,我就讓他血濺當場!

  沒想到,高大的身影卻在距離床沿兩米遠的地方止住了腳步,傻愣愣地杵著。

  偏暗的夜燈柔光之中,他戴著棒球帽和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兩隻眼睛。

  單眼皮,大眼角,目光深邃如寒潭。

  我的心,霎那間騰然跳躍,就快衝出了嗓子眼。

  是他,真的是他!

  雖然沒有聞到那股馨香,卻足可以斷定他就在我麵前。

  他來幹什麽?

  心有不甘嗎?

  還是,悲愴地做最後的道別?

  因了疑惑不解,即便心緒激蕩如潮,我還是忍住沒動,眼縫緊眯,跟熟睡無異。

  男人呆立良久,目光始終落在我身上。

  最終,他淡然出聲,即便隔著口罩,依舊是低徊的琴音。

  “小野馬,我知道你沒睡。”口吻篤定。

  再也裝不下去,我睜大雙眸,扁嘴看著他。

  他扭頭看了一眼別處,“收起這種無辜的表情,否則我會忍不住要你!”

  我趕忙坐了起來,正色以對,垂眸望著他的鞋子。

  還是雙扣孟克鞋,不過換了顏色,深藍或者墨黑,總之不是我見過的那雙淺棕色。

  他往前踱了兩步,“明天你就結婚了,我來送點賀禮。”

  我還是不敢抬眸,支吾著,“其實……,不用這麽客氣……”

  “不想要是嗎?你都能收了淩自橫的喜服,怎麽就不能收我的東西呢?”語氣略有不快。

  我難以置信地直視他的眼睛,“你怎麽什麽都知道?”

  問完便有些後悔,――我早就清楚,這世上的事情,隻有他不想知道的,沒有他無法知道的。

  他好像感受到了我的想法,沒有作任何解釋。

  沉默片刻,來到了床邊。

  我整個人都跟著繃了起來。

  就見他從西褲口袋裏掏出一樣東西,送到了我的麵前。

  燈光下,那東西閃爍著金屬的光芒,是一隻非常漂亮的手鐲。

  影影綽綽記得在哪本雜誌上看過,忘記了是什麽品牌。

  在我發愣的時候,他已經矮下身子,把我的細腕輕輕扯了過去。

  我沒有反抗,溫順地由著他用一枚精致的螺絲刀把手鐲的接縫固定好。

  這種戴手鐲的方式很特別,像……某種儀式。

  隨後,他把螺絲刀放到我的掌心,“等你不想再要這個手鐲的時候,用它打開就行了。”

  我握緊了拳頭,金屬硌得手掌紮痛。

  嗬嗬,相識以來,他第一次把選擇權主動交到我的手上。

  我心神恍惚的工夫,他又從另外一個口袋裏掏出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