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我保證,他活不長
作者:程小樹      更新:2021-05-07 05:43      字數:3391
  滿以為他會跟我針鋒相對,結果沒有。

  “如果你能把吾家鬧得雞犬不寧,倒是證明我吾競堯沒有愛錯人!”輕飄飄的一句話,平添我的戾氣。

  我用力搡開了他,再次碰到傷臂,他麵色痛苦地彎下了腰。

  不管他是真疼還是假疼,我都不會去關心了。

  邁步準備回房,他又陰魂不散地攔住了我。

  “小野馬,別忘了你答應過你母親的事情,――二十歲後,再跟個對你好的男人在一起!”蒼白的嘴唇冒出這麽句話。

  我漠然嗤笑,“十九歲生日那天,我就已經違背了對她的承諾。眼睛早就瞎了,還會拚了命地找美景麽?”

  他愣愣地盯著我,轉瞬間,臉上又浮現出狠鷙,“如果你二十歲之前敢跟哪個男人在一起,我保證,他活不長!”

  “除了亞叔,我不會跟任何男人在一起。”我惡聲回道,“你膽敢動亞叔一根毫毛,我保證,你也活不長!”

  他竟然笑了,胸有成竹的模樣,“就算你跟二叔在一起,我也有辦法讓他不碰你。”

  尼瑪,這男人腦子裏除了那件事就沒別的了,齷齪至極!

  我冷冷地警告,“今晚發生的事情,你最好別跟亞叔透露半個字。否則,你的左胳膊也得骨折!”

  “放心,我不會讓二叔知道他喜歡的女人半夜偷偷溜進了他侄子的房間。”目光不老實地在我身上逡巡著,“而且,還被撕破了衣服,嘖嘖……”

  我不屑再說一個字,繞過他,走向臥室。

  “小野馬,你可以恨我,但你阻止不了我愛你!”他在我身後說道。

  無恥!

  虛偽!

  我走進臥室,“咣”一聲闔上了房門。

  亞叔還在沉睡,對今晚發生的所有事情一無所知。

  甚而至於,他永遠都不會知道被自己侄子下了藥。

  我換了一套完好又幹淨的睡衣,找了藥水給唇上的傷口消毒,然後清理幹淨臉頰和頸間的血跡。

  收拾妥當,躺在了床上。

  心底的寒冷,由內向外擴散著。

  往亞叔身邊湊了湊,腦袋拱在他的胳膊旁,稍微暖和了一些。

  夜,愈發安靜。

  嘴唇絲絲作痛,心情煩躁,不得入眠。

  隱約聽見書房傳出輕聲吟叫,遑論真假,都再也勾不起我的善念。

  那個人,除了會演戲,更會誑言。

  不過有一點,他倒是始終如一。

  那就是相識至今,他說過愛我,說過會娶我,卻從未說過要如何安置陸非煙。

  想到她的嬌美,想到她的溫柔,我在心底默默地自慚形穢。

  不得不承認,唯有具備名媛氣質的她,才配得上英俊倜儻的他。

  而草根出身的我,即便在法國這個貴族氣濃鬱的國家待了三年多,骨子裏的東西卻始終無法改變。

  就讓這段荒唐的感情經曆徹底遠離吧,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把耳朵堵上,整個身體都貼近亞叔,聞嗅著馨香,終於睡著。

  心不靜則多夢。

  夢裏,看見彩姐在對我笑。

  那個美好的樣子,一如她二十幾歲的時候。

  我心知是夢,生怕她會隨時離去。

  兩隻胳膊圈住她的脖子,撒嬌耍賴,讓她陪著我。

  她的聲音輕得像空氣,“玖兒,媽來見你,就是要告訴你一句話,――凡事別靠男人,一定要靠自己。”

  說完,不待我回應,五官竟漸漸模糊,直至消融。

  “媽……”我輕呼著,赫然發現雙臂之間已然抱空。

  她就這樣,無可挽回地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媽――”我淒厲地喊了一聲。

  沒有應答,更不見蹤影。

  我雙膝一軟,跪在地上,仰望天空,高聲痛呼,“媽――,媽――”

  俄而,溫柔的大手撫上我的肩頭,溫暖把我包圍。

  “玖兒,醒醒……,玖兒……,做夢呢,別怕,醒醒……”帶著睡意的磁性聲線在耳畔回蕩。

  我懵然睜眼,亞叔的臉近在咫尺。

  天色已經發亮,曙光透過紗簾,映進了屋子。

  “玖兒,做惡夢了是不是?”說著,勾起食指,在我的臉蛋上寵溺地劃了一下。

  我點點頭,扁嘴,“夢見我媽,隻說了一句話就走了,怎麽喊都不回來。”

  他的目光忽然很是傷感,“丫頭,生老病死是常態,不是所有人都能夠相互陪伴到老。”

  我癡望著他,“亞叔,你能陪我一輩子嗎?”

  這是個傻傻的問題。

  他的神色更加哀戚,嘴唇翕動了好一會,“亞叔爭取多陪你。不過你知道的,亞叔比你大兩輪,就算再長壽,也不可能陪你一輩子……”

  我打斷了他,“沒準兒我死得早,還會走在你前頭呢!”

  “別胡說!”他當即虎起了臉色,口吻嚴厲,“你要長命百歲!”

  知道他生氣了,我不敢再強嘴。

  驀地,他“呼啦”一下坐了起來。

  我被嚇了一跳。

  “玖兒,你的嘴怎麽了?怎麽流血了?”俯身盯著我的嘴巴,想碰又不敢碰。

  我舔了一下唇,舌尖有血腥味。

  大概是說話抻到了傷口,所以才出血的。

  “唔,應該是做夢咬的……”胡亂編了個緣由。

  亞叔急忙跳下床,取來醫藥箱,用消毒棉簽蘸了藥水,小心翼翼地擦在傷口上。

  處理完,他沒有躺倒,依舊坐在我身邊。

  “丫頭,你嘴唇上有好幾處傷,每一處都不淺,絕不可能是你自己咬的。”長舒一口氣,冷起了顏色,“你說,是不是他幹的?”

  我一怔,撇撇嘴,語帶不屑,“他那個半殘的樣子,還敢跟我犯賤嗎?兩腳就把他踢趴下了!亞叔,真是我自己咬的。我的小虎牙很尖利,經常咬到自己。”

  他仍半信半疑,“真的不是他幹的?”

  我搖頭,語氣篤定,“不是。”

  他將信將疑地躺了下來,沉聲叮嚀,“任何人欺負你,都要跟我說,聽見沒有?”

  “嗯嗯嗯!”頻頻點頭,乖得簡直不像我。

  怕他再問,我老老實實偎在他身邊,抱著他的手臂,闔眼假寐。

  又睡了個回籠覺,醒來已經不見亞叔的身影。

  枕畔留著一張紙,上麵寫明他帶那個人去複診,早餐在桌上,若是涼了就熱熱再吃。

  我不禁懷疑,是不是昨晚的肢體碰撞令那人的骨傷惡化。

  果然不出我所料。

  臨近中午,他們才從外麵回來。

  聽見大門有響聲,我便快步離開客廳閃回臥室。

  稍後,亞叔進房跟我輕聲念叨,說那人晚上睡覺不老實,從床上掉下去,剛接好的骨頭,又摔錯位了。

  去醫院再遭了一次罪,總算把斷骨接好。

  好心的主治醫生強留他住院,結果他不但不領情,還差點把醫生給揍了。

  動靜鬧得有點大,驚動了警察,被帶去警局一頓問話,終於放了回來。

  我隻當什麽都沒聽見,不予表態。

  吃午飯時,隻有我和亞叔,他說那人疼得吃不下東西。

  想到昨晚經曆過的事情,我心生快意。

  可是我也吃不下飯,因為嘴唇很疼。

  沾到鹹味,殺得厲害。

  “玖兒,還疼是不是?”亞叔緊張地放下了碗筷。

  我勉強笑笑,“有點。”

  他便挪了椅子坐到我身旁,拿起湯匙,舀了多半匙飯菜,送到我嘴邊。

  “幹嘛?”我納悶地問道。

  “我能看見傷口在哪兒,喂你吃就不會碰到、不會加劇疼痛了!”滿眼的疼愛,滿口的關心。

  我忽然覺得自己上輩子拯救了全宇宙。

  笑眯眯地張嘴,接受喂食。

  作個最直觀的描述,――比咱們秀波大叔更有棱角的男人,神情認真、動作小心地喂我吃飯,畫麵不要太寵溺啊!

  老實說,就算碰不到傷口,咀嚼的時候嘴巴還是會疼。

  但,寧可忍痛吃飯,我也不能辜負亞叔的深情厚誼。

  煞風景的是,書房不時傳來誇張的“哎喲”聲,這個不要臉的戲精!

  尼瑪,咋不疼死他呢!

  飯後,我跟賽琳老師通了個電話,確定了去ISIPCA辦理相關手續的時間。

  ――雖然那人知道了我的行蹤,但到嬌蘭實習深造的機會是不容錯過的。

  談完正事兒,賽琳老師忽然問道,“淩,你跟亞度先生正式交往了嗎?”

  我隨口應了一聲,“嗯”。

  她猶豫了片刻,“你……了解他嗎?”

  “是的。”我毫不遲疑地給出肯定的答案。

  她沒有再說什麽,跟我道別,然後收了線。

  接下來的兩天,我抓緊時間複習之前學過的調香知識,為實習麵試作準備。

  亞叔為了避免打擾到我,白天始終待在書房整理資料。

  而那個人,也安生了許多,極少出聲。

  除了一日三餐偶有碰麵,其餘時間均相安無事。

  兩天後,新年假期結束,亞叔陪我回校跟賽琳老師見麵。

  她把實習手續交給我的時候,並沒有提孩子的事兒,而是意有所指地發問,“黛西,你要堅持自己的選擇嗎?”

  站在我身邊的亞叔替我作了回答,“賽琳女士,請相信黛西的眼光和判斷力。”

  賽琳老師的藍眼睛裏閃過異樣的光芒,轉而露出了淑女式笑容,“祝福黛西。”

  回巴黎的路上,車速有點慢。

  沉默良久,亞叔忽然唇角帶笑輕聲問我,“玖兒,你怕不怕?”